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婚宴
第四十五章 婚宴
婉萍的小馄饨剛吃完,衛兵開着車找了過來,姜培生聽到汽車轟轟的馬達聲後,對婉萍說:“一會兒陪我去趟醫院。”“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婉萍緊張地站起來,走到姜培生身邊握住了他的手。“沒什麽事,就是明天張某人的婚禮我不樂意去,索性不如到醫院躲個清閑。到時候你去就行,跟他們說我半夜肚子疼去了醫院,實在是來不了。”姜培生笑着說。“這樣好嗎?怎麽說都是同僚。”婉萍低聲問。“有什麽不好的?我生了病還得硬去啊!到時候人家大喜的日子讓我給鬧了,這才是不好呢。”姜培生說着擡了下下巴,示意婉萍找他們的車子已經停在馄饨攤旁邊。
婉萍的小馄饨剛吃完,衛兵開着車找了過來,姜培生聽到汽車轟轟的馬達聲後,對婉萍說:“一會兒陪我去趟醫院。”
“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婉萍緊張地站起來,走到姜培生身邊握住了他的手。
“沒什麽事,就是明天張某人的婚禮我不樂意去,索性不如到醫院躲個清閑。到時候你去就行,跟他們說我半夜肚子疼去了醫院,實在是來不了。”姜培生笑着說。
“這樣好嗎?怎麽說都是同僚。”婉萍低聲問。
“有什麽不好的?我生了病還得硬去啊!到時候人家大喜的日子讓我給鬧了,這才是不好呢。”姜培生說着擡了下下巴,示意婉萍找他們的車子已經停在馄饨攤旁邊。
姜培生從兜裏掏出來一大把法幣,也沒數多少,只把錢面扔在了桌上,拉着婉萍站起身。
來找他倆的衛兵向姜培生敬了個禮,姜培生一手捂着肚子,壓着聲音說:“去醫院,我肚子疼得厲害。”
聽他這麽講,衛兵緊張地拔槍看向正收錢的老太太,勾背的老太太見這架勢被完全吓住,雙手舉起撲通跪在地上,連聲大呼:“爺!冤枉啊,真是冤枉!馄饨都是自家包的!”
“行了!行了!和人家沒關系,我老毛病犯了。去醫院吧,甭在這裏瞎耽誤。”姜培生說着話,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衛兵見他這樣說也放下警惕,回到車裏把人送到中央醫院。夜裏急診的醫生來做了檢查,好半天也瞧不出什麽大毛病,只能找間單人病房讓姜培生先住下,明天一早等主任來了再做詳細檢查。
在醫院折騰到淩晨一點多,衛兵才送婉萍回到酒店。她因為前一天幾乎沒睡,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八點多鐘才起來,在屋裏仔細收拾了一番後去了請柬上的酒店。
這場婚禮辦得真是相當豪氣,金立酒店一整層都被他們包了下來,服務生引導着婉萍坐在後方邊緣的位置上。她坐下不久,就看着王司令和王太太進來,被帶到最前面的桌子,婉萍看着王太太心想:“看樣子培生的确和這位張軍長關系不怎麽好。”
其他桌子都很熱鬧,唯有婉萍這一桌臨近開席了卻只有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婉萍獨自坐在那裏,屁股上都長出來了針,紮得她怎麽活動都很難受,很是擔憂該不會接下來自己要獨坐一桌吃宴吧!
