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那個大人物
是傳說中大人物隐居過的地方。周斂說,此地看着仿佛沒什麽特別之處,但畢竟是雲謝塵介紹過來的,保不齊就被下了禁制陣法,還是要小心為上。
沈梧雖不解他對雲謝塵的敵意究竟從何而來,但小心使得萬年船,便也沒反駁。謹慎地試探了一番,方才移步進入。
雲謝塵并未告知那位前輩是多久前來的這兒,久無人住,屋內已結了層層疊疊的蛛網,卧在網中心的蜘蛛被驚動,紛紛沿着蛛絲爬移。沈梧一皺眉,趕在周斂崩潰前一連施了三四個清潔術,屋內頓時煥然一新。
周斂面色稍霁,四下環視一圈,方才回溫的眼神頓時又結了冰。
沈梧也十分震驚。
無他,清掃過後,這屋子掩在厚厚一層灰後的廬山真面目便顯露了出來,最初的逼仄髒污之感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幹淨,清爽,和……
空曠。
他第一次直觀地了解了“家徒四壁”是個什麽意思。
雲謝塵看着就和他們家那位本行是坑蒙拐騙偷的師父完全不一樣,因此,即便見到這位先輩的住處乃是一間茅草屋,沈梧也不覺得有什麽。沒準是人家前輩的志趣所在呢?所謂結茅為廬,隐居總要有個隐居的樣子。
可這也太有樣子了!
若不是方圓百裏也就能在此處感應到些許靈力的殘留波動,他都要懷疑是不是周斂帶錯路了。
目之所及,屋內陳設,不過一桌一椅一床,桌子腿兒還被蟲蛀掉了一半,寒碜得不行。
一眼便能望到所有旮旯角,沈梧都不敢昧着良心說“也許前輩是把寶貝藏起來了”,只能神情有些恍惚地在屋子裏走了一遭。
這屋子實在太小,小到裝兩個成年男子都勉強,沈梧越過周斂時,不得不往旁邊避了一下,手下意識地撐在了那瘸腿桌子上。
霎那間,他眼前一花,感受到了一股拉扯感,而後他便“看”到了一個畫面。
一個清瘦儒雅的中年男人坐在桌前,手裏在搗鼓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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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畫面只持續了一瞬,沈梧還沒看清他在幹什麽,眼前便又是一花,那個人也消溶了。
沈梧愣了一下,莫名覺得那人有點眼熟。
周斂沒注意到他這轉瞬即逝的異樣表現,還在為他們這般耗費心力卻一無所獲而不高興——甚至還損失了一輛馬車。
他心裏堵得慌,也不曉得是不是受長梧子影響太深還是怎麽的,明知這摳門兒的窮酸前輩是不可能給他們這些後輩留下什麽寶貝了,還是不過腦子地說:“前輩不會連地下也沒藏着點東西吧?”
沈梧:“?”
周斂冷靜與他對視。
周斂一語成谶,果然掘地三尺也沒搜出什麽值得放入周斂的儲物戒的物事。
周斂面有菜色,一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奪門而出。
一回頭瞥見門上挂着的一把不起眼的鎖,他頓了頓,到底氣不過,不動聲色地折回去一把拽下,扔進了儲物戒。
不幸目睹了全過程的沈梧:“……”
這種雁過拔毛的行為,不幸讓他看見了師父的影子。
周斂走了好一段路,見他沒跟上來,雖然心裏非常想就這樣一走了之,但是,他可是師兄。
于是他回過頭,道:“跟上啊,走不動了,要我背你麽?”果然是個小屁孩,身軀羸弱,比不得他這個多活了幾年的師兄。
沈梧哪敢勞他大駕,忙快步走到他身側,表明自己不需要他背,然後道:“我方才想別的事去了,大師兄莫怪。”
周斂哦了一聲,随口道:“想什麽呢。 ”
想你雁過拔毛的作風跟師父怪像的。這話沈梧怎麽敢說出口,對于散財童子而言,說他摳無異于天大的屈辱。
于是他笑了笑,道:“沒什麽。”
小崽子還有小秘密了,周斂無端地有點不舒服,道:“那你來背我罷。”
沈梧震驚地看着他。
周斂神色自若:“下山路不好走,我腳酸。”
沈梧想到方才這人還說要背他,敢情是自己走不動道了。這種以退為進的小把戲,跟他氣定神閑的外表可不相符。
沈梧了然,也不拆穿,蹲下來道:“那我背大師兄一程吧。”
周斂盯着他不說話。還真是翅膀硬了,小秘密不跟他說就算了,還敢順着他給的臺階就往下走,也不怕摔死他。
沈梧回頭:“大師兄?”
