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炮灰養父 六 二合一 許秀才見兒……
第34章 炮灰養父 六 二合一 許秀才見兒……
許秀才見兒子不答話, 心裏愈發失望。木讷成這樣,也虧得是在外長大,真要是養在家裏,他肯定會因為這兒子被人笑話。
此時他忽然又想起來了夫人當初說的話, 丫鬟出身不好, 腦子也不夠聰明, 生的孩子肯定也是個笨的。當年他只當是妻子善妒, 不想接納那個孩子, 如今再看, 這話還真有幾分道理。
“是你請人到書肆傳話說想見我?”
許秀才從表弟那裏得知此事,險些沒氣死過去。
書肆人來人往的,關鍵是來往的那些人都不是愚昧的百姓,會讀書的人幾乎都知道舉人才可納妾的規矩,他都不敢想象, 若此事被人記住後再細查當年會有的後果。
他心中怒火沖天, 語氣裏就帶上了幾分。
高木頭感受到了他的怒氣,吓了一跳,急忙為自己辯解:“沒有的事,我是想去城裏看看……您,但是我很忙,我爹也不允許, 所以一直沒成行。那個人不是我找的, 真的不是,如果您不信, 我可以對天發誓。”
他滿面焦急,還真就準備發誓。
許秀才先前是怒,此時眼看高木頭真敢發誓, 心裏也有點慌。
如果人不是高木頭派去的,那是誰?
到底還有誰知道他有個兒子流落在外?
當時來的是個老頭子,但是夥計說那老頭明顯是個鄉下人,多半是得了旁人的好處才跑這一趟。
“真不是你?”許秀才一臉不信。
高木頭恨不能指天發誓:“真不是我。”父子倆多年未見,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氣氛還很是緊張,高木頭心裏頗有些不是滋味,試探着道:“我倒是想找一找親人,但又怕給您添麻煩。”
他多希望親爹來一句不麻煩之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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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沒有。
許秀才眉頭緊皺,他很不想認這個兒子,張口就想說當年他的兒子是真的夭折了,但是,他是靠自己考得的秀才功名,他太能理解那種迫切的想要做人上人的瘋狂。
如果他不挑明高木頭的身世……而高木頭又想和他扯上關系,說不定會跑出去到處詢問。
這不成。
當年的事情不能再提了。
許秀才躊躇半晌,道:“這沒有外人,我跟你說實話,這世上沒有哪個當爹的不想認自己的親兒子,你這些年在鄉下……一看就吃了不少苦,我這心裏也很難受。”
這話幾乎是隐晦地承認了兩人之間的關系。
高木頭滿面激動,他想要進一步确認,但又不好意思問。于是求助地目光看向溫雲起。
又是這樣。t
但凡遇上難事,都是高火生頂在前頭。
溫雲起似笑非笑:“你承認木頭是你親兒子了?”
許秀才不想承認,這不是怕高家這邊想認親到處打聽之下捅樓子麽?
于是點點頭:“是!老哥,這些年多謝你。”
高木頭得了确切的答複,激動地站了起來。
“倒也不必相謝。”溫雲起面色淡淡,“木頭是我們夫妻的頭一個孩子,當年我們養了他後沒想過再抱養其他孩子,可以說,我們夫妻對他是掏心掏肺。但是,人與人之間,無論是父子也好,夫妻也罷,即便是有緣相識,沒那緣分也相處不長久,木頭長大後就有了私心,滿心認為我們夫妻付出得不夠多,分家後說是奉養我,但到底怎麽養的,他心裏清楚,我不想說了……”
許秀才不想扯這些亂七八糟的,也不想管他們父子之間感情如何,打斷道:“我礙于身份和某些原因,不能把木頭帶回去。我來就是想說,這輩子木頭都只會是你的兒子,我不會把他帶回家,更不會要他孝敬我,以後他生的孩子就姓高,入你們高家的族譜。他奉養的長輩也只會是你們!”
