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鄭山辭,你怎麽這樣
縣衙初探 鄭山辭,你怎麽這樣。
新奉縣自打上任縣令突發?惡疾而死, 就?跟朝廷遞呈了?折子,朝廷回批已經安排官員來?了?。
戚縣丞不敢怠慢,每日都派了?人到城門口候着, 只等?縣令來?了?, 出城迎接。
縣丞是正?八品官,是縣令的輔佐官,主管全縣的文書檔案、倉庫、糧馬、征稅等?。戚縣丞已有四十歲,他自二十六歲授官後便一直在新奉縣做縣丞, 其家族也是新奉縣的大族之一。
江主簿拿了?文書過來?,他瞅着戚縣丞的臉色說道:“戚大人,鄭大人還沒有來?,還是太年輕了?, 這般耽誤行程, 縣裏的秋收可耽誤不得。”
主簿負責主管全縣的戶籍、文書辦理等?事務, 還需負責審核簽發?文書,比如通關文牒和商號發?行, 是一個油水很足的官職。官職位于正?九品。
戚縣丞代領縣令的職務,這些日子春風得意?。上任縣令死得突然, 戚縣丞想着朝廷會不會讓自己做了?縣令,直到朝廷的任命書發?到新奉縣, 戚縣丞才死了?心?。
大燕的恩科開了?不少, 許多進士都等?着官位, 哪還輪得上他。不過要說他真沒點小心?思, 那是不可能的。
新來?的進士老?爺不通俗務, 他們稍稍使點手段,讓新縣令對縣衙的事力不從心?,久而久之, 就?會心?生頹廢,不理俗務。這些俗務就?到了?他的手中,這跟他當縣令又?有甚區別。對新縣令表面上要禮遇有加,實則不讓他接觸到半點縣衙裏重要的事務。
戚縣丞聽了?江主簿的話,輕斥道:“這是說的什麽話,盛京到新奉縣的路途遙遠,鄭大人到得晚些也能諒解,他是我們的上官,你說這話太無?狀了?。虧你還當了?幾年的主簿,怎麽心?眼還這般淺。”
江主簿喏喏的應聲,聳拉着低頭認錯。
拿着文書出了?大門,心?中一陣冷笑,他說這話不是趁了?戚縣丞的心?,還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真真是戴了?一張假面。
自打這姓戚的當了?縣丞,這衙門塞了?多少人,随便使喚個人還要去請了?戚縣丞的意?,怎地,戚縣丞升官啦,變成戚縣令了?。
江主簿心?中腹诽,面上卻還是和氣着,不敢同戚縣丞翻臉。
“江大人剛從戚大人處回來?了??”有同僚笑着說道。
江主簿笑:“這不是職責所在,剛把一些文書給戚大人批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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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以為江大人要私下跟戚大人說說話呢。”
“我們都是同僚,為了?全縣的生計奔波,哪有什麽私下的話要說,說的也是縣裏的事。”江主簿打哈哈,話鋒一轉:“我還有文書要處理,先走?一步了?。”
“江大人慢走?。”
江主簿知曉縣衙裏的人在站隊呢,他是裝傻充愣,這新縣令還未來?,沒見?識過新縣令的手段前就?站隊了?,顯得不明智。雖說戚縣丞在新奉縣早已紮根,但官大一級壓死人。在官場上混的人怎地還不知道這個道理,只要新縣令是個狠角色,戚縣丞所想的種種都不能實現。
在未看見?新縣令人來?時,他是不肯淌這趟渾水。
但臨到頭了?,新縣令若扶不起來?,他也要站隊的,不然受到排擠了?,還不知道怎麽活。他只是一個小人物,改變不了?就?随着大衆。
這般想着江主簿心?中松快許多,他反而哼着小曲兒來?。
“您那人間?千古事,俺只松下一盤棋,把富貴做浮雲可比……”[1]
“江大人,新縣令到城門了?!”有衙役跑進來?喘着氣說。
“什麽?!”江主簿瞪大了?眼睛了?,曲兒也不唱了?。
……
鄭山辭一行人的馬車停在城門口,虞瀾意?下了?馬車一眼望去,風沙滿天,空氣中幹燥異常。城門口來?來?往往的人用餘光打量着他們。
“這料子看着真舒服,不知要幾兩銀子?”有婦人羨慕的說道。
“瞧着不像是我們縣城裏的人,倒像是從別處來?的貴人。”
“這帶着全身的家當來?的吧,瞧這馬車,多高?啊。”
虞瀾意?攏了?攏披風,他看見?城門口的上方寫着新奉縣這三個大字,這裏果真是新奉縣,他又?看了?看風沙,只想把自己縮進披風裏。
兩個月餘了?,虞瀾意?自認也漲了?一些見?識,見?過許多小城,但獨獨沒見?過新奉縣這樣的。守城的士兵不敢看他們,只說了?縣丞和主簿馬上來?接新縣令。
餘下的百姓不知鄭山辭的身份,好奇的目光直往他們身上使。虞瀾意吓得夠嗆。
“鄭山辭,這就?是新奉縣?”虞瀾意?的語氣中還含着一絲不确定。
鄭山辭點頭:“這就是新奉縣,往後我們要在這裏生活三年。”
虞瀾意?:“……”
他突然覺得成親不是一件快活的事。
他臉上的神色變了?又?變,看向?鄭山辭的目光都變得不善起來?。他好想回家!
