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無盡
十三.無盡
這幾周的天氣都不大好,一天中時而出晴,時而驟雨,頭頂上空懸挂着的烏雲久久不散,上了高二盧怡梁就沒有睡過一個完整覺,周六一早就得出發去上補習班。
一進教室,盧怡梁就看見吳慧瑩已經早早地坐在位置上,背着英語單詞,旁邊的錢林茜也意外地到得很早,正一邊聽着歌一邊做着習題,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錢林茜不再向一開始一樣對她們冷漠,偶爾也會友善得跟她們說幾句話,見盧怡梁跟她打招呼,她也摘下了耳機沖她揮了揮手道“早,你今天來晚了。”
盧怡梁拖着兩個黑眼圈吃力地趴在桌上回道“果然一到冬天就不想早起,完全提不起精神。”
吳慧瑩轉過頭來拍了拍盧怡梁的肩道“你可得盡快适應,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一年半。”
吳慧瑩這話再次戳進了盧怡梁的心窩,一想到這盧怡梁就心煩,不過眼下更讓她心煩的還是如何籌劃崔子白的生日,她實在是還無思緒了。
“哎你是不是有個親哥哥?”盧怡梁問吳慧瑩。
吳慧瑩點了點頭,盧怡梁心中一喜,忙問道“那你們是怎麽給他過生日的?我哥下月生日但是我爸不想按照平常一樣給他過,他這人吧是個書呆子,我實在想不好要怎麽籌辦了。”
吳慧瑩思考了一下說“我爸媽會帶我們去游樂場玩,但是我哥本身就喜歡熱鬧,我記得之前你跟我講,你哥是不喜歡熱鬧的吧,那游樂場肯定就不行,主要還是要看他喜歡什麽,他除了讀書就沒其他喜歡的了?不能吧。”
盧怡梁內心糾結着要不要同吳慧瑩講關于李近墨的事情,吳慧瑩看了出來“看來你這表情是有的,那你就買給你哥他喜歡的東西或者帶他去喜歡的地方。”
“那......萬一喜歡的是人呢?”盧怡梁小心翼翼地開口,她心中也拿不準崔子白的心思。
吳慧瑩一聽轉為一副八卦的樣子,樂呵呵道“如果是熟人就沒你什麽事了,如果是暗戀對象那你可以幫着撮合。”
盧怡梁內心白眼,早知道就不該問吳慧瑩的,崔子白和李近墨這情況讓她如何,雖然她是支持崔子白的,但是李近墨....盧怡梁心中仍是不願與他有過多接觸。
盧怡梁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道“等月考結束,要不我們出去玩玩,聽說市南那邊翻新了一個娛樂街區,游戲廳,練歌房什麽都有,我早就想去看看了!”
“可以啊,但前提是要考得像樣,這才能要到生活費不是。”
的确,而且盧豪強是禁止盧怡梁去那種場所的,但是俗話說勞逸結合,要想學得好,必要的娛樂還是要的,否則盧怡梁都怕自己撐不過這高壓的學習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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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怡梁轉頭剛想開口問錢林茜,誰知她像是感應到一般,脫口而出二字“不去。”
拒絕得很幹脆,當然也确實是她的風格,自從她打算走藝考這條路後,無論是學習還是專業她都格外上心,她所要報考的學校是北都的重點學校,錄取名額很少,因此兩年的時間她必須全力以赴,由不得她去想其他的事情。
窗外的天像是破了一洞,雨水止不住往那洞口墜下,就連撐傘的路人都擔心這雨珠是否能戳穿他們的保護傘。
“吳慧瑩,你去的吧?”下課後,早已整理好東西的錢林茜一反常态,靠在課桌旁靜靜等着吳慧瑩。
吳慧瑩理着東西的手一頓,盧怡梁看得出來她眼裏閃過一絲慌張。
“你看這天氣,我回去都夠嗆,要不,要不就改天吧?”吳慧瑩邊說邊悄悄擡頭觀察着錢林茜的表情。
“你要不想去沒人逼着你,不用找這樣的借口。”說着錢林茜立馬站了起來,看也沒看吳慧瑩一眼走了出去。
錢林茜走後吳慧瑩像是躲過一劫般,呼出一口氣。
“她找你去哪?”盧怡梁不明所以問道。
吳慧瑩看着盧怡梁,猶豫了半天才開口道“其實之前初中的時候我就和錢林茜在一個舞蹈培訓班上過課,那時候我跟她還不熟,但我們有一個共同的朋友,那人受了傷,今天本來是要去看這個朋友的。”
“那你為什麽不去,聽上去你們關系很要好啊。”
吳慧瑩連忙反駁“我只當他是普通朋友,沒有很要好,倒是錢林茜把他當作唯一的朋友了。”她又解釋道“可不是我不講義氣,只是裏面情況有些複雜,一時解釋不清,據說他這次住院是被社會上那些混子盯上了!我膽子小,可惹不起那些人。”
又是這種事....盧怡梁一下就想到了上次崔子白同樣的遭遇,果然除了一個陸豐還是會有千萬個冒出來的,這次不知道又是誰....
要說錢林茜心中除了藝考的事情,也就只有關于他的事能讓她稍稍分點神。
室外的雨仍是不斷,淹沒了好幾處街道,積水到了行人的小腿處,給夜間出行的人到來了極大不便。錢林茜來到住院部門口的時候,雙腿早已浸滿了冰冷的雨水,她一手提着打包好的粥一手将褲腿的雨水擰幹,幸好院內的暖氣開得足夠大,上樓的功夫水漬就已幹得差不多了。
錢林茜打開病房門卻意外看到了一個令她厭惡的面孔。
“你怎麽在這?”錢林茜站在門口,因為他的出現甚至都不願踏進這裏一步。
蔣昊坐在椅子上,看着錢林茜也是一臉驚訝的樣子,與錢林茜不同的是,他的驚訝是帶着喜悅的。
“你看看這不是巧了嗎,茜茜我就說我們倆是有緣分的,即使你再躲着我,我們還是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見面。”
“這裏不歡迎你。”錢林茜冷着臉看向蔣昊。
蔣昊聳了聳肩“這間病房是我為述燃開的,為什麽不歡迎我?”
