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目光女神046 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46章 目光女神046 醉翁之意不在酒。
接過證物袋的一瞬間, 雪茸激動得心跳加速,兔子耳朵都快憋不住了。
天知道他做夢都想拿到這個,這回聞玉白不告而別, 他還以為自己相當于白忙一趟,沒想到他居然主動送給了自己。
但他還是忍不住狐疑起來——是自己表現得太明顯了嗎?他怎麽知道自己想要機芯?既然現在案子已經結束了, 這人憑什麽幫我?難道是引誘自己的圈套?可他真想要動手,随時随地都能輕松要了自己的命, 還有必要耍什麽心眼兒嗎?
思忖了片刻, 雪茸還是先把袋子收進懷裏,接着才擡頭問道:“謝謝,但是為什麽要特意給我這個?”
對于他的質疑,聞玉白沒有絲毫的意外,十分平靜地解釋道:“算是還你的人情。”
雪茸有些意外地笑起來:“我以為你在地底救我一命就已經足夠還清了。”
“那是我給你帶來的額外風險, 本就不應該發生的。”聞玉白淡淡道, “這條線索算是你答應幫忙的酬謝,這樣應該就徹底還清了。”
沒想到這人記仇也記恩, 他心裏就跟有個賬本兒似的,雖然很少吭聲, 但每一筆賬都仔細記着, 有必要的時候随時拿出來清算。
但雪茸并不想跟他徹底還清,還清了可就徹底變回敵人了, 怎麽想都對自己沒有好處。
“我可沒有說過我要這東西。”雪茸說,“案子都結束了, 手表給我有什麽用?”
聞玉白擡起眼, 直直盯着他,末了輕笑一聲:“無所謂,要不要是你的事, 給不給是我的事。”
其實他們都一清二楚,雪茸拿到袋子時激烈的心跳,就已經暴露了他的真實想法了。
雪茸還是不死心:“那我剛剛留下來照顧你的事情,就這麽抹平了?”
聞玉白一副把他看透的淡然:“你留下來真是為了照顧我?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賬可不是這麽算的。”雪茸攤開手,“不管我抱着什麽目的留下來,你收了我的好處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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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玉白不禁輕笑出聲,無奈道:“行,你要怎麽還?”
“我現在不要你還,等要是下次有緣再見,我再擇機找你讨債。”雪茸說,“當然,最好的還債方式,還是不要再見了。”
一筆小恩小惠,必不可能換那家夥留自己一命,所以這樣的立場,能不見,最好就是不要再見了。
聞玉白沒有回應,只是擺擺手,便側身躺下,閉上眼歇息了。
雪茸看了一眼他背上一圈圈的繃帶,确定他的狀态還可以,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再見了,祝我們再也不要見面了。
拎着沒能送出去的酒,雪茸回到住處,卻發現梅爾把行李都收拾好了,本人卻并不在屋裏。
着急跑路的雪茸只能四處打聽,到處尋找他的靠譜管家。找到梅爾的時候,那家夥正變成黑貓的形态,趴在“糖果誘惑”的客座,擡頭遙遙望着正被拆遷的舞臺。
眼前,那臺雪茸彈奏過很多遍的鋼琴正在被人推走,梅爾就這樣目送着鋼琴被移到臺下,直到徹底看不見了,這才輕輕搖了搖貓尾巴,又趴了回去。
難得看見梅爾悵然若失的模樣,雪茸頓時起了玩心,靜悄悄走到他的背後,然後“哇”地一下,拍它的貓背——
“喵!!!”被狠狠吓到的梅爾頓時原地起飛,但彈到半空中就明白了怎麽回事。
還沒等雪茸躲閃,滞空狀态的梅爾就一個轉身撲過去,對着雪茸的臉就一陣心狠手辣的無影拳。
“哇!!我錯了!!”雪茸立刻捂臉投降。
等這一通揍過瘾了,梅爾平穩落到桌子上,整個背上的貓毛都豎起來,一臉愠怒地朝他哈氣。
“我錯了我錯了。”雪茸知道梅爾撓自己從來不伸爪子,就當挨了小貓幾個輕飄飄的耳刮子,嬉皮笑臉地道歉,“就是感覺小貓有心事,想來安慰一下。”
聽到這裏梅爾徹底繃不住了,直接變回人形,只為罵他一句:“滾!!”
