第83章 白秀
第83章白秀
現在大概已經是秋天了,湖水冰涼刺骨,只是淺淺的碰一下,都好像能把人凍住,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落進湖水是怎樣的感覺呢?
大概會冷得喘不過氣來吧。
陸蕪秋想。
湖邊種着幾棵楓樹,如今楓葉全紅了,風一吹,一大片一大片地落在湖面上,漣漪點點,擾亂了那群少年少女的的倒影,雖然隔着一層水,但陸蕪秋還是依稀看到了他們臉上的笑容。
是嘲諷,還是譏笑?
都不重要,畢竟她快死了不是。
但她到底沒死,那群人最終還是叫下人把她救起來了,不是因為他們良心發現,只是膽子太小,不敢殺人,或者說不敢用他們的手殺人。
對了,那時陸贏,她親生父親說的什麽呢?
“蕪秋,你太不小心了,要不是你的哥哥姐姐們叫人來救你,你就死了,知道嗎?”
知道啊,她不能死,那就讓他們去死好了。
死了,多清靜啊。
就像當年她的母親何雅一樣,恨陸贏以何家人的性名為要挾占有自己,卻無力改變,便是只能恨她,雖不曾虐待她,卻也從未關心過她,就連死都時候都不願看她一眼。
“蕪秋,蕪秋……你為什麽要叫蕪秋呢?因為你對于你母親來說,是她人生中最荒蕪的秋天。”
“蕭瑟的秋風不斷的吹,卷着滿天的黃沙,撲面而來,所謂希望,早已被掩滿于地心深處,枯草黃藤,遍地白骨,終有一日會落下雪,到那時,白雪皚皚,荒蕪變成了永久……”
陸蕪秋一怔。
這話是何雅死的時候念得,她躺在床上,面色蒼白,聲音發顫,因為不願意看她而閉着眼,左手緊緊攥着一把枯草。
片刻,她死了,手松開,那把枯草落到地上,幾點血跡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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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柌濟看着四周漂浮的白霧,略微低眉。
竟會是心魔,阿生倒真是出人意外,竟然設下這個陣仗,要知道,如果渡不過心魔的話,就會堕入萬丈深淵。
不過,這會是什麽樣的心魔呢?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心魔。
霧散去了,露出一棵高大的榕樹,樹下坐着一位漂亮的小女童,手上捧着書,但書是反的,她皺着眉,似乎很不解。
是看不懂書上的字?
她站在邊上,小女童發現她了,便是仰着頭,眼睛很亮,脆生生的問:“姐姐,你知道這本書怎麽看嗎?”
她聞言嘴角不由彎了彎,嘴裏應着:“這是《論語》,你太小了,看不懂的。”
小女童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榕樹的榕花開了又落,落了又開,小女童八歲了,依舊很漂亮,哪怕她現在皺着眉頭,一臉不悅的樣子,“夫子,這藥太苦了,我能不能不喝?”
她摸摸小女童的頭,說:“不行,良藥苦口利于病,你必須喝了。”
小女童不甘不願地端起藥碗,放到嘴邊,卻又挪開了,擡起頭來,可憐兮兮望着她:“姐姐,我不想喝藥。”
後來,她還是把藥喝了。
因為那人從這裏走過,冷聲道了一句:“喝。”
小女童雖不願,卻也十分乖巧的喝了,仰頭看着她,約莫是希望她表揚她幾句吧,可那人沒有,她徑直走了。
她一直都是這樣的冷漠無情。
眼前的景物變了。
一座四四方方的高臺,周邊是青石板鋪成的臺階,不用數她都知道,有九十九級。臺階上有血,似乎是從高臺上流下來的,如小河一般,流過一階又一階的臺階。
“這血是誰的呢?”