鄭山辭瞧見?了?虞瀾意?的神色變化,心?中好笑,只能安撫道:“城裏條件比外邊好一些,沒這麽大的風沙。”
虞瀾意?着急:“我、我不習慣!”
鄭山辭突然靠近,壓低了?聲音:“有人來?了?。”
虞瀾意?哦了?一聲,看見?打城裏出來?幾個穿着官袍的中年男人,還有一個武官樣式的年輕男人,長得很是匪氣。
戚縣丞跟江主簿見?了?鄭山辭,忙不疊過來?行禮問好,“鄭大人舟車勞頓,還請先進城休整片刻。縣衙的事太忙了?,鄭大人又?遲遲不來?,我們有所怠慢,還請鄭大人原諒則個。”
鄭山辭上前一步,戚縣丞跟江主簿,還有那長得很匪氣的年輕男人自發?的落後鄭山辭一步,亦步亦趨的跟着鄭山辭。
鄭山辭眯了?眯眼,笑道:“哪裏的話,是我們在盛京耽誤的時間?太長了?,縣衙的事自然比我這個縣令更重要了?。”
此言一出,還沒人敢接了?。
戚縣丞面上的尴尬之色一閃而過,江主簿心?中暗爽。
“鄭大人縣衙後院已經打掃出來?了?,有一家子是我聘來?為鄭大人做些粗使活的,若是鄭大人用得順心?,那就?可以留在府邸伺候。”
“不用了?,我夫郎從家裏帶了?侍從來?,都是家裏知根知底的人,知曉我們的脾性,這般的人用着才順手。”鄭山辭拒絕了?。
戚縣丞聽了?鄭山辭的話,免不得要想多,他點頭應是,心?裏暗自琢磨鄭山辭。
“你在前面帶路。”戚縣丞跟江主簿光知道禮讓鄭山辭,不能走?到上官的前面,卻忘記了?鄭山辭根本就?不認識去縣衙的路。
鄭山辭指了?指那個一身匪氣的年輕男人。
朱典史一愣,連忙抱拳應了?一聲是,到前面來?為新縣令帶路。
他本還覺無?聊,不曾想被?新縣令點了?名,頓時一個激靈。
典史未入流,但實權很大。主要負責抓捕、稽查獄囚、治安等?事宜。
戚縣丞跟江主簿見?鄭山辭點了?朱典史,兩個人對視一眼,不知心?裏在想甚。
虞瀾意?跟着鄭山辭一塊進了?新奉縣,進了?城門景象大不一樣。新奉縣幾代縣令,有勵精圖治者?、有崇尚無?為而治者?、亦有欺男霸女,荼害百姓者?、幾代人都投身在這塊西北偏僻之地。
大燕立國以來?,重視邊境治安、小民生存,對縣城的事務比以往朝廷更為重視。新奉縣在幾任縣令手中雖還未變得富裕起來?,已比之前的景象好多了?。
燕太祖出身貧寒,以小民之身走?上高?位,他更加注重小民的生活,大燕皇族在少時就?要獨自耕種田地,以記生民之苦。正?是燕太祖的言傳身教,歷來?大燕的皇帝出過昏庸、無?能之君,可每當到了?大廈将傾時,總有忠臣扶着江山、以至出現又?一代明主,大燕的統治延續至今。
虞瀾意?在城門外見?過風沙滿天的場景,一進了?城池,商販還是挑着擔子在叫賣,有商鋪挂着商號,雖不如他沿途看的其餘小城,進了?城,還是有幾分人氣。
他跟着鄭山辭走?,好歹是侯府的哥兒,他知曉這樣的場景要給鄭山辭面子,不曾說出什麽失禮的話。
戚縣丞:"縣衙已經到了?,鄭大人請。"
鄭山辭颔首,跟虞瀾意?一同踏進縣衙。
虞瀾意?瞧見?縣衙裏竟還栽種了?幾顆石榴樹,眼中亮了?亮:“這院中竟還有石榴樹。”
戚縣丞對虞瀾意?的身份早有猜測,虞瀾意?看向?他們時,并無?畏懼和誠惶誠恐之态,反而稀疏平常的移開了?眼神。
虞瀾意?身上穿的一看就?是好料子,又?跟鄭山辭同進同出。