“那是你的事。”溫雲起發現,這許秀才根本就不管旁人說了什麽,只顧着說自己的想法。于是他站起身,厲聲強調:“不管你要不要這個兒子,我幫你養兒子這麽多年,絕對是仁至義盡。你剛才說感謝我,我也不要聽這些虛的,拿點實惠的來。我在這孩子身上付出了很多,你給點酬勞,從今往後,你認不認這個兒子都與我無關。對了,關于酬勞,你要斟酌着給,如果你要給他們一家人重新安排住處,那可以少給一點,若你還讓他們住在這院子裏,種着我分給他的地,就多給些銀子把房子和地買過去。”
高木頭傻了,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若是沒聽錯的話,親生父親到這裏來,并不是為了認他,而是讓他日後好生伺候養父。
而養父話裏話外只想要銀子,并不想要他伺候。
總之一句話,都在嫌棄他,都想和他撇清關系。
許秀才頗有些無語,他來的時候,确實是想過給父子二人一些銀子,一是為了感謝高火生幫他養孩子,順便封口,二來,高木頭到底是他的親生兒子,不管長得好不好,那也是他的血脈,給一筆銀子,也算是做到了一個父親的本分。
不過 ,高火生主動讨要與他主動給出銀子,完全是不一樣的。
他以為自己掏出了銀票之後,父子兩人會拒絕,然後他強行送出,父子兩人再對他感恩戴德。
現在倒好,高火生主動開口,成了他不得不給。聽那話裏話外,好像給了銀子也還不清這份養育之情似的。
“瞧你這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養孩子就是為了拿好處呢。”
溫雲起坦然問:“不然呢?我家裏都要窮得揭不開鍋了,做事自然是希望有所回報。原先指望高木頭給我養老送終,後來發現他指望不上,如今能夠将這些年的辛苦變現,那我肯定是選擇銀子呀。”
“你這……品德一點也不高尚。”許秀才滿眼鄙視。
溫雲起聲音拔高:“我再不高尚,也沒有在外頭搞出孩子來丢給別人養,哪怕我妻子不生,我也對她一心一意。”
這話就如一巴掌狠狠扇在了許秀才的臉上。
許秀才面色青白交加,世人對讀書人品行的要求要苛刻一些。人家一個鄉下種地的都知道要對妻子忠貞,而他卻違背律法也要生下孩子,還生而不養……這麽一算,他确實是沒有指責高火生的資格。
話不投機,湊在一起只有争執不休。
許秀才不願意在這個院子裏多待,也懶得與他們分辨是非對錯……他是讀書人,不可能辯不過一個鄉下莊稼漢。
但是,真沒必要争執下去,贏了又能如何?
“你想要多少?”
溫雲起上下打量他:“我看秀才老爺這一身行頭不便宜,想來是個家境富裕的,我相信秀才老爺一定不會讓我吃虧。”
許秀才心頭憋悶,這話意思很明白,給少了不行!
他原先準備給高家二十兩銀票……在鄉下,這已經不是一筆小錢了。
想了想,他将那張二十兩的銀票掏出來:“你們鄉下養一個孩子,肯定花不完這麽多。剩下的,就當是謝禮。”
準備給父子兩人的銀票給了高火生一個人,想來應該夠了。
溫雲起嗤笑:“高木頭學的木匠手藝,那是我到處低聲下氣跟人求來的關系,如今高木頭自己手頭都不止攢這麽多銀子。你是秀才老爺,讀了那麽多的書,不可能不知道一個手藝的價錢。”
許秀才聽出來了,高火生這是嫌棄銀子少。
于是,咬咬牙再給了十兩。
倒不是他覺得高火生應該收這銀子,而是不好與之争執……如果父子倆是那種好糊弄的,膽子小的,他還真不願意将銀子送給他們。
溫雲起再次收了:“房子和宅子你們要嗎?”
言下之意,如果高木頭繼續在這兒住,那就還得給買房子的銀子。
許秀才煩透了,直接問:“你到底要多少才滿意?”