正在婉萍最難受時,王太太去衛生間回來正巧瞧見了她,連忙上前問:“這桌上還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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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萍茫然地搖搖頭,王太太見狀微促起眉頭,然後拉着人拖到了自己那桌,招呼服務生多搬來一把椅子。
婉萍坐在王太太身邊可算緩解了尴尬,她遙遙看一眼那空蕩的桌子,不由地再次在心裏感謝了王太太。證婚人果然是上面的大人物,他啰啰嗦嗦、洋洋灑灑一大通話說完,酒宴才真正開始,新人們挨桌敬酒,到王司令這桌時,王太太介紹了婉萍。
“培生昨晚肚子疼送去了醫院,今天上午要做檢查,”婉萍連忙解釋姜培生未到的原因。
新郎官張軍長聽後,鼻腔裏冷哼了一聲,說:“姜師長真是林黛玉的身子,這病說來就來。”
新郎官這話一說,讓整桌的人都感到了尴尬,尤其是婉萍,她粉白的臉瞬間脹得通紅,想要解釋卻發覺怎麽說都是越描越黑。
這時還是王司令擺擺手,高大的山東人操着一口濃重的泰安口音講:“你又不是不知道,姜培生身體不好。*民國 26 年在南京彈片打穿了腸子,後來做手術給他切掉一段,從那以後就是紙糊的腸子,經常性犯病。”(民國 26 即 1937 年)
王司令親自來打圓場,新郎官自然不好多說什麽,繃着張臉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婉萍抿了一小口紅酒坐下,腦子裏不斷想着王司令話,随後她記起姜培生肚子上的蜈蚣形狀長疤,想來就是做手術留下的。餘下的時間裏婉萍再沒了其他心思,只顧着想原來姜培生胃腸這樣不好,昨晚他喝了那麽多酒真的沒事兒嗎?後來去醫院,是因為真疼,還是假疼?
婚宴結束,婉萍立刻叫輛人力車去往中央醫院。她進了病房,看到姜培生沒事人一般坐在床上盤腿正跟他的參謀長馮明遠下象棋。
姜培生心情很不錯,手裏盤着兩顆象棋子,砸得啪啪響。
“你下個棋利索點,別磨磨唧唧的。”姜培生說。
“我的棋都快被将死了,你讓我想想怎麽化解。”馮明遠苦着臉。
“想什麽想?你敗局已定,怎麽走都是被我将死,”姜培生這邊正洋洋自得,聽見動靜擡頭一見是婉萍開門來了,連忙笑着說:“怎麽樣啊?”
“不怎麽樣!要是沒有王太太把我拉去跟他們一桌,你那一桌就我一個人!真是差點尴尬死!”婉萍嘟着嘴,抱怨着坐到姜培生床邊說:“你們那桌到底都是誰呀?為什麽沒人過去呢?”
姜培生聽到婉萍的抱怨,非但沒生氣,反而哈哈笑了兩聲,對馮明遠說:“我就知道他們也都不會去!跟他們一比,我好歹有個正當理由,還派了夫人。”
“去了也是被安排在犄角旮旯,誰要陪着笑臉去受他那份氣?”馮明遠接話說。
“你怎麽知道那桌安排得很偏?”婉萍又問馮明遠。
婉萍說話時,姜培生拿了馮明遠的棋走了一步,然後換到自己直接吃掉對方的将軍,說:“這一局算你輸了,我跟我太太私下裏聊兩句話。”
“好,”馮明遠說着站起來,收了象棋盤,走出病房。
大門關上後,姜培生靠着被子躺下,攥着婉萍的手,笑着同她說:“我不過去主要原因是內部人事安排上的問題,次要原因是我和張某人有些私怨。那人狂妄得很,你要是見着了便應該看得出來他是個怎麽樣子的人,當時在王司令軍中他官職比我高,訓斥過我好幾次,講話難聽得很。”
“噢,難怪呢!”婉萍想着婚宴上張軍長諷刺姜培生的話,點點頭說:“王太太跟我講,那位張軍長還曾經槍殺過他妻子,想來脾氣應該就很差,給這種人做手下屬實倒黴委屈。”
“張某人要是我上司,我也沒話說,關鍵他還不是!跨師部來我眼前指手畫腳,你說我能不讨厭他嗎?”姜培生說完,接着問婉萍:“王太太跟你說張軍長為什麽要殺妻了嗎?”