戚縣丞笑着接話道:“回夫郎的話,這是縣衙裏的老?樹了?,到了?季節還能摘石榴來?嘗嘗。這石榴樹在我們這個地界存活不易,也是縣衙裏的風水樹呢。”
虞瀾意?點點頭。
這是一個三進三出的小院子裏,打掃得幹淨,屋內一應俱全。
“鄭大人若還有缺的便告訴我,我差人去買。”
鄭山辭:“現在已經很好了?。”
戚縣丞把留下的粗使婆子叫了?過來?,既鄭山辭不要,他也不好塞進鄭山辭的院子裏。
“鄭大人舟車勞頓還請先休息,今晚我們在千味樓為鄭大人接風洗塵。”
鄭山辭拱手:“勞煩諸位同僚了?。”
戚縣丞:“鄭大人客氣了?。”
一行人跟在戚縣丞後面跟鄭山辭問好就?離開了?。
虞瀾意?吐出一口氣,“這院子真小,還沒甚景致,只有幾棵石榴樹。”
金雲跟旺福帶着人搬着行李進來?了?,周遭都是自己人,虞瀾意?也不去僞裝了?。他一臉沮喪看向?鄭山辭,“我們要在這兒待三年?”
鄭山辭輕輕點頭。
虞瀾意?接受不了?,他在院子裏走?來?走?去,肉眼可見?的焦慮起來?。金雲正?待上前安慰虞瀾意?,鄭山辭對着金雲搖搖頭,金雲只好繼續去整理物件。
鄭山辭去問:“你對這裏有何不滿意??”
“哪哪都不滿意?,我、風沙太大了?,一點也不繁華,跟盛京簡直是天壤之別。我從未見?過這麽窮困的地方。”虞瀾意?抱怨道。
鄭山辭冷靜的說:“正?是如此,我們才要讓這裏的百姓過得更好一些。”
虞瀾意?聽了?這話愣了?一下,他突然之間?不知道說什麽。他只看着鄭山辭的側臉,他未曾料到鄭山辭會說這樣的話。鄭山辭的側臉輪廓清晰,他看向?虞瀾意?并不生氣。
“這裏沒甚麽景致,我們可以一起把樹、花草種起來?。你喜歡的桌椅也帶來?了?,你先适應一下,若是不滿意?,還可以再改改。”
鄭山辭說道:“你是沒吃過這般苦頭,我明白的。”
虞瀾意?:“……”
他捏緊了?拳頭,又?松開了?拳頭,一時之間?思緒萬千。他祖上也不是一直闊着的,是先祖在戰場上浴血奮戰換來?的榮耀。有了?先輩的積累,才讓他們這一輩人一出生就?是含着金鑰匙。
“……我先忍忍。”虞瀾意?揚着下巴:“金雲把我的金絲床簾挂上。”
“知道了?,少爺。”
“鄭山辭要是你一輩子都在這個鬼地方,我就?打你。”虞瀾意?拿着拳頭威脅鄭山辭,眼睛裏冒着火星。
鄭山辭:“……”他牙疼。
“必然不讓你的拳頭落在我的身上。”
虞瀾意?還沒使出一哭二鬧三上吊,主要是現下自己是當家主夫了?,現在使這招,總覺有些不适宜。他心?裏還有氣,一路從京城到新奉縣憋着的,現下看見?這縣衙後院整個人已經失了?魂魄,找了?一個石凳坐下,胸膛起伏。
整個人處于炸.藥桶的狀态,誰觸誰死。
他再也快樂不起來?了?。
虞瀾意?垂頭喪氣。
氣性倒是沒有發?在外人身上,發?在了?內男身上。
侍從們的手腳都放輕了?,慢慢的搗騰物件,把桌椅擺好了?。金雲主要負責卧室裏的東西,虞瀾意?認床,成親時候用的床,還是虞夫郎特?意?找了?工匠制的,跟侯府裏的虞瀾意?的床一模一樣。被?褥、床單、衣服都熏了?香,床墊軟軟的貼合着床。
廚師是侯府廚師長的兒子,長陽侯怕虞瀾意?吃不慣別的廚子的菜,特?意?為他備下的。至于賬房先生,是從戰場上退下來?的,腿腳不便,留在侯府做了?一個賬房。打小看着虞長行跟虞瀾意?長大,心?裏放心?不下虞瀾意?,管了?家裏的錢袋子。
