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沒有來過這
我沒有來過這
将右手徹底放去,那一道道投來的視線總于移開,言可不免得長呼口氣。
這眼神她太眼熟了,就是狩獵者看獵物那股垂涎勁,這人皮下包裹的,可不就是一只只妖。
言可被那憑空一刀劃得險些失了表情管理,她放下筷,默默盯着身側重複重複再重複的動作,再如此下去,這身旁之人怕是很快便要被劃得體無完膚。
望着那傷口結出的細密血珠,言可第一次如此直面危機,腦袋瘋狂轉動着,她在尋找最優解決方案。
這之間,一定有規律,她只需要找到這規律,想辦法逆着這規律去,便能夠擺脫掉這莫名禁锢。
四周空蕩,僅餘她與前些孟雲樂那小桌,而桌上,這盛着殺人蠍的大盤子幾乎占據了半張桌,圍繞在周邊的,幾碗沉澱着不知名白肉,浮着油星的濃湯,一副完整的蠍蛻,這麽幾盤“菜”,卻幾乎填滿整張長桌。
言可拿過那碗湯,搗鼓幾下,白花花的肉往上浮,表層帶殼,一層淡黃的硬殼,炖得有些發軟,卻是莫名讓言可回想起于李府城郊那河中浮起的腐爛腦袋。
腥味直通味蕾,但她不能停,只要一停,周圍視線便又再次投來。
感受着身上陣陣尖銳刺痛,言可清楚感知着自己在被漸漸分割。
若如此,她又為何要拿起桌上這湯。原因很簡單,言可不能放過任何機會。
尤其是這明顯處給出的線索,冒險顯然是利大于弊,若說分析冒險去引導身側這些村民去達到些什麽,她無法預知所要支付的代價。
這兩菜一湯,均食用的均為那殺人蠍的身體部分,劇情走向愈發怪異,給出的信息也愈發無厘頭。
他們也還并未到達京城,這處甚至可能離李府城郊不遠,卻是出現剜心一案的主源頭——殺人幼蠍,究竟是系統誘導,還是這案件本應起源便是此處?
若真起源于此處,剜心案源頭是殺人幼蠍,那為何人間十年前會同起這案?
若說這殺人幼蠍能夠剜去百年大妖之心,是因先吸食人魄……那也不會将人心剜去,它剜妖心的原因是因妖丹凝結于妖心,而這人心,它就算吃了,修為也不會大漲,并且,若真說是先吸人魄再剜大妖之心,那為何會是十年前,而非百年?
Advertisement
若是先剜妖心再僞造一樣的案子,它的動機便愈發詭異了起來,百年妖丹給它帶來的修為遠超出那些富家子弟,就算要吸食,也該吸食捉妖師或道士之魂吧?
更何況,百年前,它便已經被言可斬殺于妖界了呀。
難道是妖中有妖效仿?那為何系統要護着這麽一妖,不惜賠上幾位宿主與平民為其遮掩,誤導兩人尋求真相?
言可實在無法想通。
這林中之村,結合錢袋來看,仍舊看不出布了何陣,只有一燈籠為指引。
分食,燈籠,引路……莫不成是想引人入而後将其于村中分食?
可惜這妖氣實在太淡,即使它們此刻便圍坐于周圍,言可也并未察覺出他們所行之道,是吸食人魄,還是為積攢功德,确立這之中的任意一點,她便能夠大概将這村中藏于深處的秘密挖出來。
等等。
言可似忽然想通了些什麽,她放眼整張長桌,頭僵硬朝後轉去,見着那随風晃蕩的紅燈籠。
那錢袋不在她身上,但言可清楚記得那異端之處,靠近燈籠之處,那雲紋兩杠,一長一短,正正對應她們二桌!
所以,她們此刻便在陣中,而那道士所言,并不是說錢袋上布了何陣,而是說這雲紋面燈籠此塊,對應此村地點之處,布下了陣。
若是陣,那便必須快些将此破除,此陣為何而布,陣中人會付出何代價,都不是他們說博便能博的。
陣,蠍子,分食自身……莫不成是獻祭?
獻祭自身,換取什麽東西的降臨,而紅燈籠負責為此物指引方向。言可只覺得愈發耳熟。
黑寡婦會為了換取孩子的成功降臨與溫飽,吃掉雄蛛,而早些,她卻好像也聽聞,這蠍子為卵生,孵化後,一些病弱的,活不成的小蠍,會成為雌蠍的營養品。
難道這村真與百年前那殺人幼蠍有聯系?可那殺人幼蠍不過為幼體,怎的會孵化卵?
但若目光僅放于此陣處,它們若是想以自身加上兩人換取某物降臨,他們所要做的,便是破壞此環,只需要破壞任何一環扣,這陣便會散落為一盤沙,自然便是解了。
目的不是為食用桌上任何一物,便無法動彈……但若終點目的是為這一碗湯,而中途除了一些意外,她需要如此做,才能夠喝到這碗湯,是否還是能夠完成她心中所想?
