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大盛風雲
第53章 大盛風雲
穆珀被扔到踏雲面前,剛才還揚着蹄子要踩碎某人的踏雲看見穆珀,硬生生轉了半個彎,前蹄落地。
這小子有點東西,在場的人如是想到。
雖然蹄子收住了但踏雲大爺的氣性可沒消,大腦袋直接往穆珀的胸口撞,求蹭。
穆珀佯裝後退兩步,從荷包裏掏出麥芽糖給踏雲喂,好歹先安撫住。
“陳大膽!”黑臉漢子被人扶起來,怒視着綁來穆珀的那位,“這是你帶回來的?”
“是。”陳大膽臉上還帶着笑意,他知道黑臉漢子不敢做什麽,果然,對方只是撂下句狠話“你給我等着!”說完就下去療傷了,畢竟腿斷了不是一般的傷勢。
穆珀看着這個山寨的古怪,将身子大半隐藏在踏雲身後,把踏雲背囊上的官服也收進空間,被發現了可不好,雖然踏雲現在不讓人近身,但難保這寨子裏沒個神偷不是嗎。
“陳爺,這馬?”馬棚的人湊上來,說實話這馬看着好,可這性子不好辦。
“單獨拴着,我有大用。”陳大膽說完,走向藏在馬後面的穆珀,“你姑父是大官?”
“我看你小子不像個書生,倒像個馬夫。”陳大膽顯然不是個只有大膽的莽夫,他第一時間懷疑到了穆珀的真實職業。
“我,是書生。”穆珀緊貼着踏雲,眼神閃爍,從他被拽出來,他就知道虎皮沒扯起來。
“好,我姑且信你。”陳大膽冷笑,“來人,帶小先生去給孩子們講課!”
穆珀再次失去行動自由,被兩個大漢夾着往前走,孩子們?是那個村裏的孩子嗎?穆珀想到給他們當眼線的那個村子,皺着眉。
等穆珀被帶到一個地窖的時候,眼前的景象把他驚呆了,這裏昏暗無光只有兩個小天窗通風,牆上拴着火把,而地上,或躺或坐的有至少兩百個孩子。
山下那個村,整個村都湊不出兩百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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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期聚集的孩子們肉眼可見的精神狀态不佳,而且渾濁的空氣和無法保證衛生的環境都在彰顯着它們的威力。
“我不下去!”穆珀大聲喊道,同時雙腿往上蹦,使勁掙紮。“有辱斯文!”
“斯文個屁!”夾着他的人也不含糊,直接一個用力把他扔了下去,“待着吧你。”
“诶喲!唉唉。”穆珀落在空地上,打了個滾,裝作摔得不輕的樣子,地窖門關上,光線更加昏暗了。
“書生,你沒事吧?”見穆珀半天沒動靜,一個年齡大點的孩子湊了過來。
第一步,獲得認可。
穆珀慢慢起身,一身質地普通的長衫現在已經七零八落,渾身又是土又是草的。
“還能動啊。”另一個孩子嗤笑一聲,顯然對穆珀剛才被摔後的慘樣很不屑。
“有辱,斯文,诶呦,我的胳膊。”穆珀緩緩靠坐在一邊,打量着周圍,“你們,是什麽人啊?”
第二步,了解情況。
“什麽人?”最開始說話的男孩慘笑一下,“人質,肉票,豬猡,你想怎麽看就怎麽看吧。”
有點意思诶,穆珀笑笑:“大家生來,便都有身份的,首先你是你父母的孩子,其次,你是你身邊人的朋友,再後,你會是一個家庭……诶呦。”穆珀這話不知觸動了那個嗤笑男孩的哪根弦,對方竟然上來就給了他一腳。
“有根!你做什麽!”