讓滾就滾當然不是雪茸的作風,他直接把人拉到座位上坐好,掏出沒喝成的酒,“咔咔”大概給他倒上:“喝點兒呗,哥。”
梅爾看了一眼他一動沒動的兩瓶酒,問道:“沒去找他?”
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去喝個酒差點兒直接被獵犬生吞,梅爾怕不是能現在親手給自己活剝了。
于是雪茸打了個哈哈:“他忙着呢,我沒好意思打擾他,我們喝吧。”
還好梅爾不是聞玉白那家夥,光是聽心跳就知道自己說沒說謊,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對于大部分事情,梅爾根本懶得追問。
梅爾接過他倒來的酒,又回頭看了一眼舞臺,雪茸立刻精準捕捉到了。
“你到底在看什麽啊?最近心事重重的。”雪茸湊過去,拍他的肩膀,“思春期?”
梅爾垮下臉,面色不善地瞪着他,雪茸便立馬乖乖坐回位置上,給嘴巴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終于是鬧夠了,該進正題了。雪茸喝了口酒,壓低了聲音道:“我們估計得盡快出發了,有獵犬在找我。”
他以為以梅爾的性子,一定會立刻起身帶着他火速離開,可沒想到他只是擡了擡眼,淡淡道:“看你的樣子,還來跟我喝酒,應該不是十萬火急。”
雪茸眨眨眼,說:“是沒那麽緊急,那邊暫時想辦法糊弄過去了,一時半會兒露不了餡。”
聽他說完,梅爾的眼神又下意識瞥向那舞臺,看起來頗有些戀戀不舍:“那就喝完這杯再說吧。”
怎麽回事兒?難道自己表演的這幾天,梅爾看上了哪位在臺上表演的姑娘,陷入單相思了?
這話要是問出口,梅爾絕對會把自己抓到毀容為止,為了自己的臉蛋,雪茸硬生生咽下了那份好奇。
想到這裏,雪茸一口悶了面前這杯酒,內心悵然——小貓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了啊。
梅爾心事重重的,憋不出半句話,雪茸喝得寂寞如雪,坐立難安。
正當他快要忍不住端着酒杯往陌生人堆裏鑽時,門口的風鈴“叮鈴”一響,兩個熟悉的少年叽叽喳喳走了進來。
萊安:“咱們還是不要喝酒了吧,喝多了你身體受不了,一會兒又得昏過去……”
萊安肩頭的OO點頭:“啾啾啾!”
沙維亞:“你這話幾個意思!你是瞧不起我的酒量?!”
萊安:“不是……我……但是……”
一看來了熟人,快要悶炸了的雪茸立刻興奮起來,朝他們揮揮手:“來!正好!我這兒有酒,咱們一塊兒喝呗!”
“來了來了!!”人菜瘾大的沙維亞立刻捧起OO、拉起萊安,小跑着颠了過去。
但嘴上說着要喝酒,真坐到雪茸面前之後,沙維亞猶豫了再三,還是找服務員要了一杯果汁。
雪茸也不愛強迫人喝酒,給萊安斟上一杯,又給OO倒了一小勺清水,每個人每只鼠的面前有東西能喝,便足夠他炒熱氣氛了。
“來來來,今天這杯酒,是為了感謝大家的通力協作,慶祝我們這次的行動圓滿成功!”雪茸一喝酒,話就變得又碎又多,“同時也要跟我們的沙維亞小朋友告個別,我們這一趟來去匆匆,估計很快就要繼續啓程了……”
正在吭哧吭哧喝果汁的沙維亞擡起頭來,直直望向雪茸。
“感謝沙維亞小朋友,這次真是幫了大忙。”雪茸端起酒杯要跟他敬酒,絮絮叨叨說起客套話來,“只可惜你不能跟我們一起……”
聽到這裏,沙維亞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果汁,盯着雪茸的眼睛,非常誠懇認真地問道:“那你希望我跟你們一起嗎?”