不然不管是何等?的賬房,虞瀾意?總會趾高?氣昂、半點不顧別人的臉面。有張先在,虞瀾意?好歹會顧慮張先的身份。
侍從們看似在忙,實則還是留了?一分心?思在虞瀾意?身上。
少爺,唉,沒吃過這般苦頭、也沒見?過這樣的架勢。
鄭山辭也坐在石凳上,他本想讓虞瀾意?先适應一下,可一看他這樣,心?總有些軟。
他輕聲說:“瀾意?,你有事跟我說說。”
他叫過虞少爺、連名帶姓叫過虞瀾意?,在外人面前也叫瀾意?,那是為了?做戲,顯示他們關系的親昵。這是頭一次鄭山辭用這樣的嗓音跟他說話,仿佛帶着無?奈的嘆息和憐惜。
虞瀾意?的鼻尖一酸,沒吭聲。
“你喜歡甚麽?”鄭山辭想了?想他真不知道虞瀾意?喜歡什麽樣的,他從未去了?解過他,只知送了?他珍珠粉,虞瀾意?很高?興。
他說道:“你要不要去買些新衣裳。”
他窘迫起來?輕咳一聲,耳朵都紅了?:“身上沒銀子了?,我先去賒賬,等?下個月俸祿到了?,再給店家還過去。”
虞瀾意?聽着氣笑了?。
“鄭山辭,我怎麽就?嫁給你這樣的人了?!”虞瀾意?擡起頭來?,眼眶紅紅的,眼淚還在臉上流淌,他低着頭一個人在哭,鄭山辭非要來?惹他,他伸出手去打鄭山辭。
鄭山辭下意?識抓住了?虞瀾意?的手腕,在看見?虞瀾意?的眼睛時,他松開了?虞瀾意?的手。
他哭了?麽。
“鄭山辭,你怎麽這樣啊!鄭山辭,你怎麽會這樣,我為什麽要……”虞瀾意?錘了?幾下鄭山辭,手腳失了?力氣。
鄭山辭胸膛還是疼的,他扶着虞瀾意?安慰道:“別哭,別哭。”
鄭山辭還沒說什麽,虞瀾意?抱着鄭山辭抽噎起來?,鄭山辭忙不疊摟着虞瀾意?的腰,以防他掉下去了?。
肩膀濕潤了?一塊,看來?是真傷心?了?。
他跟剛離開家裏的小貓一樣。高?傲、矜貴、戀家,離開家來?到一個落後的地方不适應,對人抱有警惕之心?,遇見?什麽不好的事便想發?脾氣。
他真的好像貓啊。
鄭山辭這般默默的想。
“鄭山辭,嫁人一點也不快活。”虞瀾意?的聲音還帶着點哭咽聲。
鄭山辭只抱緊了?虞瀾意?。
“我不習慣,我一點也不習慣。”虞瀾意?掉金豆子,他又?指責起鄭山辭來?:“你一定沒追過哥兒,你怎地能說你要給我買衣服,還要賒賬的。”
鄭山辭:“……”
我是個老?實人。
虞瀾意?哭過之後不好意?思起來?,還在院子裏,一定被?侍從們看見?了?,他的臉有些紅。都怪鄭山辭惹他哭,丢臉了?。
鄭山辭還是緊緊的抱着他,虞瀾意?怪難為情的,他的眼淚把鄭山辭的右半邊衣服都打濕了?。
虞瀾意?不是不知道盛京裏那些成親的男人,鄭山辭的脾氣算好的了?,他還答應了?父親三十歲之前不納妾。若是有一天,鄭山辭用對他的耐心?去對其他的哥兒,虞瀾意?想着心?裏就?不舒服。
他推了?推鄭山辭,示意?鄭山辭放開他。
鄭山辭放開了?虞瀾意?,他們的距離挨得極近,鄭山辭一張俊臉在虞瀾意?眼中放大。
虞瀾意?心?髒怦怦直跳。
鄭山辭伸出手給虞瀾意?擦了?擦眼淚:“先去洗一洗,鼻尖都紅了?。”
虞瀾意?瞪了?一眼鄭山辭噠噠噠的跑開了?。
鄭山辭感到莫名其妙。
虞瀾意?洗手洗臉,清爽的出來?了?。鄭山辭指揮着旺福把書房布置好,瞧見?虞瀾意?來?了?,便說:“書房我們一起用,你有想看的話本子也擱書房裏。”
“改日我去店裏瞧一瞧。”
