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最寒冷的冬季
十六.最寒冷的冬季
“崔子白,我是你的底氣,在我面前你永遠不要自卑。”這句話是崔子白剛來盧家時,盧怡梁對他說的,他記了七年。
那時母親剛走一月,他被盧豪強收養,他家的事情早已傳遍了整個村子,街坊家的小孩老是喜歡三五結群跑來嬉笑他。
“殺了爹,被娘棄,崔家小孩要孤立。”這樣的話一直圍繞在崔子白周圍,盧怡梁第一次知道的時候,一個人沖了出去把那些孩子揍了一頓,打得雙方都鼻青臉腫,直到雙方父母來了才肯停手。第二次盧怡梁拿了兩把水槍把那些小孩全給吓退了,崔子白坐在泥潭裏,白衣服上被潑得到處都是泥水,他坐在地上默默抽泣,那時候盧怡梁知道他們完全是兩個性格的人,崔子白做不到像她一樣奮起反抗。
“以後他們再來,你就告訴我,我來收拾他們。”
正像盧怡梁說的那樣,後來崔子白确實把她當做了底氣,他們的關系是兄妹,亦是朋友,正是這樣的關系崔子白越發不想讓她為自己出頭,之後他遇到的種種都自己承受着,再沒告訴過盧怡梁,厄運他一個人承受就夠了。
冬季的冰本不該殘存在春日的暖陽下,可是那日太陽光不見了,冰雪吞噬了它,從此再無春日,他記得那年的冬季格外得冷。
在盧怡梁失蹤的第三天早上,盧豪強報了警。
盧豪強已經兩日沒怎麽休息,兩個眼睛黑了一圈,他想不通為什麽一個大活人會突然失蹤,他抓着警察的手央求着他們抓緊調查。其實盧怡梁已經是本月失蹤的第五個人了,近來人販子猖狂,專挑小孩或是未成年的女孩子抓,抓住後偷渡到境外販賣的案例不在少數,警方初步判定盧怡梁有可能也是被人販子抓了。
盧怡梁消失的地點應該在市南娛樂街附近,因為那一片區都是老小區,無法用監控捕捉到她的個人行蹤,另外那段時間按正是人群活動最密集的時候,作案人也許是找準了這兩處漏洞才敢在那綁架人。
根據吳慧瑩說的,盧怡梁是見到熟人後與她分開的,但問遍了在校與盧怡梁關系好的同學都說沒有見過她。原來盧怡梁在發短信之前還向崔子白打過一通電話,在九點四十的時候,那通電話沒有被接通。
負責盧怡梁失蹤案的警員崔子白認識,正是上次他被打傷時前來醫院的其中一個警員,吳笠威。近來失蹤案頻發,警局人手不夠,故而他被調到了這裏,崔子白雖跟他打過兩次照面,但對他的影響不深,在督辦案件時他總是躲在王卯後面,辦事不太積極,在開始得知是他接手這個案件後,崔子白心裏是十分不信任他的。
既然所有的線索都停在了市南娛樂街,那麽他們勢必是要去那走一趟的。盧怡梁的失蹤對盧豪強的打擊不小,崔子白勸了半天才暫時讓他從警局撤回了家,而他打算在放學後跟吳笠威一起去一趟娛樂街看個究竟。
自從聽說這裏丢了人後,晚上娛樂街的生意遠不必之前,正門口幾乎看不到人影。崔子白站在進出居民區的路口等着吳笠威,從外面向裏看去,這條走道昏暗無比,頭頂的路燈時而閃光時而閉合,全然淪為了破敗的裝飾品,這樣的環境就連正常走路都很困難,想要在此神不知鬼不覺地綁一個人,完全不是難事,況不遠處音響傳出的噪音巨大,叫喊聲完全在此被覆蓋住了。
“這天氣我就說讓我白天一人來就好了,你又何必跟來呢,你看看黑成這樣怎麽找線索?”吳笠威從遠處急匆匆跑來,手上還拽着一張圖紙,這是他從居委會處讨來的這片居民區的布局,上面清楚表明了哪些是搬走的住宅,哪些是還沒有搬走的。
“時間緊迫,如果讓你白天來尋,你的效率能比現在快多少?”崔子白接過圖紙,找了一處亮出仔細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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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吳笠威心情不爽剛想與之辯駁,被崔子白給打斷了下來。
“居民區外圍幾百米出行大道的那些監控什麽時候能協調好,可以去查看?”
“總共四個進出口,每個口子少說有六個以上,這五天裏這麽多人和車,一個個查看要到什麽時候?要是我說先從這居民區內部看去比較好,畢竟這是第一消失點。”吳笠威道。
“要真是人販子所為,他們早就開個車拉走了,不得先查看那些可疑的車牌號?”崔子白反問。
“車牌號會查,但人販子也是我們的一個推測,目前還說不準你妹妹是不是人販子所為,像第三個失蹤者被人報複殺害的情況也是有的....”
崔子白厲聲打斷“不可能!我妹妹還是個未成年的女孩,上哪結仇。”
“你別激動,我只是說有類似這種情況罷了,你看這些沒有被拆的空房子,是不是最好的藏匿點?”
