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沙漠之國
第11章 沙漠之國
齊掌櫃和佘掌櫃不一樣,雖然都不是能主事的,但佘掌櫃的自主權比齊掌櫃大得多。
就算現在齊掌櫃敢直接跟穆珀談合作,他也要防着背後東家突然撤梯子。
可是從另一個層面來講,心思沉穩處事老辣的齊掌櫃,在做生意上和背靠主家出門的佘掌櫃不是一個路子,佘掌櫃合作的水晶生意,首先要考慮的是這種獨門生意能給主家帶來多少好處,而齊掌櫃看見水晶,是絕對不會和穆珀長期合作的,因為他們的實力不夠。
面對齊掌櫃,先讓他心裏挂一層謹慎,所以沙魯将他的翻譯弄走了,這樣齊掌櫃就少了一個可以間接了解沙毗利的渠道,穆珀就成了他唯一的溝通渠道。從齊掌櫃踏入小院開始,他的心情就被穆珀掌握了,忽上忽下,一張一弛,都在幾句話裏,他是個真正的商人,确又不是自己作主的商人,他的經驗讓他腦補出了穆珀的目的,但手裏的權力和不能自己擅自決定的控制讓他不能及時的做出反應。
同樣是帶隊的掌櫃,佘掌櫃就能自己做幾千兩銀子的主,因為他背後的主子是有生殺大權的存在,他不敢叛。齊掌櫃要是私自動用幾千兩銀子,估計被他抽銀子的店鋪得癱瘓一半,然後東家就得讓人查賬,因為怕齊掌櫃跑了。
“為殿下服務。”沙魯是知道穆珀計劃的,而且作為一個演技精湛的假貨販子,他代入到齊掌櫃的角色,跟着穆珀的分析一點點構建,發現他也得上當。
撒切也跟着點頭,他把貨物留下了一部分只有六成的貨在外面交易,他想賭一把,賭殿下不會只滿足于這個邊關小鎮。
“晚上他一定會找來翻譯套你們的話,沙魯,你把這個制作方法怎麽複雜怎麽說,真的假的沒關系,你說用木匠镂空的特制花盆吊起來,把植物材料種在半空中都可以。”穆珀嘴角勾起,看着躍躍欲試的撒切,“撒切你則要說一些實話,比如,蒸烤,銅器,鮮花,水果,要經歷八十一道工序等等,怎麽聯系起來你自己去編。”
“殿下,真的是八十一道工序?”雖然撒切沒看見這香膏是怎麽做出來的,但直覺告訴他,殿下涉及到生意的時候嘴裏沒實話。
“你說十八道貴,還是八十一道貴?”穆珀起身拍拍撒切的肩膀,剛才打架忘了吃飯,找夥計叫點吃的,總不能餓到晚上吧,順便問問那個柏翠樓。
這個掌櫃的很仔細,看穆珀忙着沒打擾,但飯菜是備上的,除了邊關的烤肉,還有一些大夏的炒菜,湊了六菜一湯,還有一沓子面餅。
穆珀跟夥計打聽了一下柏翠樓,這還是個官府菜,是原先一個封疆大吏,大貪官家的廚子弄得,貪官倒了,當今沒有牽連無辜,把這些人都放了出去。
那貪官別的不好,就喜歡吃,廚子能在他家做下去,那手藝自然非同一般,跑來上官鎮開了這個柏翠樓,本來是百萃,寓意百家荟萃,但這廚子不識字,給他寫招牌的那個人還是當初貪官的受害者,索性給他寫了個柏翠。廚子不認字,看着差不多就這麽挂上了,後來有人提醒,廚子反倒說,既然他這樣能出一口氣,那我就這麽挂着又有什麽關系,反正大家吃的是手藝,又不是名字。
穆珀聽着夥計跟說書一樣的故事,心道這廚子做菜的本事或許未必精湛,但這份做人的本事可是不小。