“講了,”婉萍點頭:“王太太說他前妻是地下黨。”
“呵,這話也就騙騙你們。”姜培生搖搖頭,笑着對婉萍說:“當時張某人正圍剿紅軍,那時候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能放過一個。別說他老婆是紅的,就是懷疑他老婆有左傾嫌疑,都可以直接把人送到軍部。根本不需要張某人動手,就能夠讓他老婆死三四回。”
“可不是這原因,還能有什麽呢?”婉萍問。
看着婉萍一臉真誠好奇,姜培生忍不住笑得更歡暢:“可能是因為張某人古城第一翠吧。”
“脆?什麽脆?”婉萍沒聽明白,茫然地追着問。
“翠綠的翠,黨國第一青翠将軍。”姜培生說着笑出聲來,樂夠了才接着說:“就張某人殺妻這事兒,從頭到尾都沒有個公開确認的原因。你說是什麽原因能讓他當時寧可判死刑都不開口找律師辯護呢?我琢磨來琢磨去,也只能相信是這原因他根本說不出口。不然你想想看,這邊廂張某人帶兵威風凜凜到處圍追堵截紅色,那邊廂自己腦袋頂上比鋼盔還綠,大冬天的西安城裏就他腦袋頂上一片春天。此事要是印在報紙上,你就說好笑不好笑?換作是我,我殺了人,也寧死不會開口解釋。”
聽着姜培生的這番話,婉萍也被逗得掩唇笑起來。在婚宴上的那些尴尬不爽此時終于疏散開,婉萍樂夠了才說:“可是我瞧着那位張軍長五官生得很好,按說他當時官運亨通,于情于理他太太也沒道理紅杏出牆吧。”
“他長得是不難看,但也沒到天上地下萬裏無一的地步吧?再說張某人常年在外又不在家,太太遇上個嘴甜殷勤又俊俏的後生搞不好就起了其他心思。畢竟他太太那時候很年輕,難免會耐不住寂寞,”姜培生自個兒說着,可說着他忽然心裏一陣發虛起來,頓了幾秒,然後起身把頭湊上前問:“婉萍,你看一下我這頭發。”
“你頭又怎麽了?是頭疼嗎?”婉萍聽了姜維生說話,連忙說:“你要是不舒服,我去給你叫醫生來。”
“別別,你就幫我看一眼!我擔心自己前腳還笑話人家,結果自己腦瓜頂上也是一片青青大草原,”姜培生笑着說。
“亂講話!”姜培生話才說完,婉萍擡手便是“啪”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腦袋上。這一聲打得很是響亮,姜培生完全沒料到婉萍會這麽用力打他腦瓜,被驚得脖子一縮,往後竄出去半寸,盯着婉萍說:“你打我?”
“你亂講話,我就打你!”婉萍嘴上說的是硬氣話,但其實打完就後悔自己下手太重,連忙上前摟住人脖子,揉了揉姜培生腦瓜頂說:“你再亂講話,我還打你。”
“我同你鬧着玩兒的。”姜培生笑着嘆了口氣。
“你就成天騙我,哄我,不跟我講實話吧!”婉萍說着松開手,倆手抱在胸前瞪着姜培生說:“你之前同我講,你肚子上那道疤是個普通的子彈擦傷,可我今天知道了,是子彈打進去後做手術留下的。還有你不能吃辣椒,總說自己腸胃不好,應該也是那時候落下的病根。這些你為什麽從來不跟我說?”
“都是舊傷,早就好了。特意跟你講,就像故意賣慘一樣。我不樂意那樣,沒什麽意思,白惹得你擔心。”姜培生硬拉開婉萍的胳膊,把她的手攥在兩手中間說。
“哪好了?被切了一段腸子啊!王司令親口說你是紙糊的腸子,經常性肚子疼,這些你也沒跟我說過。”婉萍說着紅了眼圈嘟囔:“都說夫妻是同舟共渡,可你幹的事情心裏想的事情多了去,卻從來都不願意跟我說,你就是喜歡拿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哄着我傻高興。”
“唉,”姜培生長嘆了口氣,他重新靠着被子躺下,看着婉萍說:“我很早之前就跟你說過,我是個大俗人,我就喜歡些有意思的事情來讓自己開心,我跟你說的也絕不是些雞毛蒜皮的事,是我真心覺得好玩的有意思才跟你說。婉萍,那些把我自個兒都煩夠嗆的事情,我真不想說出來讓你陪着我一起煩。這世道不好,糟心的事情格外多,我也就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才最放松最高興,許多事情你真的沒必要知道,我們就高高興興過日子就行了。”
她總也說不過他,婉萍看着姜培生半晌,最終嘆了口氣,垂下眸子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