金雲知道虞瀾意?的脾性,把卧室布置的跟家裏是一樣的,虞瀾意?一頭栽到床榻上,一頭紮進枕頭裏,不敢見?人了?。
侍從的手腳很快,書架這些很快就?弄好了?。鄭山辭在外邊沒瞧見?虞瀾意?,心?裏咯噔一下。虞瀾意?正?是脆弱的時候,一個沒看住,他的心?裏就?慌。
“金雲,你家少爺去哪兒了??”
金雲:“少爺在卧室。”
鄭山辭應一聲去了?卧室。
金雲看着鄭山辭加快的腳步,心?裏也為鄭山辭跟虞瀾意?高?興,兩個人的感情越好他越高?興。
鄭山辭還是先敲了?門,沒聽見?人吱聲,這才推門而入。見?床上鼓起一團包,他才松了?一口氣。
他坐到床沿邊上,虞瀾意?的頭還紮在枕頭裏,在裝死。
“是累了?麽?那你好生休息。”
虞瀾意?睜開眼睛,從枕頭裏把頭拔出來?。
“鄭山辭,我打你疼不疼,我自幼跟着大哥學了?一些武藝,手勁有些大。”虞瀾意?緊張的看向?鄭山辭。
“其實……還好。”鄭山辭說。
他在衣服夾層裏縫了?鐵片。說做鐵頭娃就?做鐵頭娃。
虞瀾意?還是說風就?是風,說雨就?是雨。
他從床上下來?在屋子裏尋了?藥箱,金雲果真還是放在虞瀾意?熟悉的地方。
他拿了?藥膏出來?,特?別起範,說道:“把胸膛敞開給我看看。”
鄭山辭:“……”這話聽着咋這麽怪。
“不用了?,小事而已。”
虞瀾意?:“不要掙紮了?,我要看看才放心?。”
真是糟糕的臺詞。
鄭山辭還是再次謝絕了?虞瀾意?的好意?。
虞瀾意?不耐,心?裏又?愧疚。他扯着鄭山辭衣襟,手上用力過度,鄭山辭的腰帶直接松了?。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鄭山辭的身上,露出潔白有勁的胸膛,還有兩點。
虞瀾意?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
胸膛上有些紅點,瞧着有些紅暈,除此以外沒甚傷口。
“你、自己拿着藥膏擦擦。”
鄭山辭嘆氣,把藥膏從閉着眼睛的虞瀾意?手裏接過來?敷衍的給自己胸膛擦了?點藥,真是個活祖宗。
他系好腰帶,低聲說:“好了?。”
虞瀾意?看了?鄭山辭好幾眼,他說:“鄭山辭,你真好。”
鄭山辭本想板着臉的,一聽這話又?笑了?。
虞瀾意?似乎從鄭山辭身上感受到了?他的情緒,他認真的說:“你真的挺好的。”
“謝謝你的認可。”鄭山辭笑着說。
虞瀾意?臉紅紅的,他無?意?識去抓自己的袖口。
“你是我相公嘛。”
……
晚上,鄭山辭要去赴宴,他叫了?虞瀾意?一起去。
虞瀾意?:“你們去談事帶着我不好,我還是待在家裏,我出門去縣城裏逛一逛。”
鄭山辭:“好,你帶着金雲和旺福、衙役也帶幾個,剛到第一天還不知這裏的情況,出門要多加小心?。”
金雲應聲:“知道了?大人,我們一定好好跟着少爺。”
虞瀾意?:“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地還要帶衙役。”
這跟他在京城,被?家裏的仆從跟着有什麽區別。
金雲把破廟裏的事告訴給虞瀾意?,虞瀾意?聽了?一陣後怕。
旺福:“幸虧大人機靈,不然我們這一行人還不知怎麽脫身。”
“那還是帶着吧。”虞瀾意?頭暈目眩。
“鄭山辭好聰明。”虞瀾意?誇鄭山辭。
金雲點點頭,只是這話從虞瀾意?口中說出來?顯得格外的驚奇。