溫雲起心裏盤算了一下:“給六十兩,日後大家橋歸橋路歸路,誰也別再找誰的麻煩。”
許秀才:“……”
他身上所有的銀票都拿出來了,還有三四兩散碎銀子,這些要拿來當做回城的盤纏。
他目光落到高木頭身上:“你拿三十兩!”
高木頭傻了,萬萬沒想到居然自己也要出錢。
許秀才強調:“這是付養大你的酬勞,你不該出嗎?”
“不說分家的時候我有給他們分房子分地,分了家我還幫他們養了三年豬,後院那些,馬上又要出欄了。”溫雲起閑閑道:“在我從山坡上滾下來之前,我一直拿着兄弟幾人當自己的親生孩子。收這點銀子,我不覺得多。”
關于高木頭這些年來的處境,許秀才已經私底下打聽過了。
要說過得好,那肯定算不上好。但也絕對不差,高火生夫妻倆不存在故意虐待孩子。
高木頭有些害怕這突然冒出來的親爹,當今以孝治天下,身為兒女就得聽長輩的吩咐,再加上他怕自己不聽話,這親爹就不認自己了,當即稀裏糊塗進門将夫妻倆這麽多年的積蓄全部取了出來。
總共是三十一兩。
溫雲起拿到了剩下的三十兩,站起身道:“以後木頭不再是我兒子,想要姓什麽我不會管。當然了,你們付清了我養育孩子的酬勞,日後我是死是活,木頭也不需要再管。”
高木頭有些不滿,外人眼中,他是由高火生養大,若是哪天高火生真的病到床上起不來,他身為兒子不去伺候,旁人會戳他脊梁骨。
“若真的不管你,外人會說我不孝!”
溫雲起揚眉:“好辦啊,一會兒我就出去請村裏的長輩來吃一頓,然後把你找到親爹的事又與我撇清關系的事告訴他們。如此,日後我卧病在床,也沒有人逼迫你來盡孝。”
高木頭心裏憋屈得不行。
多年養育之情,不是說撇清就能真的一點關系都沒有的。
他由高火生養大,到高火生晚年他不出面照料,那就是他的錯!
哪怕高火生親口拒絕了他的照顧,他也不能不管!
倒不是說高木頭本身有多孝順,有多在乎名聲。而且他明明已經花銀子為自己盡完了孝心卻還要被人指責,怎麽想都虧!
溫雲起才不管他怎麽想,話已說完,他起身就走:“我這個外人就不在此打擾你們父子團聚了。”
許秀才心裏也在思量,忙出聲道:“老兄留步,關于孩子身世,你得幫忙保密。”
他瞪着高木頭,“我們不能認親,否則,你會害死我的。”
溫雲起呵呵笑道:“要保密啊,那是另外的價錢了。”
許秀才:“……”
等到溫雲起從院子裏出來,兜裏又多了幾兩銀子。
父子二人都被他搜刮一空。
守在外頭的高木頭的妻兒一直都在聽着院子裏的動靜,可惜什麽都聽不到,看見溫雲起出門,何氏立即上前:“爹,怎麽說?”
“不要這麽叫我了,從今往後,你們夫妻和我就沒關系了,連親戚都算不上。對了,院子和我分給你們的地已t經付了價錢,都是屬于你們的。”
何氏得知父子倆分得這麽清楚,心中一喜,喜過後又有些憂心。
也不知道這城裏來的富貴老爺願意給孩子他爹多少銀子,萬一給得少,還不如每年賣豬得的好處……那這親不認也罷。
不過,這只是她沖動之下的想法,有一個城裏的親戚,說出去也面上有光呀。
若是運氣好點,這城裏來的親爹願意把孩子他爹接回去認祖歸宗。那她豈不是也能跟着一起進城?
村裏的姑娘想要嫁進城裏,除非祖墳上冒了青煙, 跟村裏考出了一個秀才那麽難得……到時她就是何家的秀才!