言可從來不是空想派,想法一出,她便立即會做。
單手端起那碗沉甸瓷湯碗,言可右臂本便受傷,自是無什麽力,手腕愈發抖得厲害,再一個不慎,潑出半碗,她端于眼前,默默抿着白湯,嘴角卻逐漸勾起。
成了。
被湯底潑到那瞬,坐于身側那婦人倒是沒什麽大反應,可時間愈久,身上卻是開始散發陣陣濃煙,老婦人開始慘叫,這引起了身側幾人注意。
他們竟是将目光放于這婦人身上,伴随慘叫愈發激烈,同坐于長桌上的村民再也按耐不住,直朝婦人撲來。
也是這時,言可終于擺脫束縛,猛地站起,一把拽着孟雲樂使着張瞬移符逃脫。
而這瞬,底下婦人早已血肉模糊,村民開始四處游蕩,幾個甚至朝兩人沖來,言可急忙念咒。
嘭。
大門合上,将一切雜亂掩了去,只餘下淅瀝雨滴聲,言可扶着門跌落至地,口中吐出鮮血。
意識迷糊之際,她似看見不遠山腰處,一大紅燈籠顫顫巍巍挂起,紅光刺痛她的瞳孔。
這具身體,弱到可憐,她暗罵着,兩眼一黑,沒了意識。
苦澀藥草味飄至鼻尖,眼前是暖的,亮的,言可猛地起身,大口大口喘着氣。
心髒撲通撲通直跳,幾乎快竄至嗓子眼,視線聚焦,她蹙眉望着因她大幅動作于床邊漸漸蘇醒的少年。
“我們進幻境了。”他将被掀翻于地的匕首撿起,“這匕首不是李府那的嗎,你把它随身帶着當武器護身呢?”
言可驚訝于忽地能夠動用法力的身體,全然沒注意着撫至頭側的手。
待反應過來,她對上孟雲樂那雙深情忽閃的無辜狗狗眼,對方愈湊愈近,言可表情卻是愈發冰冷。
猛然奪過匕首,言可将其大力捅進對方胸膛,溫熱血液濺出,噴濺至她那眉眼彎彎的面頰。
“幻境?”言可将刀拔出,于被子上用力蹭落血跡,“你這小妖,化的幻境我能不知?笑面鬼蛛,你可真是……陰魂不散啊。”
将其大力踹落,言可又是補上一刀,只見那“孟雲樂”漸漸失力後,竟是漸漸化成一層皮,被焚燒殆盡。
“他不會這樣,下次裝像點。”也不知處于何種心理,言可在見着空間扭曲之時,竟是慢悠悠補了句。
陰冷潮濕,泥土氣息混雜血腥氣味,那難以運轉靈氣的身軀。言可漸漸呼出口氣。
這才對嘛。
這村落存在本身便是不純在的,換句話說,這村落本身便是幻境,哪有破除一說?
況且……言可嫌棄地望着一旁同樣狼狽的孟雲樂。
她壓根就不指望他能幹些什麽。
說是世界線男主,目前為止,言可還未見其能幫上些什麽忙,或許是有意裝笨,這個可能性最大。
兩人便這麽望着,只不過一個是嫌棄,一個是欲言又止。
“有話說。”言可撩開落于眼前那淩亂劉海。
語畢,便見孟雲樂遞過張白紙條,“這是紅燈籠處發現的紙條。”
紙條微潮,有些難以捏開,言可手抖得嚴重,嘴唇有些發紫,不知是否是因毒素侵蝕。
于是那雙骨節分明,明顯是未幹過活的手便是替言可完成了此項艱巨任務。
指腹擦過言可手背時,孟雲樂微微蹙眉,反握過她那雙粗糙手掌,“這麽冷,你是人是鬼?”
言可無語凝滞,半晌,冷笑幾聲。
她也算是理解了為何傳言人在無語極致是會笑出聲來。
“我要是成鬼了,第一個報複的就是你,好嗎?”她奪過那張展開的紙條。
寫這字的人似乎手不太穩,字跡潦草,且有些抖。
殺人幼蠍沒有死,陰謀,村中有線索……
一句殘缺不全的話,不像是村中人所留,更像是什麽人進入此村,發現了些什麽,特意給後至之人留下的囑咐。
那人很急,很慌,恐懼,但“她”卻确信一定會有人來到此處。
這字跡越看越眼熟,言可劃拉着不遠處的泥地,寫下一行字,竟好似與這紙條上的結構走向一模一樣。
“……我留的?”言可蹙眉。
她對此處毫無印象,別說這村了,她平日大部分時間便是窩在她那陡峭山崖,與世隔絕。
更何況,她不會有如此驚慌的情緒出現,上一次流露出此恐懼神情,是眼見着那殺人幼蠍将母親的妖心活生生剖去。
眼神愈發飄忽,言可對視跟前少年,輕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