崔子白盯着吳笠威手指的那片區域,正是在娛樂街的後面,現在不是跟吳笠威争論的時候,盧怡梁生死未明得抓緊時間,既然都到了這裏,那就去看看。
兩人用手電打着光從路口進入,進口的一衆矮房基本已被推平,到處堆積着磚塊,崔子白是怕黑的,緊緊跟在吳笠威身後往前走。進到室內終于一片明亮,人也漸漸多了些,室內的岔口更多,圖紙上也并未标明內部詳細結構,于是二人決議分開前行。
崔子白記得那圖紙上顯示市集一段是有兩個出口,一條通往來時的路,一條則是通向娛樂街後面,這個點市集內大部分都是周圍居住的居民,同樣的人不是很多,一些攤位看沒生意便早早收場,從頭到尾慢速走過也不過十分鐘左右,走到出口的時候崔子白才發現右手一攤位還有個可以通向外面的出口,這是在圖紙上并未顯示的。那個攤主正在收拾攤位往後面撤出,被崔子白喊住了“您好,請問您這個攤位後面的出口是通往哪裏?每個攤位後面都有這個出口嗎?”
攤主是一位四十幾歲的中年男性,他打量了一眼崔子白道“這只有我這有,通到後面的居民樓,就為了天冷少走幾步路。”
“老板我想問您一下,上周六九點半到十點這個區間您在攤位上嗎?有沒有看到什麽人經過這,或者說有沒有人從您這口子進出過?”
老板摸着下巴,忙擺手道“我那個點早收攤了,這個口子是不讓外人出入的,至于有什麽人經過,我們這一天來的人不少,我記不清。”
接着老板邊理着東西邊感嘆道“聽說前幾日有個小女孩失蹤了,哎,最近這世道真是亂得很.....”
崔子白奇怪這消息怎麽傳得這麽快,他們明明沒有在外說過,怎麽居民們都知道在這片丢了人。崔子白正欲要與吳笠威會合,卻無意瞥見了一樣熟悉的東西。
“老板,這是什麽?”
老板瞧了一眼放在櫃子裏的物件,說道“哦那個啊,這是我們店賣的很火的一款産品,這個東西奇特得很,可以通過旋轉變幻出油畫光影,晚上放在床頭發出的光特別好看。”說罷老板就想起身打開櫃子來給崔子白演示。崔子白死死盯着櫃子裏的物件,從外表看這個物件跟李近墨送他的絲毫不差。
“這個東西在外面的店買得到嗎?”
老板将東西拿在手上說道“外面有是有的,就是花紋款式和裏面圖畫內容會有偏差,我跟你說外面可買不到我這款的,你看這紋理雕刻得多細致。”
崔子白接過物件又仔細查看一番,無論從細紋還是旋轉開關方式,确實與李近墨給的一致。
崔子白忙問道“上周六有沒有人來買過這個東西?”
老板一看他沒有要買的想法,奪過他手中的東西重新放到櫃子裏,沒好氣地回應“買我東西的人多了去了,你要是不買我就要收攤了。”
詢問老板無果,崔子白只能向老板道謝後離開攤位。
如果那天李近墨也在這,那他會不會見到過盧怡梁,也許盧怡梁那天看到的熟人就是李近墨。如果是這樣,那事情似乎是有了突破。
正想着,崔子白向出口走去,拿出手機給李近墨打電話,電話響了一秒很快就被接了起來,還沒等崔子白說話,那頭的李近墨着急忙慌的問道“怎麽樣,怡梁找到了嗎?”
“近墨,周六那天你是不是見過她。”崔子白沒有回答他的話,反問道。
“當然沒有,我怎麽可能見過她,我見了肯定會跟你講的。”李近墨沒有一絲猶豫,立馬否認道。
“那你周六來過市南這的娛樂街對不對,你給我的東西在這買的。”
“市南....娛樂街...我聽都沒聽過,你那個禮物我是在商廈買的,而且提前了一個星期就買好的。”李近墨又一次否認。
聽到這兩個回答,崔子白一下洩了氣,他沮喪地靠在牆上,也不管會不會弄髒他的衣服。一旁的路燈撐着最後一絲光亮為崔子白照着前方的水泥路,燈下飄着星星點點的雪子,又開始下雪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忽道“子白,你不會是懷疑我對怡梁做了什麽吧?”
崔子白從沒惡意揣測過李近墨,他問李近墨的目的也只是為了尋找一絲線索,多一點目擊者。
“當然不是!我怎麽可能懷疑你,我懷疑誰都不會懷疑你的。”自從盧怡梁出事後,李近墨就隔三岔五地打電話來安慰他,詢問他關于盧怡梁的情況,再說李近墨與盧怡梁沒有任何仇怨,何來懷疑一說。
電話那頭笑了笑,好像他這個問題問得有些傻了。“子白,外頭下雪了,這天冷得打了暖氣也不見熱,要是能快點找到怡梁就好了,這麽冷的天也不知道在哪挨着凍。”
李近墨又安慰了崔子白一番,說着一定能找到的盧怡梁的話,崔子白應着,被李近墨鼓勵後他又有了動力,想到還要去對面找吳笠威便沒有再說下去,匆匆挂了電話。
剛準備動身,又一電話打了進來,是吳笠威。他想許是吳笠威在那也沒有發現,要與他碰面。
電話接起,崔子白說道“還是沒有發現嗎,要不今天就先算了,雪下大路都走不了,照你說的還是明天再來。”
電話那頭只傳來陣陣風聲和沉重的喘氣聲,顫抖地說道“你妹妹,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