一個廚子,跑到邊關來開酒樓,雖然上官鎮的地便宜,但人工和材料可是貴得很,這位廚子哪來的本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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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裏他說是被當今仁慈給放過了,實際上就算誅九族也輪不到家裏廚子,除非這廚子是惡奴之首,罪有應得。至于那個柏翠樓,一個靠寫匾額為生的讀書人,嫉惡如仇很正常,但因為這個你牽連人家家裏廚子是不是有點不地道?一個讀書人,小肚雞腸的名聲要是起來了,你還想不想科舉?當地的秀才都會瞧不起你,雖然他們可能比你還要小肚雞腸。
雖然故事裏廚子沒說是誰寫的,但這種事經不住查驗,所以說這件事很有可能是假的,是廚子給自己立了一個無辜被牽連又大度憨厚的人設。
“這位大廚還在嗎?他還掌勺嗎?”穆珀對這位大廚有些興趣。
“您來的不巧,前三年沈師傅的手傷了,說是被蛇給咬了,之後就一直哆嗦,做不了菜,不過他那一身手藝都傳給他大徒弟,就是現在的小沈師傅,咱這兒吃過沈師傅手藝的人都說這位小沈師傅做的和他師傅一模一樣,而且新菜也有幾分味道,手藝青出于,青,出于那啥,反正是比他師傅不差。”夥計想白活一句文言,愣是沒記住,但效果很好。“就是這位小沈師傅不大愛說話,以前沈師傅掌勺,有人吃高興了要敬酒,沈師傅還會出來喝一杯,這位小沈師傅直接拒絕,最多送兩盤鹵味當賠禮。”
夥計說着還下意識舔了舔嘴角,好似在回味什麽,穆珀挑眉,“你說那個小沈師傅,今年大概多大?”
“殿下,這邊關風吹日曬的,三十歲四十歲都長一個模樣。”夥計撓撓頭,“小的也沒見過那個小沈師傅。”
“好了,你下去吧。”穆珀拿出一個銀鉸子扔給夥計,得了個千恩萬謝。
解決了午飯,叫上哈肯兩人,穆珀在外面逛了兩圈,找見了柏翠樓的位置,确實生意很好,這時候才将将過了午後,也就是下午三點多,裏面就已經坐的差不多了。
晚上,到處亂逛的穆珀被沙魯找到,跟他說齊掌櫃已經準備好了。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穆珀有些疑惑,這家夥可不會大夏語。
“我想您肯定是來看市場了,而且,賽羅他們正在學大夏語,他們剛才在樓上看見您了,我只要順着方向找過來就好。”沙魯微微弓着腰說道。
“嗯,他們比你們進展快。”穆珀微笑,說完之後就往前走,身後沙魯有些糾結,他是繼續賣貨跟着殿下學習,還是去學大夏語?
柏翠樓,齊掌櫃定了一個包間,正如穆珀所料,齊掌櫃還叫了手下兩個能喝能聊的機靈夥計加上一個翻譯,再多可能會引起對方警覺,少了又過于顯眼,所以三個正好。
齊掌櫃想的很好,但看見跟着穆珀進來的哈肯努克之後,局勢似乎有點不一樣了。穆珀帶了四個,齊掌櫃帶了三個,但是在體型上完全沒有優勢。
穆珀對着撒切四人揮揮手,“你們去外面另開一桌,飯錢算我的。”
齊掌櫃眼睛轉了轉,“你們三個也出去,王子殿下帶來的人也是我的客人,好好招待。”對着夥計吩咐完,齊掌櫃又道:“殿下,今天說好了是在下請客,不能讓您破費。”
“那就有勞齊掌櫃了。”有人請吃飯幹嘛不答應,穆珀點點頭,對着幾人道“齊掌櫃請你們吃飯。”
撒切四人對着齊掌櫃微微欠身,表達謝意。
包間內只剩下齊掌櫃和穆珀,一切又回到了原點。齊掌櫃招手讓夥計上菜:“不知道殿下的口味,就提前定了幾道這裏的特色,殿下還有什麽想要的可以随時吩咐。”
“我很喜歡大夏的一種酒,鳳陽的長安樂,不知道這裏有沒有?”穆珀說着看向夥計,柏翠樓的夥計收拾的都比尋常酒家的利落。
“有有,客人您稍等。”夥計樂呵道:“這長安樂在上官鎮可是只有我們家才有。”長安樂窖藏三年才能喝,釀造工藝複雜,酒液成玉色,倒酒時可拉絲如線,關鍵是,貴!