完全只是說客套話的雪茸完全沒料到他會這麽問,吓得酒都醒了,半天只發自肺腑地發出了一聲:“啊?”
聽到這裏,萊安也吓了一跳,趕緊小聲道:“不不不,這不方便吧,你這邊還有公務在身……”
正趴在勺子邊喝水的OO也驚悚地擡起頭,瘋狂地擺起小爪子,企圖阻止他。
但沙維亞完全忽視了他們倆的阻攔,繼續望着雪茸:“我是說,我想跟你們一起走。”
喝了不少酒,雪茸的腦子還有點糊糊的,醞釀了半天,才擡眼望向沙維亞:“……你腦子壞了?”
他又皺起眉,質問沙維亞:“你知道我們是誰,要去哪,去幹什麽嗎?你什麽都不知道,為什麽要跟我們走?”
“因為我有直覺。”沙維亞直視着雪茸的眼睛,語氣十分堅定,“我能感覺到,你們身上有我從小到大最憧憬的、最向往的東西。”
聽到這句話,桌子上的其餘三個人和一只鼠瞬間像是見了鬼一樣,陷入了詭谲的沉默中。
雪茸也覺得他眼瘸了,有些煩躁地捏了捏眉心,于是借着酒勁掏出了手杖,槍口指向沙維亞的眉心:“再他大爺的亂說我就開槍了。”
沙維亞一臉平靜:“你不敢,這麽多人的地方,你不敢開槍。”
雪茸被他氣笑了,三兩把給人拽到酒桌旁的牆後,梅爾見狀,也趕緊帶着萊安趕過來,随時準備收拾爛攤子。
在無人的角落,雪茸重新拿槍指向沙維亞的腦袋:“現在我給你看看我是誰,你再決定是硬着頭皮跟我,還是被我現在槍斃。”
面對他的槍口,沙維亞沒有半點恐懼,眼睛只盯着他的左手,來到了他的頭頂。
雪茸輕輕用指腹在頭頂揉了揉,接着他呼吸一凝,發叢中便“噗”地冒出兩只通體雪白、耳尖有些漸變灰的兔子耳朵。
萊安緊張地圍觀着,雪茸也在觀察着沙維亞的表情,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看見自己的雪兔耳朵,這家夥的眼裏除了驚訝之外,沒有半點兒恐懼和害怕。
是不認識自己嗎?雪茸剛準備開口自爆身份,沙維亞便問道:“你是那個……炸了飛艇的BUNNY?”
萊安嘆了口氣,撇過頭去。他知道,以沙維亞這個認死理的性格和雪茸心狠手辣的程度,這位剛結識不久的同齡人,今天估計就要交代在這裏了。
雪茸彎彎眼睛,皮笑肉不笑地拿槍指着他:“是,怎麽樣?”
沙維亞眨了眨眼,語氣卻很堅定:“我還是想跟你一起。”
雪茸有些嘲諷般冷笑起來:“你是覺得一個逃犯身上,有你追求的東西?”
沙維亞點點頭:“我覺得有。”
這家夥的神情不像是為了活命而找借口,雪茸覺得自己看不透他,眯了眯眼:“你要知道,我可是個無神論的罪人。”
“如果神明會因為一個人的質疑而降罪于他,那麽我認為,這個神明也沒有信奉的價值。”沙維亞說,“不管是教會也好、皇室也好,如果不能給大家帶來真正的幸福和自由,那都不是我要追求的東西!”
越是聽他這麽說,雪茸越是覺得他找錯了人,甚至懶得舉槍瞄準他,冷笑道:“我能給大家帶來幸福和自由?你是說攪亂‘神耀日’、還是炸了飛艇?”