“長恩,你聽他說的廢話!咱們現在是什麽,你我還不清楚嗎。”暴躁男孩有根瞪了一眼穆珀,“我告訴你,書生,在這兒你我都一樣,都是等死的人。”
長恩也不說話了,低垂着頭看地面,穆珀這邊的動靜引來了不少注意,但沒有其他人過來,只是把頭轉過這邊來看着。這可不好,悲觀壓抑在影響着他們的心,穆珀心裏暗嘆,打量着面前的兩個男孩,看上去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說話卻充滿了自厭和自棄。
“我猜,你們是山下那個村子的孩子吧?”穆珀靠在牆上,潮濕混雜着一股複雜的味道,但他不能讓自己顯示出攻擊性,所以忍了。
“有根,你應該有一個或者,三個姐姐?”
“長恩,你父母很辛苦吧?但是他們願意為了你更加努力的生活呢。”
兩句話落,有根猛地上前,拎着穆珀的領子道:“我姐姐怎麽樣了?你對她們做什麽了?”
“有根,冷靜點。”長恩趕緊攔住,把有根拽開。穆珀擺擺手示意道:“我只是一個路過的書生,至于你們兩人的情況,是我猜出來的。”
這兩個孩子年紀最大,雖然說話總是不離等死,但這何嘗又不是一種堅持,一種壓服衆人的堅持。
“長恩,你父母應該是某個員外或者大人家的雇工,主家對你父母并不苛刻,讓你能順利長大,但他們也很忙,賺不到更多的錢。”穆珀繼續道,“你也在員外家做活,書童?或者是管家的小跟班?”
“你,你怎麽知道?”長恩看着穆珀的眼神都變了,穆珀笑着擺擺手,不過是從他們的名字做出的判斷,還有對方明顯更沉靜,顯然關押時間比有根短,以此為依據推出來的,“想知道?不如先說說你們現在是什麽情況吧。”
“說了有什麽用。”有根被攔住,一屁.股坐在旁邊,口嫌體正直,一群孩子裏面突然出現一個有本事的大人,傾訴和求助的渴望會大過懷疑,何況穆珀剛才遭遇也證明他現在和地窖裏的人一樣,最後,他沒有什麽武力,這裏這麽多人完全可以打得過他。
“這裏,有一部分是山下永泉村的孩子,年紀最大的就是有根,剩下的,都是陸續被從外面帶回來的,我是半年前被帶過來的。”長恩緩緩道,“我幫管家去送信,回來的路上被他們抓了過來。”長恩說這話的時候還有些輕松,他在慶幸多虧不是送信的路上。
“我們被抓上來,那群人說,做土匪,有命活,不做,就在這兒。”長恩說的簡單,穆珀卻覺得未必,随即道,“有答應的嗎?”
“早先有幾個。”長恩說着,看了眼有根,“但後來聽說他們被帶着燒了山下村子的房子,村子裏的孩子們都不幹了。再然後,後來被抓上山的,也慢慢有人答應,但一直也沒消息傳來。”
穆珀看向有根,他應該是被叮囑過,至于燒了房子這件事是真是假沒有意義,他的目的就是讓孩子們都堅持住,畢竟家就在山下。而土匪們同樣要用這群孩子當作威脅,這個微妙的平衡,總有被打破的一天。
長恩這群從外面被綁來的,多數還有着希望,而且他們也沒看見那些當了土匪的過上好日子,所以更加抵觸。只是,等到他們抗拒的疲憊之後呢?穆珀想着,如果這些人真的和塔鞑有聯系,那麽,比土匪更好一點的選擇就會出現了吧。這群孩子被封閉了消息來源,這點顯而易見,等他們對家裏人失望之後,對抗拒感到疲憊的時候,是最容易被攻破的時候。
陳大膽敢放穆珀進來,不僅是因為他一個路過的書生,什麽事都不知道,也有掌控這根希望神經的目的吧,穆珀不知道陳大膽有沒有想到這點,要是會能想到,那這個人就有點可怕了。
陳大膽也不知道,他就是想測一下這個是不是個真書生,也能讓穆珀考慮這麽多。
“我看,有不少人生病了吧?”穆珀看向兩人,“我會點醫術,或許能幫忙。”
“我們不要你可憐!”有根還是那個暴躁男孩,他對穆珀的來意一直抱有懷疑。
“這不是可憐,這是幫助你們堅持下去。”穆珀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如果有人在這裏病死了,你們還撐得住嗎?”
