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騎士
二十一.騎士
李炎江沒有再追究李近墨轉學的事情,但是他和杜玲絕對不允許李近墨去北都讀大學,明年只要一畢業立馬送去倫敦,在這件事情上由不得李近墨選擇,杜玲再一次離開了大市,那個家又重新變回了原樣。
李近墨的保送計劃算是泡湯了,沒了杜玲背後那條線的支持,哪怕再多獎杯也是無濟于事,他絲毫沒有反抗的力量。
李近墨将這些事同崔子白說明後,崔子白只是垂着頭喃喃“倫敦是個好城市....”
崔子白沒有錢和關系,只能憑借着自己努力在國內考一所大學,他去不了倫敦,他沒法和李近墨待在同一個城市上同一個大學了,幾年一過他們的關系會淡下去,最後形同陌路,當崔子白在悲觀地想着未來的種種時,李近墨正在未保送沒成一事煩心,兩人各自懷着心事,不過,李近墨郁悶了沒幾天便又變回了從前嬉皮笑臉的模樣。
陽臺成了李近墨專屬的吸煙室,他本來打算為了崔子白把煙戒了,可糟心的事一個接一個的來,反而讓他更加依賴了。
李近墨抽完了盒子裏最後一根煙,沖室內的崔子白露出大牙嘿嘿地笑,說“出去玩。”
除了足球場李近墨第二去的勤的地方就是臺球館,他說這兩個球類項目都有一個共同點,要想玩得好就得要動腦。
這已經是崔子白第十次跟着李近墨一起去臺球館了,他被李近墨帶着也開始喜歡這娛樂項目,臺球館的暖氣打得很足,裏面擁滿了人,四五人早早占了臺子正打得火熱,李近墨領着崔子白輕車熟路地繞過人群走到最後面空出來的臺子。
“好久沒見你來了。”
眼前多了一個女生,不知從哪蹿出來的,崔子白來了十次見了她十次,第三次來的時候知道了她的名字,叫齊嘉聞,是個性格跟李近墨一樣活潑開朗的姑娘,每次見她頭上都紮兩個對稱的小丸子頭,用不同顏色的皮筋束着,有着不同款式不同長短的裙子,一年四季變着花樣穿。第六次來的時候崔子白知道了她的情況,齊嘉聞比李近墨大三歲,高中畢業後上了半年大學就休了學,和家中的哥哥一起經營着臺球館生意,家中還有個癱瘓在床的爸爸,他們家的臺球館開了兩個,主店是由她哥哥打理,這個分店歸齊嘉聞管。
不知道她和李近墨認識了多久,但他倆的關系很好,只要李近墨一來齊嘉聞就只顧着圍着他一個人轉悠。崔子白看着正在熱聊的二人,心中有些不适,別過眼雙手緊緊抓着臺球杆子,四處張望之際,他在隔壁球桌上看到了一個人,這次他一眼就看出來,蔣昊,那個曾經從錢林茜和吳慧瑩口中得知的壞到骨子裏的富二代。
要說蔣昊多次追求錢林茜無果後,被周圍的朋友嘲笑了一番,面子上挂不住,暗暗想要報複錢林茜,但他不能明面上對她怎麽樣,于是他便把怨氣全部撒到了那個怪胎上,他雖然答應過錢林茜不傷陳述燃性命,但沒說不能做別的什麽事情。
他的父母為他在美國早已經安頓好了一切,接下來的一年時間他更加無所事事,只知道與幾個富家好友一起厮混,無聊時他們就會早早蹲在二中門口守着他們的“玩具”出來,供他們解悶。
無論陳述燃怎麽躲,蔣昊總能找到他,他們嘲笑陳述燃的女性扮相,逼着他穿各種大尺度的衣服,戴着不同款式的假發,在酒吧的舞池裏跳舞,他們厭惡他喜歡男性的怪癖,便找了幾個與他一樣的男生,把他們關在同一個房間,相互糾纏。
陳述燃信錯了人,他的噩夢也是在愛上一個人的時候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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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時間雖然蔣昊不再毆打他了,但是他換了一種方法,在不斷地擊打着他的靈魂,對于陳述燃而言比起□□的疼痛,精神上的折磨讓他更加崩潰,每一天他都度日如年,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有多久才能結束,他不敢跟錢林茜說這些,他已經被折磨成了一具行屍走肉,不能再拖累她了。那個原本眼裏有光的少年,憧憬着站在舞臺上綻放生命的少年,在被他們羞辱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