交代了?幾個衙役,鄭山辭才坐上馬車去千味樓赴宴。
底下有一小吏等?在門口,見?了?是鄭山辭從馬車裏下來?,眼睛一亮就?迎上去,帶着鄭山辭上樓。
“鄭大人,這邊請。”
鄭山辭颔首,他到了?包廂,菜還未上,屋子裏的幾個位置倒是都坐足了?人,一屋子的人一見?他來?了?,皆起身拱手行禮。
“鄭大人快請坐。”
“諸位太客氣。”
鄭山辭坐了?主位,戚縣丞等?人才落下了?屁股。
除卻戚縣丞、江主簿、朱典史外,還有一個劉教谕。教谕負責主管全縣的教育、考試、祭孔等?事務,是正?八品官職。
其餘都是新奉縣的鄉紳跟豪強地主。
這就?是要來?見?見?新奉縣的地頭蛇了?,有幾個家族尤為重要,戚家、高?家、程家還有一個夏家。他們祖上都是做過官的,程家的老?祖宗前五年剛從巡撫位置上退下來?,政治影響力很大,在這片地以程家為首。
這次程家來?的人不是程家的老?祖宗,是程家的老?爺,這是程大人的兒子。
“敬鄭大人一杯酒,希望鄭大人在新奉縣順順利利的升遷。”戚縣丞帶頭敬酒。
鄭山辭沒有拂衆人的面子,把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
“鄭大人,這是我們本地的鄉紳……”戚縣丞為鄭山辭介紹這四家人。
“鄭大人,若是有什麽事需要我們幫忙,我們必然會幫着鄭大人。”
“是是是。”幾個家主連聲道。
“多謝諸位。”鄭山辭笑了?笑,喝了?一圈的酒,他就?不舉杯了?,只拿着筷子夾菜吃。
江主簿投其所好:“鄭大人嘗嘗這道鲫魚,鮮美極了?。”
鄭山辭依言夾了?魚來?吃。
“說起吃魚,我以前也時常一個人去釣魚。”來?賣。
江主簿:“我也喜歡釣魚,改日跟大人一起去釣魚切磋一下。”
他回去立馬買魚竿。
鄭山辭笑着應下了?。
朱典史知曉江主簿是在讨新縣令的歡心?,他到縣衙這麽些年了?,哪看見?江主簿去釣過魚,只看見?江主簿逗弄着鳥籠裏的鹦鹉。
戚縣丞目光一沉,拍拍手,讓底下候着的哥兒跟舞女一起進來?了?,包廂裏頓時發?出靡靡之音。
男人嘛,吃飽喝足後,食色性也。
鄭山辭臉上的笑容淡了?淡,有官僚的人都已經伸進哥兒的衣擺裏了?。
“諸位吃飽了?麽,若是無?事,我便先回去了?。”
衆人皆是一驚,直直對上鄭山辭漆黑的眼眸,竟有幾分心?虛起來?。
戚縣丞陪笑問道:“鄭大人是沒有喜歡的姐兒跟哥兒,你們去伺候好鄭大人。”
戚縣丞推了?幾個舞女跟哥兒過去。比起包廂裏其他的官員和鄉紳,他們當然更願意?侍奉長相俊美又?身居高?位的鄭山辭了?,一個個都把媚眼往鄭山辭身上使。
鄭山辭站起身來?:“我不喜這些,我這便回去了?。”
衆人沒見?過這麽不給面子的,這才是他剛到的第一天,就?這麽不好對付。
戚縣丞現在不好得罪鄭山辭,第一天就?給縣令一個沒臉,他還做不出來?,這樣太蠢了?。
他揮揮手讓舞女跟哥兒退出去了?。
夏家主語氣帶着點埋怨:“鄭大人打哪兒來?的,這家風這般正?,我還以為見?着了?大族子弟。”
他們只知朝廷派了?鄭山辭過來?,京城中無?大族姓鄭的,可見?是個沒背景的。至于他成親的事,路途這般遙遠,誰還去打聽這事。
戚家主和戚縣丞佯裝的說道:“夏家主說的甚麽話,該打該打。”
