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雲南局勢
三天後,我和屠劍西已經在洱海邊看風景了。
雖然我從前也去過不少地方,但雲南我還是第一次來,畢竟這裏離中原實在太遠,我要是跑到這裏來玩,我陶家爹爹媽媽非得被我氣死不可。
洱海雖然叫“海”,但其實只是個“湖”,面積也不大。甚至,在京城中,有很多達官顯貴庭院中的池子,都要比眼前的洱海大。但在我看來,那些池子可比眼前的美景差遠了,有什麽水池能比洱海的天高海闊更好看?
屠劍西在我身邊坐着,悶悶不樂,他這幾日一直都是這樣。
我數落着:“你看看你自己,一個江湖俠客,一點都沒有俠氣,每天腦子裏想的就是建功立業,你跟京城裏那些汲汲營營的官宦有什麽區別?”
“是是是,全天下就數你陶醉白最有俠氣,滿意了?”
“你還不服氣?大俠都是快意恩仇浪跡江湖的,哪有你這樣的?”
“我跟他們不一樣。我既然立志要為王爺效力,這條命就是王爺的,現在王爺身處前線,我怎麽能在這裏優哉游哉地看風景?這叫義氣!你不也是鐵了心要回宮嗎,你跟我有什麽區別?”
“區別大着呢!如果我在宮裏,為了我的義氣,為了保護我在意的人,讓我舍生取義都可以。但我現在身不由己,不是我不想講義氣,是我沒辦法講義氣。要是在這種情況下,我還悶悶不樂,整天為了自己不在宮中而不快活,那就不叫義氣,那叫認死理。”
屠劍西不說話,不服氣地扭過了頭。
其實我覺得他有點聽進去我的勸了,但他的面子不允許他承認這一點。
過了一會,看他還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于是我不死心地繼續勸道:“我跟你說句心裏話。”
“這個人生啊,是一個特別特別複雜的事。人活在世上,要面對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情況,人只能不斷地在夾縫中尋找出路,不斷地根據眼前的現實調整自己的生存策略。”
“所以呢,做人必須非常冷靜,必須非常勤奮,必須一刻不停地思考現狀、權衡利弊。必須不斷地找到最适合應對當下的辦法,不斷地調整自己的處事方式。”
“而像你這種人呢,選定了一個原則就認上了死理,看起來好像是堅持,可在我看來,其實你只不過是為了省事——你選定了這條路,之後就把自己的腦子關起來,再也不用觀察思考眼前的狀況,只要順着這條路走到黑就好。”
他怔怔地瞧着我,我看不出他眼中的情緒,仿佛既不是生氣,也不是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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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他輕聲問我:“你不過在宮中待了幾年,怎麽會有這麽深刻複雜的想法?”
我很是得意:“因為我聰明。”我沒說的後半句是,而且我經歷變故許多。
好在,之後屠劍西總算是稍微開朗了些,也在我的影響下開始試着享受當下的人生。
這一生,我大概只有這一次機會,能見識到和中原如此大相徑庭的雲南勝景。而也只有這一次機會,能和這個義薄雲天又容易沖動的小子一起游山玩水。人生啊,真是看起來很長,實則短暫的很啊。
清閑的日子過得飛快,待我們繞着整個雲南玩了一大圈,回到寨子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月之後的事了。
這一個月,我們也大概打聽到了一些雲南當地的事——
我們所在的寨子,叫佛刀寨,寨主刀應謀。那天那位漢人提到的刀應仇,是刀應謀的親兄弟。兩人因一次口角結下了仇,刀應仇被打敗後,就遷出了寨子,另立山頭,近幾年來,兄弟二人愈發勢同水火。
送我镯子的香留,則是一股在湘西盤踞已久的舊勢力。香留的父親去世後,蒸蒸日上的桑落趁機攻打他們,差點把他們趕盡殺絕。香留只好帶着舊部東躲西藏,成了一位還不到二十歲、就已經能號令群雄的女當家。
雲南的刀應仇和湘西的香留,這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兩個人,居然能結了盟。
我覺得他們兩個的結盟,實在是天才之舉——香留掌握神秘的湘西巫蠱,刀應仇善用恐怖的雲南毒物,在當地也許都無法稱霸,但若是把彼此的長處交換運用,将巫蠱帶到雲南、将毒物帶到湘西,那絕對能夠戰無不克所向披靡。
刀應謀得到他們結盟的風聲後,為了對付自己的兄弟,就派人去湘西先打探一下香留究竟是何方神聖。
他們對素未謀面的香留知之甚少,只知道她有用一個獨特的标記。而這幾個人運氣又很差,在湘西來來回回轉了十幾天,一點消息都沒打聽出來。也難怪,香留住在山裏,平時又盡量夜間行事,自然很難被找到蹤跡。
就在刀應謀的手下準備無功而返的時候,湊巧看見了我手腕上的镯子,那镯子上正是香留的标記,于是他們就如獲至寶一般把我和屠劍西抓回來了。
我們回到寨子,還是那個漢人負責安排我們兩個。
也許因為同是漢人的緣故,此人對我和屠劍西很是和善周到,将我們安排到他自己屋子的隔壁,一日三餐都來與我們同食。
這個人性子和善又爽快,沒幾日就和我們混得很熟,一日我們三人一邊吃着飯,一邊閑聊,我問他:“你位高權重,不在寨主身邊聽候吩咐,每天跑來找我們兩個,寨主不會生氣嗎?”
他爽快一笑:“按理來說,我是應該在寨主身邊伺候,但難得寨子裏來了兩個漢人,我更想跟你們待在一塊。你們沒來的時候,整個寨子只有我一個漢人,雖然這裏的人都很爽快好相處,但我還是免不了常常想家。現在好不容易你們來了,我當然要來陪你們了,其他的事就別去管了!”
我試探地問道:“思鄉?你不是雲南本地的漢人?”
“嗯。”他答了一句,似乎不願多說的樣子。
屠劍西問:“你既然想家,為什麽不回老家啊?”
他淡淡地笑着說:“老家已經沒親人了。與其一個人孤零零地回老家,還不如待在雲南,回了家只會更難過。”
我越與他相處,就越覺得他熟悉,可我又能肯定我以前絕對沒有見過他,那為何會這樣熟悉呢?
只可惜,他如今用雲南的名字,我不知道他的漢名是什麽,他是那種不願講太多私事的人,于是我也不好意思追根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