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與世界對抗
二十四.與世界對抗
對于那晚的記憶崔子白只停留在了吃飯時候的片段,他至今都以為他向李近墨表白并且親了他,這個荒唐的行為是發生在夢裏,李近墨在之後的幾天也跟平常一樣同他說話,沒有任何的反常,直到開學的前一天晚上,顧彥勝看到了學校網站上發了一條關于崔子白的匿名帖子,內容沒有文字只有一張照片,照片上崔子白身體赤裸着同一個陌生的男子同床而眠,圖片一出很快便傳播在了各年級的學生之間,熱度居于榜首,顧彥勝在看到的第一時間就打電話給崔子白,當然崔子白肯定也已經看見了,他所在的班級群也早已炸鍋。
崔子白仔細看着圖片,除了他這張人臉外,其他的所有都不屬于他,明顯就是有人故意p的照片,以此來污蔑他,他快速的在帖子上發了澄清的話,可是很快被千萬條評論蓋了過去,他們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崔子白所說的空話他們絲毫不在意。
崔子白知道他真正的噩夢開始了,要知道同性戀在這片土地是最忌諱的詞,他們的愛情被稱為畸形的愛,只要有一個人從地下破土而出那麽它就會變成毒草,人們都會竭盡全力将他拔去。
李近墨不知道去了哪裏,連續請了幾天假,他沒了李近墨的庇護就像烏龜失去了外殼,脆弱到任人擺布。
崔子白将自己的校牌藏了起來,可還是會被認出來,全校的同學早已把他的樣子刻在了腦子裏。不知是幾年紀的男同學會将他堵在男廁所,用拳腳踢打着他,他們打人很有技巧,絕對不會在看的見的地方留下傷痕,他們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崔子白,他們惡毒地拽下了他的褲子,用冒着火星的煙頭去燙他的□□,他們看着崔子白猙獰的表情大笑,其中一人喊道“你們都小心些,要是被他喜歡上可就完蛋啦。”
“嘔,你少惡心我,他要敢喜歡我,我第一個打爛他的嘴。”
“喜歡同性怎麽想的啊,真該去看看病,喂,我賭十塊錢,他心理絕對有毛病。”
這個學校幾乎充斥着惡言,崔子白走在路上常常受着路過人的指指點點,同學們害怕地跑開,去食堂吃飯時有無數人當他是空氣,肆無忌憚地插着他的隊,很多時候輪到他時都已經沒什麽菜了。
有一天班主任把他叫道了辦公室,進去的時候他發現老師們看他的眼光都變得有些不一樣了,班主任語重心長地說教着,她說“崔子白,你這個事情現在影響着我們整個學校的風氣,這讓別的學校怎麽看我們?你是個學生怎麽不知道收斂?都說潔身自好,你也太...更何況對方還是個男生,老天爺,我沒想到你外表這麽乖巧斯文竟然還這麽重口味,也不怪同學們對你的态度不好,這種行為我們肯定是要堅決杜絕的。”
最後班主任說要讓他心思放在學習上,不要因為一點成績就可以為所欲為,罰他寫了一千字的檢讨書,到時候在全校師生面前忏悔。
這幾周每天對崔子白來說都像是度日如年,他不明白為什麽有這麽多人會相信這一張合成的照片,明眼人其實一眼就能看出端倪,可即使崔子白跪在他們面前解釋過無數遍,他們也絲毫不聽,他們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塊黑布,只有在對崔子白施行懲罰時,他們的雙眼才是澄澈明亮的。
他們以自己認為正确的道德标準逐一來審判他,用他們最擅長的方式。小時候崔子白受欺負時,是用他父親的事來做借口,崔子白本身有愧他認了,多年來他一直為那件事自責,忍受着外界對他的屈辱,可是在這件事,他覺得他沒有做錯,抛開照片不談,有絕大部分人是通過那張照片去攻擊背後的同性戀者,他記得罵他們的那句話。
“狗屁同性戀,你們這些同性戀者都該死,這世界上怎麽會有你們這樣惡心的人存在?你的父母是怎麽教你的,就連最基本的性別觀都沒立對。”
可是,喜歡同性到底哪錯了,從校長到老師到同學,從默認到明說,幾乎沒有站出來反對這些話的,因為在他們心中這些話就是對的,什麽時候喜歡也成了一種錯,他只是喜歡了一個人,那個人恰好跟他性別相同而已,到底,到底是哪一步錯了....