夏家主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是我吃酒孟浪了?,說話冒犯了?鄭大人,還請鄭大人原諒則個。”
高?家主哈哈大笑起來?:“老?夏你太滑頭了?,還不給鄭大人賠罪。”
夏家主嘿嘿一笑:“鄭大人對不住了?,我開玩笑的。”
衆人皆是一副輕視之意?,他們本是打算跟縣令打好關系,可縣令不依啊,非要把桌子都掀翻了?。
江主簿見?這架勢,一看位置上的戚縣丞跟程家主都沒發?話,他噤若寒蟬,含胸駝背做起了?鹌鹑。朱典史拿着酒杯喝酒,心?中暗嘆,這新縣令是要吃虧了?。
劉教谕兩相不幫,閉目養神。
鄭山辭開口:“我若是不原諒呢。”
夏家主的目光落在鄭山辭身上,臉上的笑容一僵:“鄭大人這是在說笑吧。”
鄭山辭面色一冷:“你看我是在跟你說笑麽?來?人,給我摁住他。”
門外的衙役一擁而至。
一看要摁的人是夏家主,一時動作皆有些遲疑。
戚縣丞一看心?中暗道一聲不好,連忙打圓場:“夏家主還不快給鄭大人賠禮道歉,弄成這樣你……”戚縣丞的話還未說完。
“我是朝廷任命的新奉縣縣令,蒙受皇恩來?新奉縣任職,現下連縣衙裏的衙役都使喚不了?了?,真是好本事,你們仔細想清楚,到底誰才能任命罷黜你們!誰才是朝廷任命的縣令!”
鄭山辭把吏部授予的官印扔在桌子上,發?出清脆的一聲。
一時之間?,衆人皆被?鄭山辭所震懾。
衙役們吞了?吞唾沫,連忙争先恐後的把夏家主摁在桌子上,生怕表現得遲疑一些就?被?鄭山辭收拾了?。
夏家主全然沒了?之前的風度和潇灑,只剩下狼狽。
戚縣丞眼中一沉,明白新來?的縣令不好惹,程家主現下也不敢出聲擾了?鄭山辭。
“鄭大人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您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鄭大人您放過我吧。”夏家主立馬認慫。
鄭山辭起身笑道:“夏家主何錯之有,只是吃酒孟浪了?。我無?甚罪名安在夏家主身上怎敢動用私刑。”
夏家主見?鄭山辭語氣中有和緩之意?:“鄭大人,家中有金銀珠寶獻上!”
“朝廷有規定不能收這些,我也不是非要跟夏家主過不去。我初來?乍到,還要你們這些老?人帶帶,總而言之,我本身也是有錯的,這廂給諸位賠禮了?。”
“放開夏家主。”
衆人被?鄭山辭搞懵了?,心?神正?待松下來?。
鄭山辭道:“既夏家主是吃酒孟浪了?,那便讓人上幾壇好酒,讓夏家主喝個夠,這就?算夏家主給我接風洗塵了?如何?”
夏家主喏喏應聲。
這酒喝得夏家主再也不想喝酒了?。
包廂內衆人看着夏家主眼前的幾壇子好酒,神色各異。
本想殺殺新縣令的威風,不曾想新縣令這般老?道。這接風洗塵,接得憋屈。
鄭山辭心?中有分寸,見?夏家主喝得差不多就?叫停了?。
“諸位留步,我先回去了?,不必相送了?。”
江主簿更加熱切的喊道:“鄭大人慢走?。”
朱典史:“鄭大人慢走?。”
夏家主被?仆從扶了?出來?,苦着臉說:“好生厲害,我是不敢再跟他作對了?。”
鄭山辭剛回到家,正?打算去洗漱。
金雲上前急道:“大人,少爺發?燒了?,身上還起了?紅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