紮心了,有根和長恩對視一眼,其實從第一個孩子生病開始,他們就要過藥材,當然沒有得到同意,還說,那些病了的就算答應做土匪也不會被醫治,這些話,有根只告訴了長恩。
兩人默默轉身,讓孩子們把生病的十六個孩子傳過來,他們沒有藥,沒有好的環境,能做的就是把他們的衣服盡量多的給幾人蓋着,然後讓出多幾份的食物,讓他們盡量活着,期望能撐過來。
之前有人生病的時候也是這麽做的,只是現在,生病的越來越多了,穆珀說的沒錯,要是有人病死了,他們就很難撐下去了。
十六個臉色蒼白,高熱的孩子,穆珀簡單診斷了一下,松了口氣,好在,不是痢疾,多數是着涼體弱,身體中有炎症。穆珀讓人聚過來圍住這裏,開始給他們推拿散熱,說是推拿,其實手心裏偷偷塗了空間裏的藥膏,等吃飯的時候再給他們喂些消炎的藥。
如此忙活了一個時辰,第一個推拿的孩子溫度已經降下來了,長恩驚喜的彙報,在他旁邊照料的兩個更小些的孩子立刻給穆珀跪下,卻原來這是三個兄妹,生病的是一直照顧他們的大哥。
“給出汗的擦擦,別吹到。”沒功夫接受感謝,穆珀直接吩咐,先前說過地窖上只有兩個通風口,但從小口子裏進來的風還是冷的。
等折騰完,也到了開飯的時間,地窖裏送來的食物很簡單,一桶混合了野菜葉子的黑面窩頭,一桶水。
兩百多個孩子,一共一百不到的窩頭,穆珀看着他們有的等不及那個水瓢傳過來,直接用手去舀水喝。
“我要見陳大膽陳爺。”穆珀攔住了放飯的人,“他讓我給孩子們上課,但是這裏不能上課,我們要出去。”
“嘿,你個窮酸,讀書讀傻了?”放飯的沒見過剛才穆珀叫嚣着我姑父是次輔的樣子,以為是個迂腐書生。
“你去就是,不然若是耽誤了大事,我倒要看看算到誰的頭上。”穆珀說話的時候,背在身後的手握的緊緊的,看的長恩不由得捏了把汗。
見穆珀言之鑿鑿,放飯的一時還真被拿捏住了,這就是個小人物,不然也不會被扔到這裏給地窖放飯。“你等着。”說完拿起一邊的扁擔就離開了。
有根往前走了兩步,沒說話,長恩則是擔心道:“有用嗎?”或許是因為穆珀是這裏唯一的成年人,長恩對穆珀總是有一點信心。
“或許吧。”穆珀也沒保準,他只能确定自己的書生身份對他們有用,但這個用處在什麽地方?他還下不定。
過了約半個時辰,地窖的門再次打開,陳大膽出現,看着穆珀樂道:“你小子這膽兒,有幾分老子的意思啊,說吧,扯着老子的名頭做什麽?”
穆珀知道這是自己之前扯了次輔大人的後遺症,但還是梗着脖子道:“上課需要講堂,紙筆墨硯,要書本,還有……我知道這些太過分,我就要一個寬敞的地方,這裏講了也沒人聽!”看陳大膽瞪眼,穆珀一邊擡手護着腦袋一邊加快語速,“而且,說不定我上兩節課,他們就學聰明了。”
他篤定這個知道闫封是次輔的陳大膽腦子不笨,穆珀說的含糊,陳大膽倒是聽明白了,想着這個書生可能一時半會兒接不走,便點點頭,“有道理啊,你等着。”
你們山寨就會這句是吧,穆珀心裏吐槽,面上小心的把袖子放下來,看陳大膽把門關上,腳一軟直接坐到地上,長恩和有根把他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