很久之前,在崔子白還沒有确定喜歡李近墨的時候,他也曾用異樣的眼光看過那些人,受着大衆的影響,他的目光也帶着偏見,可現在他也成了他們之中的一員,他不再有歧視了,反而充滿了同情和感同身受,敢跨出這一步的人肯定都很勇敢,他們站在了世俗的另一邊對抗着,為了愛他們不顧一切,即使受千人指,萬人唾,他們依舊昂首挺胸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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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站在升旗臺下,他握着話筒他做了十九年來最勇敢的事情,那一千字的檢讨書他絲毫沒寫一個字,他拽着空白的紙,大喊道“我覺得我沒有錯,根本不需要檢讨,照片是合成過的,沒做過的事我絕不會承認,但是我确實喜歡男生,我覺得這不是什麽丢人的事情,更不是什麽值得檢讨的事。”
崔子白想起了盧怡梁在世時對他說的那句話。
“喜歡并不丢人,我只不過是在做自己而已,遵循本心,你們說我肮髒惡心,無所謂,在我眼裏你們這群腐朽的人,腳踏着的腐朽的地才讓我覺得肮髒惡心!”
崔子白的話回蕩在整個操場,口中吐出的犀利字眼引得臺下學生一衆嘩然,他們都覺得崔子白瘋了,竟敢當着這麽多領導同學的面口出如此狂言,站在他身後的老師看了一眼校長鐵青的臉,快步走上前奪過崔子白的話筒,狠命地扇了崔子白一巴掌。
“犯了錯還不知悔改的東西!”
崔子白筆直站立着,他的一半臉已經被扇紅了,留下了一道很深的巴掌印子,但他的頭始終沒偏,一直望着遠方高高挂着的太陽,這一刻讓他感覺無比幸福,這是有史以來他最神氣的時候。
他終于不再畏首畏尾了,要是盧怡梁還在肯定會很驚訝,畢竟這不像是他這個性格敢做出來的事情,但更會為他高興,他勇敢地邁出了這一步,她肯定會在臺下鼓掌叫好。
崔子白想李近墨肯定也會理解他的,雖然不知道他的心意,但他說過會一直支持他,可惜他沒有來,沒能見證他這高光的時刻。
都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崔子白的事跡不光在全校廣為流傳,就連隔壁幾所學校都略有耳聞。崔子白想李近墨估計也已經知道了他的事情,但都過去了這麽久,李近墨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似乎從那夜之後李近墨就沒有再聯系過他。
崔子白對李近墨這異常的舉動有些擔憂,不會那晚發生的事情不是夢而是真實發生的吧,他真得跟李近墨....絕對不可能!
這天晚上放了學他來到了李近墨的家,崔子白站在門外透過窗戶望去,室內漆黑一片,安靜無比,不像是住了人的,門前院落的花草也枯萎一半,像是很久沒打理過的樣子,崔子白的心跳得很快,他揣着緊張不安的心又找到了臺球館,館內依舊擁滿了人,但沒有一個熟悉的面孔。
齊嘉聞懶懶地叉着腰從他旁邊走來,她看上去心情不錯,走路的時候還哼着小曲,她看到崔子白一人來的時候還有些驚訝。
“你一個人應該不是來打球的吧,有事?”