“但你沒有傷害任何人,不是嗎?”沙維亞說,“炸飛艇之前,你甚至特意疏散了人群。”
雪茸最怕被人戴高帽,尤其是硬要說他善良,這種話真的會讓他一陣陣頭皮發麻:“我只是讨厭血腥的東西……”
“但至少能證明,你不會主動去害人。”沙維亞說,“這已經很難得了。”
雪茸就是長了八百個腦袋也想不明白,為什麽沙維亞對人性的要求标準可以這麽低。他只知道這一通上價值讓他腦袋生疼——他是個務實派,最搞不定的就是眼前這種滿腔熱血激情的理想主義了。
“當然,如果你們實在不願意收留我,那我就不強求了!”沙維亞後退了一步鞠了一躬,雖然話說得硬氣,但是眼淚又已經開始往外飚。
雪茸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卻沒把話說死:“我沒說不收,但是你也得告訴我,為什麽要收。”
沙維亞的眼淚瞬間收住,擡起頭,眼睛閃亮亮的:“我會打架!”
雪茸無動于衷,把萊安推到他的面前:“我們有比你更能打的。”
沙維亞再次對萊安面露憤恨,接着又道:“我可以幫忙打聽消息!”
雪茸用下巴指了指一邊快要睡着的梅爾:“他路子也很廣。”
“……”沙維亞咬牙切齒,實在想不出別的特長來。
雪茸抱起雙臂,說:“不過呢,我看你認路有一手,或許能起到一些作用。”
沙維亞眼睛亮了起來,眼看着又快要哭出來了:“真的嗎!”
聽到這裏,一直捏着一把汗的萊安徹底忍不住了:“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我們是被通緝的人,你一旦加入進來,可就沒有回頭路了……”
他沒敢說的是,自己便是如此,盡管一路上都在不停地後悔,但是早就已經來不及了。
“考慮清楚了。”沙維亞一字一句,篤定不移。
話說到這個地步,雪茸實在沒法再拒絕什麽了——他發現這人所謂的追求很有意思,只要符合他心中标準的,哪怕和主流的宗教信仰、通用的法律規則相悖也無妨。
真是個很有原則底線,卻又完全沒有底線的家夥。
“行。”雪茸攤開手,答應了他的入夥——雖然這家夥打不過萊安,但身手确實還不錯,多一個戰力就多一分保障,更何況,雖然他看上去咋咋呼呼的,但相處幾天雪茸便知道這家夥機靈聰明得很。
沙維亞能加入他們的隊伍,絕對不會是他們的損失。
“這段時間我會好好盯着你。”雪茸威脅道,“要是敢耍什麽小心眼兒,你就等着吃槍子兒吧。”
沙維亞滿眼堅定:“好!”
“還有。”雪茸皺起眉,一臉嫌惡,“以後不要把你那滿腦子的理想追求挂在嘴邊,更不要一廂情願把我想成什麽好人,我不喜歡聽這些。”
沙維亞立正站好,就差朝長官敬禮了:“好!!”
“那就這樣吧。”雪茸轉身,伸了個懶腰,重新回到桌邊,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幹杯!”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神醫藥鋪。
聞玉白終于結束了觀察期,确定傷口沒有大礙之後,便重新披上了外套準備離開。
和聞長生一起走出藥鋪門後不久,他伸進上衣口袋的手,忽然摸到了一張紙。
聞玉白停下了腳步,将那紙條在掌心展開,展現在眼前的,是一整面工整秀氣的字體——
“止血散:馬勃30克、生地30克……”
“化毒散:川連面60克、乳香60克……”
“玉容膏:芙蓉葉80克……”
這是一張抄寫嚴密規整的藥方,從止血鎮痛,到消炎去腐,剛剛許濟世用在自己身上的藥,這裏都詳細記下了藥材、用量和用法。
紙面上散發着淡淡的藥香,和兔子獨有的氣味。
聞玉白讀完藥方,又将紙翻到背面,看到那行留言,始終緊繃的唇角終于微微揚起——
“又欠我一份人情,麻煩記在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