“再配上些白蘿蔔絲,黃梅醋。”穆珀接着囑咐,夥計連聲應下,身後的夥計開始輪番上菜。
“釀八珍,羅漢肚兒,燕還巢,南安八醬,常州熏魚,葫蘆八寶鴨,廣安燒肉,一品鳳栖竹,酒釀三糟,吊燒飛龍。您的菜齊了請慢用!”夥計在旁邊介紹,話音落下,剛才去取酒的小夥計也跑了回來,身後還跟着一個拿着蘿蔔絲和黃梅醋的。
“您要的酒,給您溫着。”夥計将溫酒壺放在一邊,躬身唱和,“上席十全十美!請您二位慢用!有事兒您招呼。”
十道菜,兩個涼菜,兩個酒菜,五個熱菜,一道湯,在桌上擺成如花綻放的樣子,不光養眼,味道也是噴香撲鼻,直接打翻了之前穆珀以為這裏廚子手藝一般的猜想。
“穆珀殿下,這柏翠樓的手藝,可還入眼?”齊掌櫃回去後,想着找人将自家可能被盯上的事通知回去,但又想着只這麽一句,可能會讓長豐落個不上不下,還是先确定了這位殿下要做什麽的好。
“說實話,出乎我的意料,不過也證明他确實不負盛名。”穆珀點點頭,色香味三項裏面,這色香就很不錯,味道還沒嘗。
“殿下請,咱們邊吃邊聊。”齊掌櫃心裏一松,看來這位殿下沒有惡意。
“齊掌櫃請。”穆珀點點頭,兩人先舉杯,長安樂的香氣萦繞在鼻端,酒水入喉,趁着味道沒散,穆珀夾起一點切得極細的蘿蔔絲點了點醋送進嘴裏,一瞬間果香,酒香,夾雜着蘿蔔的一絲清甜洗刷整個口腔,透着一股子舒爽。
只有窖藏年份高的老酒才能這麽喝,若是勾兌的或者新酒,估計會被嗆得咳嗽。
夾起一塊熏魚,倒是鮮魚所制,這柏翠樓的材料可真是一絕。這泡魚的醬汁也是上佳,五香做底,鹹鮮微辣微甜,加上魚的鮮,很是不錯。
“殿下,白日裏看您的意思,是想做那香膏的生意?”齊掌櫃看穆珀真的在品菜心知自己占不到主動的他只能先開口。
“齊掌櫃目光如炬,不錯,我是準備開始這個生意。在香料行業,齊掌櫃是老人了,不知你對這個香膏的生意怎麽看?”穆珀說的誠懇,但言語中并沒有什麽忐忑和擔心,顯然他很有把握。
齊掌櫃喝了口酒,長嘆一口氣:“殿下,從您一口說破我身後東家的時候,我就應該有準備才對,但我被您牽住了心神,一直到從您那裏離開我才想到。”
“哦?想到什麽?”穆珀有些好奇。
“我不能違心的說香膏沒有市場,對我們也沒有威脅,這話即便說出來您也不相信。”
“我現在只想知道,如果長豐不跟您合作,會有什麽後果?”齊掌櫃太了解他們東家了,加上下午去佘掌櫃那旁敲側擊了一下這位殿下的風格,齊掌櫃沒把握促成這個合作。
“不合作。”穆珀眨眨眼,無害的笑道:“不合作就各買各的,總不見得你長豐能壟斷這個市場吧?”
齊掌櫃點頭:“我們東家為人,很霸道。”這算是說明不能合作的原因了,“他如果和您合作,會選擇仿冒。”之前在穆珀那裏看到的兩張方子,齊掌櫃已經想明白了,這是給他們的一個陷阱。
穆珀放下筷子,看向齊掌櫃,這位老掌櫃已經五十多了,還能往外跑,證明他不是一個甘心吃老本的人,之前穆珀是對長豐感興趣,現在,他對這個老掌櫃有點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