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湘西之戰的真正目标
然而,情況發生了變化。
我一夜沒睡,在帳中獨坐等天亮,然而四更天之時,外面突然吵吵鬧鬧起來。
一開始,聲音還有段距離,然後,迅速越來越逼近,還夾雜着模糊的火光,然後就是人的慘叫和刀劍清脆相交聲。
我正欲出門看情況,突然一個人沖進我帳中,我借着外面的亮光勉強認出是屠劍西,他一把拉住我就往外沖。
他習武多年,力氣極大,我完全是被他拖走的,他扛着我躍上馬後,便勒馬回身疾馳而出。身後還跟着十幾名他的親信,一行人一路往南逃去。
我驚恐地意識到,我們被人趁夜偷襲了,看來那桑落是個極為厲害的人物,竟然能躲過重重崗哨直抵我們的大本營。
我被疾馳的馬匹颠簸得厲害,覺得內髒都快從嗓子眼裏颠出來了,也不知奔了多久,天光大白,屠劍西在一處農園将我放下。
我先緩了幾口氣,才終于把心肝脾胃腎咽進肚子裏去,開口問他的第一句話,是鄭平如何了。
屠劍西神色焦灼,告訴我:“他們偷襲,王爺有一群親兵保護,此時也不知如何了。我本打算也留在王爺身邊的,但王爺要我來把你送走。”
他走進農家小院,令我驚訝的是,這樣一件物品齊全幹淨整齊的小院,竟是沒住過人的樣子——沒有舊衣服,沒有燒過柴的灰燼,碗筷上沒有一滴油。
屠劍西說:“王爺擔心打仗的時候沒餘力保護你,所以,在剛紮下營那天,王爺就讓我找一處不起眼地方讓你藏起來。本來打算過幾天把你送過來的,沒想到桑落竟然提前偷襲我們。”
“你這些日子就在這裏住下,給你的随從都是我的親信,你盡管放心。如果王爺和我能打勝仗,就回來接你,如果我們戰死了,你就自己想法子吧,總之別回皇宮!我回去找王爺了!”
屠劍西急匆匆向我交待下來之後,轉頭就策馬折返。我焦灼不已,只盼着鄭平別死,然後打贏桑落。
桑落不過偏居湘西,勢力伸不到京城,怎麽可能知道皇上派人攻打并先發制人呢?我們明明一路偃旗息鼓,也并未曾發戰帖,桑落如何能知道?
我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只好想到一個可怕的答案,難道……這場仗真正的目标其實并不是桑落,而是鄭平?
皇帝夥同亂黨除掉皇室宗親,不,我不願意相信。我心中尚存猶疑,突然聽見屠劍西去而複返的喝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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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跑,快保護娘娘跑!”他是在對他的親信發令,他的親信立刻将我扶上馬然後絕塵而去,我勉力回首,只見屠劍西正在同幾個身着苗疆服飾之人血戰。屠劍西寡不敵衆,殺了十幾人之後便被橫掃下馬,這樣一來就十分被動,我眼見他被重傷數次。
屠劍西再也擋不住苗人的追擊,他們迅速奔過屠劍西沖向我們。屠劍西的親信們奮勇殺敵,可苗人有備而來,而且手持奇怪的兵器,只要被他們的兵器刮到一下,我們的士兵就會立刻體力不支。
眼見着,形勢越來越不妙,親信們只剩下了兩名尚在垂死掙紮,護着我與屠劍西彙合,而這兩人也很快就在苗人的奇怪兵器下慘烈犧牲。
屠劍西本以為帶着一小隊人護着我也許能躲過一劫,沒想到苗人當真是準備充足且決心要趕盡殺絕,竟然連我們這十餘人的小隊也不肯放過。
眼見這些人為保護我而死,我不禁熱血沸騰上湧,自己的心簡直翻滾如刀絞,生出一種同生共死的氣概來。我使全力推開屠劍西,讓他去救鄭平不要再管我。
如果能搶來一匹馬,屠劍西還是有機會從眼下脫身的。
我擋在屠劍西身前,想稍微為他争取一點時間。屠劍西爽利一笑,他朗聲說道:“我姓屠的雖然功夫不高,但絕對講義氣,大不了一起死在這兒,反正我是絕不會自己逃跑的。”
只見他兩臂、左腿、前胸、後背、臉頰都源源不斷地滾出血來,唯一完好的右腿還是靠着綁在腿上的匕首擋着才逃過一劫,此刻他單膝跪着,全部的重心都靠在右腿之上。
屠劍西已無絲毫再戰之力,靠在杵在地上的刀上,神色之間倒不見懼色,而是冷峻又帶着一絲輕蔑,我在他身旁,正盡全力支撐着他的身體。苗人圍了上來,獵獵湘風吹過我來,帶着新鮮屍體的血腥味道。
就在我以為今日難逃一死的時候,突然一個玄衣身影不知從何處出現而來,身形迅捷淩厲,出手間招招不留後手盡是置人于死地的殺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将餘下的十幾個苗人屠殺殆盡一個沒留。
原來任浩昌離開不久,即聽見遠處苗軍來襲的聲音。趕回來的時候,軍營裏已是一片狼藉混亂,他在裏面遍尋我不見,于是在周圍不斷搜索,幸好在我将死之前找到了我。
附近戰火正隆,此地不宜久留,任浩昌一言不發,把已半死不活的屠劍西扛到他肩上,扭過頭大步流星就向遠離戰火的方向走去,我只好在後面半走半跑地默默跟了上去。
任浩昌直走了五裏多地,走到一處深山之中,這才将屠劍西一把擲于地上,我累得“撲通”栽倒在地。此地已聽不見任何呼號之聲,安靜得甚至不真實,身于此地,不禁讓人感覺仿佛難以想象發生過那樣的血腥厮殺。
任浩昌一言不發地坐在屠劍西身邊,全身透着一種“反正我已經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了,至于他能不能痊愈活命,不關我事”的冷漠态度,我只好努力站起身,去尋一些能治傷的東西來。
我從前曾見過一種俗稱“百傷斬”的白色花草,名字聽起來不吉利,但對于傷口治療還是挺有效的,我只認得這一種治傷的藥,也不知這附近長不長這種東西。
我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附近的山上尋來尋去,只可惜,沒看到我熟悉的那種白色,但看到一種類似的東西,不過是黑色的,而且和兩枝一株的百傷斬不同,這個黑色的東西是三枝一株的。
我沒辦法,只好摘了一點回去,如果屠劍西能自行傷愈最好,如果不能,那危急時刻我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用來試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