安柌濟冷了臉,眼裏一片暗沉。
“閉嘴。”
四周的景物随着這一聲扭曲了,最終化為虛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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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醒醒,吃飯了。”
白落軒睜開眼,眼前是一個溫雅的男子,皮囊生的很好,膚色很白,眉眼細長,墨色的眸子帶着幾點碎光,很秀氣的樣子,乍一看像個女的。
“不知這位先生是?”白落軒站起來,邊打量四周,邊問道。
這是一個小木屋,收拾的整整齊齊,窗臺邊還擺着一盆勿忘我,藍色的小花向陽而開。
男子輕輕的笑了笑,聲音清婉,“我叫白秀。”
“恩。”白落軒冷冷的盯着他,一臉的戒備。
白秀不由有些尴尬了,但還是依舊溫柔的笑着:“我是你的父親,親生的。”
的确,如果白落軒不怼人,不撩人,安安靜靜的坐在椅子上的時候,側臉與他至少有五分的相似,尤其是那雙眼睛,笑起來的時候很溫柔,如三月的春風一樣。
白落軒顯然是清楚這點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些,但語氣還是冷的,她仔細打量了他一番,說:“你是我父親,那白清,或者說白禹洵便是我母親?”
白秀怔了一下,眼裏有些黯淡,但還是點了下頭,而後又擡頭對白落軒說:“她的确是你母親,但是她不是很喜歡你……或者說,她不是很喜歡我。”
白落軒颔首,表示自己理解,“可你不是死了嗎?”
白秀十分秀氣的眉頭一皺,有些疑惑的說:“依依,你聽誰說的,我沒死啊。”
“這是哪兒?”白落軒飛快地跳了個話題。
不愧是父女,白秀立馬就接上了:“青城山的山腰,周圍設有陣法,普通人即看不見,也進不來,這些年我一直住在這裏,先前無意間看見你暈倒在湖水邊,就把你帶過來了。”
“你見過阿逸嗎?”
白秀愣了愣,随後反應過來,道:“你說的是林哥的女兒吧,我沒見過她,也沒見過其他人。”
白落軒還想問一些東西,但白秀沒給她這個機會,搶先說:“你睡了不少時辰了,過來吃點飯吧。”
白落軒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張普普通通的木桌上擺了幾碟飯菜,飄着些許熱氣,似乎還能聞到飯香味。
說來也奇怪,先前在墓呆了很久,卻一點也不餓,就是現在,她也不覺得餓。
“我不餓。”
白落軒從床上下來,走到窗臺邊,看了看窗外的景物,又看了看窗臺上的那盆勿忘我。
“怎麽了?”
白秀走到她身邊,金黃色的陽光落了些許在他俊朗的臉上,顯出些許紅潤,眼裏的光揉成一片,都說女子可傾城,其實男子也不差啊。
白落軒偏頭看着他,嘴角帶着一絲笑意:“原先我以為你是鬼,可你不懼陽光,想來不是。”
白秀覺得有些好笑:“依依,是不是鬼不能光靠肉眼和陽光判斷的,而且,就算我是鬼,我也不會傷害你的。”
白落軒沒有接話,只是看着那盆勿忘發呆,嘴裏自語着:“倒是和我家在花園裏種花很像……”
她的聲音不算小,所以白秀聽見了,便是解釋說:“這盆花是阿清種的,你家花園裏的也是,因為阿水喜歡勿忘我和滿天星,所以她種了很多。”
“那君子蘭呢?”白落軒向他走了一步。
“你母親喜歡君子蘭。”
白落軒突然就笑了,如驕陽一般燦爛,向白秀伸出雙手。
抱他?
不,是将手中的小刀插進了他的胸口。
這刀是陸蕪秋先前給她的那把,畢竟不是真的給僵屍削水果拼盤,而是把僵屍削成水果拼盤,所以這刀上刻了不少的符文,白落軒知道它厲害,所以她沒還給陸蕪秋,左右陸蕪秋顧及臉面,不會主動找她要的。
白秀一臉難以置信得盯着她,似乎是沒料到她會這麽做。
白落軒倒是一臉的無所謂,甚至嘴裏還嘲諷着:“你說你是我爸,我就信啊,我還說我是你大爺呢!”
白秀終究是什麽也沒說,漸漸化為了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