齊嘉聞一向跟李近墨關系親密,崔子白想她應該知道李近墨在哪。
崔子白問“你知道李近墨這幾天去哪了嗎?他沒來學校,電話也打不通,我去了他家也沒見着他.....”崔子白說着說着突然愣住了,他仔細想着自己描述的這些情況,不是跟盧怡梁當時失蹤的情況一模一樣嗎,崔子白原想着會不會是李近墨出國的日期提前了,但即使這樣他也不可能一走了之不與他聯系的,這樣說來另一種情況更加恐怖。
齊嘉聞聽了崔子白的描述,原是笑着的嘴角立馬消失無蹤,她皺着眉表情凝重看向崔子白“他這幾天也沒跟我聯系過,從上次你跟他來過後,他就沒來這了。”
随後齊嘉聞又忙安慰崔子白“你放心出不了事。”
齊嘉聞說的很篤定,但崔子白心中總是隐隐不安,他之前已經經歷過一次這樣的分別,現在他的身邊只剩下李近墨一個親近的人了,他不想連他也失去。
第二天李近墨依舊沒來學校,他快有一周沒來學校了,而崔子白也被欺負了一周,因為上次他在升旗臺下的那通發言,導致他如今的處境就像是一只惡鼠,只要出現在他們眼前就要人人喊打,他們心情不好的時候會把他拎到廁所裏打一頓,學習壓力大的時候也會拿他解壓,他們會拿紅墨水在他臉上作畫,但即使這樣崔子白的成績仍居于榜首,這讓他們更氣了,他們撕碎了他的課本,将他滿頁的筆記丢到路上的下水溝裏,他們都是演員,最擅長演悲情角色,一到這種時候他們就會在班主任面前演上一通苦情劇,崔子白自然沒有這樣的演技,他的話早已讓老師們在心裏讨厭他了,兩次的告狀無果,換來的卻是更加變本加厲的欺淩,之後崔子白再也沒有去辦公室告過狀。
這天顧彥勝來找他了。
崔子白這一周的遭遇傳遍了各個班,顧彥勝本就是個愛八卦的性子,自然很早就知道了消息,他們班跟崔子白的班離得很遠,平時他也很少能在學校裏跟崔子白見上面,除夕那次見面後,再次見到崔子白就是在升旗臺下,他聽着崔子白在臺上說的那些話,周邊響着的全是對崔子白的謾罵,但顧彥勝卻很佩服崔子白,他的膽子很大,有很多人即使心裏想什麽,但如果這個想法遭到大衆诋毀,他們也很難鼓起勇氣将自己的想法說出口,但崔子白做到了,他甚至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沒有猶豫地喊了出來。
顧彥勝的膽子小,不敢在其他人面前替崔子白反駁,但他心裏覺得崔子白沒有做錯,就像他說的那樣,他只是喜歡了一個人而已,顧彥勝想不通為什麽只是這一句話會掀起如此大的波瀾,在他愛看的外國電影裏有不少這樣的角色,但當主人公說出同樣的話時,周圍人的态度是帶着祝福的笑,與眼前顧彥勝看到的截然不同,到底是什麽原因,顧彥心知肚明,只是他不敢說,也無力改變。
崔子白跟着顧彥勝走到了一個無人經過的樓梯間,顧彥勝這才轉過身來,他看着崔子白憔悴的面容,低着頭輕聲問道“你還好吧?”
問完顧彥勝就後悔了,但凡長着眼睛的都看得出來,他肯定過得不好,他問了一句廢話,更何況他覺得他也沒資格關心崔子白,在崔子白被欺負的時候他選擇躲了起來,他讨厭這樣的自己,但他很清楚他勢單力薄,即使站出來也只會落得跟崔子白一樣的下場,并不能改變什麽,就像這句“你還好吧”一樣,并不能減少崔子白身上的疼痛。
崔子白表示理解顧彥勝的顧慮,他點點頭說這些事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麽,當他決定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就知道了接下來他将迎來什麽。
苦的東西天天吃也就不覺得苦,同樣苦的事天天回味也就不覺得苦,因為身體早已麻木,這些對崔子白而言就像是每日的一日三餐,他們每日的花樣翻來覆去就是這些,久了崔子白也習慣了。
顧彥勝嘆了一口氣,想起叫崔子白出來是有重要的事說,連忙道“你讓我查的IP地址我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