錢林茜見蔣昊一副死皮賴臉的模樣便不再理會他,徑直走到病床另一側。床上的男生一只眼睛用紗布被包裹着,脖子上除了有些許擦傷外,其他地方看起來并沒什麽異常,只是他的眼睛一直垂下去,即使是錢林茜來了也不曾看一眼,默默縮在病床最邊上。
“你和她什麽關系啊?”蔣昊盯着床上的人,懶懶開口問道。
男生條件反射抖了一下,剛想回答,結果被錢林茜打斷了去。
“跟你無關,我知道你和你朋友那些事,如果你們不想弄得很難看,就給我收手,其他人我不管,起碼他你們不能動,明白?”
蔣昊一臉無辜地看着錢林茜“他這傷可不是我幹的,我可是好心把他送到醫院治療的人,你怎麽能這麽想我?”
錢林茜沒有理他,而是幫男生升起病床邊的桌板,将打包好的粥與菜品以此擺在桌上。
蔣昊見狀怒道“你喜歡這小子?”
“對,我喜歡他,你那些心思勸你趕緊收起來,別做無用功。”錢林茜瞪着蔣昊道。
蔣昊聽了竟突然大笑了起來,笑得很暢快,他邊擦拭着笑出來的眼淚邊道“那你知不知道這小子喜歡男的?到底是誰在做無用功!”說罷冷哼一聲,朝外面走去。
一看到蔣昊出了房門,床上的男子緊繃着的身體瞬間放松了下來,拿起勺子挖着粥喝。
“陳述燃!這到底怎麽回事,你怎麽會惹上他?前端時間你跟我說練舞受的那些傷,不會都是他幹的吧?”
陳述燃很快就将粥喝完,看了一眼錢林茜道“你一直知道的,就我這個樣子,即使不去招惹他們,他們也為因為我的扮相或者其他刁難我,我自從決定走這條路開始,就預想到會有今天這一遭。”
陳述燃的這番話讓錢林茜回想起初次見到他的那一天。
那時正值七月酷暑她剛升初二,從小學一年級開始,每到假期她都會到固定舞蹈房跟着老師練舞。
這天一如往常錢林茜又是第一個來到舞蹈房,她本想趁着無人先獨自練習一段時間,誰知剛放下背包不久,舞房門口傳來輕微的響動,門口站着一人茫然地看着錢林茜,那人留着一頭到脖處的黑短發,臉生得白淨,骨架很小,一眼望去幾乎瞧不見什麽肉,穿了一件連體的黑色吊帶練舞裙,手上緊緊握着一個墨綠包,那人小聲地開口“請問,這是現代舞a1班嗎?說是八點開始為什麽沒有人?”
錢林茜一聽到那略顯粗啞的聲線一驚,本以為站在她眼前的是一個文靜秀氣的小女孩,沒想到是個小男生,但這種驚訝她沒有表現得太過明顯,她看着那男生點了點頭回答“是八點半開始,你記錯時間了。”
那男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這才放心地走了進來,他的腳步很輕幾乎聽不見,他将包放在靠近錢林茜的那一側,主動介紹道“我叫陳述燃,你呢?”
陳述燃在錢林茜眼裏一直都是個樂觀開朗又溫柔的男生,錢林茜在交朋友上一直都很慢熱,她只會等別人主動靠近她,但因為她自幼相貌頗為兇惡,大多數的人都會害怕她不會主動跟她說話,但那天陳述燃絲毫沒有這樣的顧慮,他的好性格很快就成了舞蹈班的香饽饽,在都是女生的班上他成了最為特別的一個。
陳述燃練舞的時間甚至比錢林茜還要長,他從小的夢想就是要當一名舞蹈演員,在舞臺上翩翩起舞,發光發熱,他們的夢想都是一致的,他們對待舞蹈的态度也十分契合,很快他們便成為了彼此最好的朋友,在漫漫追夢的長河裏,無論遇到任何事他們都會相互勉勵,為了舞蹈,他們可以奉獻一切。
錢林茜從不在乎陳述燃的扮相,即使是身着奇裝異服,佩戴誇張的飾品,受千人白眼,她亦是支持他的那個。但是畢竟像錢林茜一樣支持他的人實在寥寥無幾,除了父母以外,就再也找不出其他,同齡人笑他扮成女相多次語言侮辱,甚至大打出手,連老師也默許同學們的行為,多次勸說陳述燃改變着裝,多方的壓力施加給了陳述燃,讓他只得跟随着世俗的想法,無法成為自己想要的樣子。
多年他受的遭遇都未曾跟錢林茜講過,但即使他不講,錢林茜也十分清楚,同樣她也是無力的,她無法做到改變大衆的思想,只能站在他身後,成為那個支持他做回自己的人。
原本啦啦操的選拔陳述燃也是報名參加的,憑借他優異的舞技定能一舉拿下這一名額,但是就在複選的時候,當評委老師看到一個身着裙衫的男生擠在一堆女生中時,讓他們猶豫了,那畢竟有可能要登上電視的,在所有觀衆前面他們不敢冒這個險。
都說孩子總是心直口快,往往看到不喜或不對的東西會及時出口,表達自身不滿,而大人則會将厭惡的情緒藏于心底,潛移默化以名為好的手段,去除掉厭惡之人或事,後者實在可怖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