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錯的感情就應該扼止
我每天都在想任浩昌。
我不能出宮去看他,只好每天傻乎乎地攥着他送我的金簪子,數着日子等他回來。
當我聽說,他為了保護我連命都不要了時,我是十分震驚的,因為我一直覺得他是不怎麽在乎我的。
畢竟,我與任浩昌相處那麽久,任浩昌從沒說過一句好聽的話,總是端着一張臉,态度冷冰冰,好似不愛理睬我,做事也總是兇巴巴的,根本沒在乎過我的感受。
我百思不得其解,他為何那樣做?雖然說,他身為侍衛,保護我是分內之事,但他如此舍命,也的确有些奇怪。
于是,我不禁自戀地懷疑起,他是不是喜歡我?
如果不是他那麽拼命,我是絕對不敢有這種非分之想的。
畢竟之前,我雖然心裏隐隐覺得他對我很好,但又總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當做是我自己的錯覺。
但這件事發生了,我的直覺靈驗了。
我拿着一支筆,在紙上把我們之間的每一件事都寫下來——縱容我放走屠劍西、為紅香一事安慰我、送給我金簪、舍命保護我。
我突然發現,雖然任浩昌總給我擺出冷面孔,但他卻一直在保護我照顧我。
待我後知後覺發現此事時,我內心真的特別感動。
我以為只不過泛泛之交的人,居然對我如此真心。這感覺就好像在自家門前的小山頭裏,突然發現一座金礦一樣。
這樣的情深義重,讓我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整條命都回報給他。
我的心裏,柔情萬分。
離我出宮那次已經過去了三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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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浩昌終于回來了。
我內心又是歡喜又是期待。
但不知為何,他回宮之後,一直沒來看我。
我忍不住,很想見他,就去他當值時一定會去巡視的地方等他。
我站在鄭則書房的角落,這裏是任浩昌會頻繁出現的地方。
我看見任浩昌遠遠地走過來,看不清他的臉,只是覺得他瘦了許多。我又愧疚又心疼,他受了那麽重的傷,險些送了命,自然要瘦許多。
可任浩昌看到了我卻裝作沒看見,徑直就要走過去。
我也沒顧那麽多,堵上去。
他的語氣冷漠得很,問我:“白美人有事嗎?”
我有些摸不着頭腦地說:“你能去找我一下嗎?”
“哦。”他答應了一下,就走了。
唉,明明是我想見他,卻也要勞煩他去找我。
我坐在寝殿裏等着他來,我有好多話要問他。黃昏褪去,月上三竿,他卻都沒來,我就自己在那裏等啊等。
等到天都快亮了,他才出現。
我感覺得出他怪怪的,好似在故意與我疏離,但我有些摸不着頭腦,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何事。
我端茶倒水揉肩捏腿地伺候他哄他開心,他的神色卻還是一如既往地冰冷。
我忍不住了,先開口問道:“你到底怎麽了?”
他冷冷地答到:“沒什麽。”
“那你幹嘛對我這麽冷淡?還這麽久都不來看我。”
“不來找你是因為我不想來找你。”他冷靜地說。
我不知他這是怎麽了,當初舍身救我令我心中大為震驚,之後幾個月一直盤算着要如何去回報他,他卻告訴我他不想找我了?
他莫名其妙地變得同一只鐵桶一樣,我連一點拆解的空隙都找不到,氣結到無話可說,他見我不說話,就問了句“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然後就立刻不見了。
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我等了這麽久,好不容易等到今晚,可以好好同他說說話。我滿腔的柔情,白日裏收拾打扮了半天,我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之後的幾天,我一直處在對自己深深的懷疑裏,任浩昌的态度莫名其妙,我根本就搞不懂我是做錯了什麽惹到了他。
因為實在是想象不到其他的原因了,我只好認為,可能是他已經對我感到厭倦了吧。
他的厭倦和他的喜歡一樣,都讓我意料不到,讓我莫名其妙。讓我感動到無以複加,又讓我空歡喜了一場。
我不知道的是,任浩昌當日重傷昏迷,幸得好心人所救,撿回一條命後,他在家中休養了足足三月,而在這三個月裏,任浩昌幾乎一直在想我。
不是思念的“想”,而是思考的“想”。
他在思考,我們兩個人之間的關系。
任浩昌十七歲入宮做侍衛,因為天性沉穩、處事得體、性情溫和,在侍衛中人緣極好,因此官升得極快,是個憑實力穩紮穩打的男人。
任浩昌見過許多女人,青樓裏的、大街上的、閨閣中的,他都從沒動心過。
但遇見陶醉白的時候,仿佛有什麽不同了。
任浩昌自己也不知,那算不算動心。
他性子沉穩,沉穩的人往往慢熱,慢熱的人往往內斂。就是因為內斂,所以這麽多年也一直沒有長久相好的姑娘。
陶醉白是第一個與他長久相處的女子,但也只是在一起而已,至于有沒有動心,他也不知道。
直到這一次,直到他為陶醉白挨了一箭之後,他才明白。
也許自己的确是喜歡上她了,自己下意識中的反應比大腦更了解自己。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随之而來的感受不是歡喜,而是恐懼。
內斂的人因為不容易認準什麽人,所以一旦認準之後就容易偏執。任浩昌深知自己的這個特點。所以他很怕,他怕自己陷得太深。
這個陶醉白可是皇上的女人。在皇上不介意的程度內,兩個人偶爾私會一下還沒什麽。但一旦他認準了,他可就不甘心偶爾私會一下了。
他怕自己對這段注定沒有結果的感情入戲太深,他怕自己無法自拔。
偏執之人的感情往往厚重濃烈得可怕,一旦錯付,便會給自己帶來一生的劇痛。
因此,在察覺到自己的心意之時,任浩昌感到了一種深深的恐懼。
他怕自己一生都難以走出來。
所以,他下定了決心,與那個女人一刀兩斷。
是那一箭讓他清醒了。
傷勢稍微恢複了一些之後,任浩昌不是在溫習兵書武術,就是在埋首詩書文章,要麽就是陪伴父母雙親,總之,他在想盡一切辦法,把自己的人生拉入正軌。
他要及時制止自己的愚蠢,絕對不能讓自己陷入一生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