陳述燃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芭蕾舞裙,戴了一頂褐色長到腰間的假發,背上背着一個純白的天使翅膀,今天這一身是蔣昊親自幫他選的,一進臺球館的時候,瞬間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他們絲毫沒有發現這個天使美人是個男生扮成的,陳述燃此刻就像是個提線木偶,蔣昊讓他幹什麽他就幹什麽,此刻他正依着蔣昊的吩咐一遍又一遍地轉着圈,就像八音盒裏面的木偶假人一樣,沒有任何生氣。
直到他看見了走進館內的李近墨和崔子白,他停下了動作,身體條件反射顫抖着,背過臉貼着牆站立,蔣昊剛想訓斥陳述燃為什麽停下來,他也看見了在他們旁邊桌的李近墨和崔子白,挑了挑眉沒有開口了。
崔子白見李近墨只顧着打球沒有與蔣昊有互動,暗暗放下了心,看來上次他跟李近墨說的話他聽了進去,但他雖在這打球,心思卻始終在蔣昊那桌上,那個穿着芭蕾舞裙背靠着牆的女生很是奇怪,幾次他們之間的眼神都能對上。
崔子白看着那個人又開始轉圈了,但很明顯那個人臉上寫滿了不願意,有幾次他不慎摔倒停了下來,蔣昊要麽用腳在他白色的裙子上留下幾道腳印,要麽就是沖他臉上噴灑各種顏色的塗料,那人不敢說話忍着痛又立馬轉起來。崔子白終于親眼看到了這一幕,蔣昊這樣可恨的行為,這一幕幕讓他想到了自己曾經的遭遇,在學校被人孤立的日子,原來他們是同樣的人,崔子白眼睛發紅地盯着那人看,直到李近墨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回過神來。
“他們怎麽能做這種事...”崔子白看着蔣昊對李近墨說道。
李近墨順着崔子白的眼神望去,恰好跟陳述燃對上了眼,他又一次摔倒了,蔣昊站了起來皺起了眉,不滿地踹了幾腳,沖他臉上吐了一口痰“他娘的,真是個蠢貨,讓你轉個圈很難嗎?就你這樣還要考舞蹈學校,下輩子都不可能。”
崔子白皺了皺眉,蔣昊完全就是個被寵壞了的纨绔,竟然在這公共場合肆意地貶低欺淩一個人,周圍臺球桌的人也只是看熱鬧似地瞥了幾眼,絲毫不管蔣昊鬧出的動靜。
再次看向李近墨的時候,他的注意力早已轉移到了臺球桌上,讓崔子白沒有想到的,李近墨竟也跟衆多人一樣,在他的記憶中,李近墨并不是這樣冷漠的人,從那時他在巷子裏救他的時候就知道了。
“蔣昊為什麽要這麽對那個女生,你跟他認識,或許你可以勸勸他,犯了再大的事也不能這樣對一個女孩子。”崔子白想到了他們一同在足球隊,上次在北都醫院蔣昊還來看他,也許李近墨站出來說話,那個女生會少受點苦。
李近墨俯下身子一杆将兩色球打進洞,起身時就聽他鼻子發出一聲笑意,不知道他是在笑一杆進兩球還是在笑崔子白的話。
他說“不是你叫我不要跟他來往嗎,現在我跟他不熟。”李近墨看了一眼崔子白,将球杆扔到了桌上,轉身去找齊嘉聞了。
看李近墨這個态度是不打算出手幫忙了,崔子白再看過去時,跟在蔣昊旁邊的一個男生正拿着點燃的煙頭,一手扯開那女生的衣服準備在那胸脯上烙下一印。
正是因為這世上有太多這樣的霸淩者出現,才會有王晨傑,崔子白,盧怡梁,陳述燃這樣悲慘的人和他們身後同樣悲慘的家庭,有些人可以憑借出身,地位,權利輕松地改變另一個人的命運,改變他們的家庭,那些被欺淩者的無力只有他們自己才能感覺到,不光是推他們下地獄的人,站在他們身邊看着的,同樣是這世間最邪惡的魔鬼。
崔子白已經當過一次魔鬼了,他當時對王晨傑就是袖手旁觀的态度,最後給他的報應是盧怡梁的死,這一次同樣的選擇擺在他面前,他不想再當魔鬼了,哪怕能力有限,他也想伸出一只手。
