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笨男人
我被皇上怒斥之後被趕走的事,在宮中一下子就傳開了。
英素衣本要來看我,被項廣白好說歹說攔下來了,于是她準備了好些補品,叫人送來給我。
宮中之人一向拜高踩低,如今我無端遭殃,許多平日裏還算熱絡的人都不來往了。
雖然我本來也不怎麽跟別人來往,但貴妃一黨的人,我多多少少還是接觸過一些的,其中有一位燕婕妤,平日裏對我熱情得像親生姐妹,如今也絲毫未曾過問我的死活。
這我倒都無所謂,我難過的是,紅香沒有來。
我安慰自己,她現在正得寵,每天忙着陪皇上,還得應酬後宮衆人,可能是不得空來看我。
不過,受了傷也不是全無好處——我收獲了久違的清淨生活。
項廣白對我的傷勢關心過度,每日從英素衣那裏診完脈,就過來我這邊看我。
我遞熱茶給他,本想勸他天太冷不要來,但又怕此話出口,會讓他多心,懷疑我不願見他。
其實我怎麽可能不願見他呢?我很想見他,能多見他一面都是好的,但若是見了他,又要感到命運無常繼而傷心難過,也連累他遲遲走不出從前那段感情。項廣白至今沒有成婚,我既感動,又心酸。
項廣白為我備好了保暖的物品,還囑咐翠雪一定要把我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宮裏短了缺了什麽東西就跟他說。
我從窗戶裏,瞧着他在庭院中對翠雪囑咐個不停的身影,這場面很像我已嫁了他做妻子,翠雪則是我們家府裏的丫鬟。
也許在我的另一種人生裏,我的确是嫁了。也許在我的另一種人生裏,我是幸福的。
項廣白走後,翠雪進了屋,瞧我這一副神情,偷笑着問我是不是想嫁給他。
我苦笑,想又能怎樣呢?終歸是不可能了。
過了十幾日,我的膝蓋已經愈合,我一能走動後,就催着翠雪快陪我去看英素衣。英素衣每天三四次地派人來瞧我,我怕我再不去,她就要派人專門駐紮在我這裏了。
Advertisement
不過十幾日沒見,她的肚子又明顯了許多。冬日裏,人們本就衣着厚重,她又大着肚子,越發像一只球,我取笑她,她就拿瓜子扔我。
自從她懷孕之後,就不再能跟我打鬧,于是她發明了一種新的辦法——扔瓜子。
我瞧着她潑婦的模樣,只希望她肚子裏的孩子可千萬別跟她一樣。
新年到了。
新年家宴上依舊與往日同樣無聊,不過是一堆人說着每年都一樣的那些吉祥話,也可能一邊在祝福,一邊心中打着自己的小算盤。
我心中一直放不下的紅香,如今已經是紅婕妤,穿着打扮也更加華麗,但我卻覺得不是很适合她。我一直覺得,紅香最美的是她出塵的氣質,如今這樣打扮,華美是華美,但卻顯得有一點點的冗餘。然而,她畢竟是我着了魔一般去喜歡的人,是我每天都會思念的人,更是至今無法忘懷的人,所以在我心中,她無論怎麽打扮我都樂意看。
那日無端對我發脾氣的鄭則,依舊笑呵呵地坐在上位。離那天已過去那麽久,他從沒給過我一句解釋、一句道歉。也對,他是皇上,要向我這麽一個妃嫔解釋什麽。在他眼中,我與他不過也是君臣關系罷了,只有以前的我才會傻乎乎的以為,他拿我當個知己朋友。
家宴之上,我也見到了許久未見的鄭平,還有那日與他一同去找東西的顧飛燕。我偷偷瞧着顧飛燕的臉,突然之間,我發現一件事。唉,其實他們倆也都罷了,鄭平不過與我露水情緣,當時的确熱情似火,不見面的時候卻也想不起來。
我最擔心的是——貴妃。
自從上次我與她決裂之後,就再也沒見過她。
她看起來果真如項廣白所說的一樣,頗有油盡燈枯之意。
豆苗倒是天真無邪,絲毫沒察覺出他母妃與我之間的疏遠,蹬蹬蹬就跑過來找我玩。
我也很久沒見豆苗了,看着他卻沒完沒了地心痛,他還不知道他母親的病。
家宴終于散場,我和翠雪回了宮,我剛到宮中,就發現我的寝殿中有人在等我。
任浩昌做事總是這樣,我與他說過多次,不要突然出現,很容易被別人看到。他卻拿我的話當耳旁風,不知道是仗着自己武功高自信不會被發現,還是故意跟我反着來。
任浩昌是宮中風頭正勁的侍衛首領,自然知道鄭則對我發脾氣的事,卻沒來看過我。
反正他一向對我不溫柔體貼,我也懶得跟他計較。
他拿出樣東西給我,我一瞧,是一枚金釵。
我沒想到,他居然會為我準備新年禮物。我心中很感動,柔情萬種地擡頭注視他,他卻依舊是冷冰冰的臉色,還不解風情地說:“如果有一天你遭了什麽難,還可以拿這個來換些銀子。”
我的熱情與溫柔一掃而空,這種時候,不是應該說些情話讓氣氛更進一步嗎?他居然跟我說能換些銀子?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不解風情,還是故意氣我。我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他就喜歡讓我不痛快,看我不痛快他就會很痛快。
我懶得跟他計較這些小事了。今天是新年第一天,有人能陪我這個混得最慘的嫔妃一起迎接一下新年,我也知足了。
對啊,有什麽不知足的呢?我本就無意去争做後宮中最耀眼的一朵花,更讨厭後宮中的人情往來,如今樂得自在。我在意的人也都平平安安。我心中唯一的煩惱,就是貴妃了。
所以,其實我挺滿意的。
想到這裏,我心情好了許多,對未來的一年也充滿了希望,轉頭瞧任浩昌一張威嚴端正的臉,更加英俊更讓人感覺到可靠。
我一時興起,湊上去親了他一下。
我本就只是想親一下罷了,所以碰了一下就收回來,笑吟吟地看着他,他卻頗為驚訝。
然後,他用行動讓我意識到,面對任浩昌這種強勢的人,真的不能太一時興起,他會覺得我是在挑戰他,然後會狠狠地報複回來。
待到晚間,任浩昌要去當值。本都要走了,卻又突然回頭看我一眼,對我說:“最近朝中許多人都在彈劾長公主驸馬貪污一事,長公主又來為驸馬求情。兩面施壓,皇上心裏很煩,那天對你發脾氣,應該也不是有意針對你的。”
我愣了一下,他這是在安慰我?實在是太笨嘴拙舌,讓我沒忍住笑了出來。
看我嘲笑他,他理都不理我,轉身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