周斂冷着臉往他背上一趴,走一程怎麽夠,走出不知林才行。
沈梧背着他走了一段路,眼見着天色漸漸暗下來了,輕聲跟周斂提了個醒:“今日大概要在此地露宿一晚了。”
背不動了就直說,拐彎抹角地像什麽話。周斂心裏不屑,拍拍他肩,道:“放我下來。”
沈梧驚訝:“不是現在,找個山洞歇息吧。”
口口聲聲不離歇息,不過是讓你背了一程,何至于此。小崽子太嬌弱,周斂從他背上跳下,走到了他前頭,嫌棄非常:“身上沒個二兩肉,硌手。”
沈梧沉默了一下,幹巴巴道:“對不住。”
“嗯,”周斂接受了他的道歉,平靜道,“能改過就好。”
說完對沈梧一攤手:“拿來。”
沈梧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
十年如一日的不機靈,好在他已習慣了。周斂波瀾不驚:“地圖給我,附近若有村鎮,我們就禦劍過去。”
又擔心地看了他一眼:“你添件衣裳吧,免得着涼。”雖說修行之人理應不會再染上凡人易得的傷寒之類的病,萬一呢。
而後他從儲物戒裏取出了一件大氅披上了。
沈梧:“……”果然只是因為自己冷。
但師兄都這麽做了,他還能如何,只好也取出了一件外袍穿上。
周斂看了看地圖:“我們便去此處吧。”
“哪裏?”沈梧說着,湊上去看了看地圖,果然看到了一個離不知林不遠的小鎮,“聽大師兄安排。”
周斂掃了他一眼,花言巧語。
沈梧不以為意,他是不識路的,不如跟着周斂來。這般想着,他心安理得地就要退開,眼角餘光掃過地圖的一角,忽然愣住。
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看岔了,把兩個地名錯行看在了一起,定睛細瞧,那兩個字依然緊密地挨在一起。
谶都。
居然這樣近。
近得能在這樣一張小小的地圖上看見它的名字。
沈梧呼吸都停了停,恍惚間聽見了血液奔流的聲音。
周斂:“怎麽了?”
沈梧喃喃道:“大師兄,我想回家一趟。”
周斂詫異:“師父不是說你家很遠麽?去了那裏還怎麽回朏明跟師父過年……”話音未落他的目光定住,凝固了半晌才訝然道,“怎麽會這麽近?”
沈梧的眸子放出明亮的光彩,視線激動難抑地黏住那一角,遲遲舍不得挪開。
何為驚喜,這便是了。
別親故,來朏明,至今已有十年。
師父和師兄固然從不曾虧待他分毫,可谶都依然是他魂牽夢萦之地。
他又說了一遍:“大師兄,我想回去一趟。”
他本是明潤俊俏的少年,與周斂不一樣,周斂吝惜自己的笑就像長梧子吝惜錢財,輕易不會示于人前。沈梧卻一直都是當笑則笑的。只是縱然看着他從懵懂無知的矮團筋笑到風華正茂的少年,似此刻這樣發自內心的,摻雜着激動,意外,思念,期盼等各種情緒的笑容,卻是絕無僅有的。
眼睛真是明亮,亮得像是含了淚水。
周斂偏過頭,道:“去就去,好端端的你哭什麽。”
十七歲的大人了,不打聲招呼就哭,還以為自己是小孩子吶。
小孩子才會成天想家。
他忍不住又扭頭看了一眼沈梧,小崽子還在戀戀不舍地看着地圖。
他有些看不過眼,不輕不重地又添了一句:“不像話。”
沈梧半點也不介意,笑眼彎彎,嘴角也彎彎。任搓任揉。
周斂手癢,一個沒控制住,在他腦袋上呼了一把 。
沈梧擡眼看他,忽然意識到因為這出意外,他倆已在原地耽擱了許久,道:“天快黑了,我們快走吧。”
說完便禦劍騰空而去,去到半空又折回來,望着周斂結結巴巴地說:“大師兄,怎麽走?”
作者有話要說:
嗷~我又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