崔子白動作從來沒有這麽迅速過,他抓起桌上的桌球往拿煙的男生頭上砸去,一記悶響,那個男生叫了一聲,趕忙捂着頭倒在地上。在座算上蔣昊共十雙眼睛齊刷刷朝崔子白看去,站在蔣昊旁邊的男生罵道“媽的,找死是吧?”嘴上吐着髒話不知從哪拿出了一根鐵棍子,怒視着崔子白。
“這裏都是監控,你要是用它打我,就不怕坐牢嗎?”崔子白吞了一口口水,往斜後方挪動着。
這樣的話顯然對他們沒有威懾力,蔣昊從靠背椅上站了起來,走到崔子白面前一把揪住他的頭發,那神情跟當時在北都醫院時看他的一模一樣,那雙眼睛像是附上了一層冰霜,崔子白被看得不禁腿軟了下去。
“想逞英雄?你覺得你能行麽,老子今天就是要用棍子把你打死,又能怎樣?”崔子白心中暗叫不好,他慌忙地在心中想着對策,衆目睽睽之下就算借蔣昊十個膽子也不敢做這種事,他頂多是嘴上叫嚣,崔子白在心裏這樣想,先暗自穩住心神。
僵持之際,齊嘉聞匆忙從包間走了出來,這個球館畢竟是她的地方,平時小打小鬧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現在要牽扯生死,她必須要插手了,在齊嘉聞眼裏,崔子白就是個安靜內斂的男生,他怎麽敢惹上蔣昊的。
齊嘉聞瞪了一眼崔子白,趕忙快步拉開蔣昊,安撫着他的情緒,齊嘉聞的發絲有些散亂,胸前的幾顆紐扣扣得跟館內的情形一樣混亂,也不知她說了什麽,竟哄得蔣昊笑了,衆人也看見了齊嘉聞衣服上的那幾粒紐扣,樂呵呵上前打趣,齊嘉聞一臉淡定地轉過身,邊走邊将紐扣扣齊,走過崔子白身邊時告訴了他李近墨有事先離開了,讓他也趕快回去。
打球的雅興早已被崔子白毀得一幹二淨,齊嘉聞走後蔣昊收起了笑容,招呼朋友們準備離開,走前還不忘給崔子白一個下馬威。
他說“今天不能動你,以後有的是時間,遲早你跟他一個下場。”說完狠狠用肩膀撞了崔子白一擊,崔子白此時完全沒有被蔣昊的威脅吓到,蔣昊沒有再找那人的麻煩讓他開心不少,他趕忙走到躺在地上那人的面前,此時他已經從地上爬到靠背椅上了。
陳述燃看着崔子白,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坐下,他輕聲說了句謝謝,也是這一聲謝謝,讓崔子白知道了他竟是個男生。
陳述燃看出了崔子白的驚訝,苦笑着将假發摘了下來,假發下更讓崔子白震驚,他的頭發全部被剃了去,一眼望去全無一根黑發存在。給崔子白看完後,陳述燃才說這是被人逼着剃掉的,剃完後的每一天他要戴着那些人為他選好的假發,穿着他曾經喜歡穿,如今卻成為笑柄的女性服飾。
陳述燃穿着那身衣服跟崔子白走出了球館,沒了蔣昊的折磨諷刺,他穿着這些衣服的時候感覺舒服不少,崔子白還怕陳述燃覺得丢臉詢問他是否要換衣服,結果被陳述燃拒絕了,走在大街上路過的人紛紛打量着陳述燃,在他們眼裏他是一個優美高雅的芭蕾舞者,直到假發摘下的那一刻,欣賞變成了驚訝,疑惑,嫌棄,他是個男人。
陳述燃像是跟崔子白一見如故,他們互相聊着對方悲慘的經歷,紛紛為對方的遭遇表示同情,他們提到了很多人,崔子白知道了他和錢林茜的事,陳述燃也知道了他和盧怡梁的事,說到盧怡梁的時候,陳述燃表情變得有些複雜,直到崔子白叫了他五聲,他才反應過來,他看着崔子白顫抖着雙唇,最後只能憋出兩個字節哀。
最後他們聊到了李近墨,今天跟他一起來臺球館的男生,崔子白說着他們的相遇和相識,不明白他今天為什麽沒有制止蔣昊的暴行,說着說着,他只看見陳述燃的臉白得如同油漆桶裏面的白漆。
這時陳述燃抓着他的手臂問他是不是喜歡李近墨,崔子白沒有回答他,只是耳根默默紅了起來,眼睛從陳述燃臉上移了開,陳述燃忽然大笑起來,手上抓着他的勁道越來越大,他連着說了三遍果然是你,他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瘋癫起來,圍着崔子白一邊轉圈一邊打量起來,崔子白害怕地往後退去。
這時他突然停下了揮舞的動作,帶上了假發,向四周看了看,湊到崔子白耳邊神秘地說道“是李近墨殺了你妹妹,盧怡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