何氏越想越美,都笑出了聲來。
就在這時,院子門重新打開,出現在衆人面前的父子兩人臉色都不太好,許秀才一言不發,都沒有仔細看路上的一群孫子,直接上了馬車離開。
高木頭站在門口目送,直到馬車消失,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何氏低聲問:“他爹,如何?爹有沒有說什麽時候接咱們回家?”
“閉嘴!我只有一個爹,那就是高火生!”高木頭語氣加重,“你給我記住了。”
何氏驚愕:“這……那不是……”
“是什麽?”高木頭訓斥,“豬叫得那麽兇,趕緊去喂!”
語罷,轉身進門。
兄妹三人也面面相觑,最小的孩子都七歲了,該懂的都懂。剛剛娘還悄悄跟他們說,如果能進城,就給兄弟倆娶一個城裏的媳婦,也讓女兒嫁到城裏,徹底脫了這身泥腥味兒。還讓兄弟倆若有機會讀書就多讀一些,以後科舉入室,封侯拜相。
他們都還在想着以後呼奴喚婢,吃山珍海味呢,結果就這?
何氏不信,一咬牙追了上去。
許秀才臨走之前跟兒子再三囑咐,不許告訴任何人他們之間的關系,即便旁人已經懷疑到了,也必須否認。哪怕是對着妻兒,也不能說實話!
“孩子他爹,那不是你親爹嗎?”
高木頭有點想說出真相,但還是決定做個聽話的乖兒子,不能壞了父親的好事。父親好好做着秀才,他多少能沾點光。若是父親功名被他害沒了,不說父親會不會原諒,原配那邊就不會放過他!
他可沒有與秀才娘子和秀才兒子作對的本事。
“弄錯了。”高木頭垂頭喪氣。
何氏覺得事情不對,既然弄錯了,那公公怎麽突然就要與他們撇清關系?
“爹真的要走?若是爹不和我們住在一起,那些豬怎麽辦?”
高木頭認了一回親,沒有得到半分好處,反而被親爹嫌棄得不行,甚至連多年的積蓄都搭了進去,此時心情奇差。聽到妻子的話,惱怒道:“原先你不是說爹忙得過來嗎?一個老頭子都能幹完的事,你年紀輕輕幹不完?”
何氏驚了,詫異地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你的意思是那些豬和雞以後都是我的事?高木頭,你腦子有病吧?我是嫁給你做妻子,不是被人賣到你們家來做丫鬟的。要麽你找個人喂那些豬,要麽我帶着孩子回娘家,你自己選吧。”
她氣沖沖的回了房就開始收拾行李。
夫妻倆都很舍不得賣掉圈裏的豬,一頭小豬長到一百多斤是最難的,至少要花半年時間。但上了百斤後,一天随便長半斤,三個月五十斤一點不難。
這會兒賣掉,簡直虧大了。
高木頭也不攔:“你要是敢走,回頭我就把豬賣掉。還有,家裏遭賊了,三十多兩銀子被偷了個幹淨,如今我們沒有積蓄了。”
拿着包袱走到屋檐底下的何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回頭驚聲質問:“怎麽會丢?何時丢的?那麽多的銀子不見了,你現在才跟我說?高木頭,你可真是個木頭。快點換了衣裳跟我一起進城報官……”
“不能去。”高木頭打斷她。
何氏一看就知道這裏面有事,但是男人不告訴她真相,這種被蒙在鼓裏的感覺并不好,她氣沖沖道:“那些銀子不是你一個人的,裏面還有我的份。你不願意找是你的事,我得把屬于我的找回來。”
說着就要往外走,還沒走兩步,手臂就被人拽住。
高木頭面色嚴肅,無論何氏如何掙紮,他就是不撒手。
何氏恨得咬牙切齒:“你跟我說實話,那些銀子到底哪兒去了,說了我就不去找,否則,今天我一定要把那個賊抓出來。”
“不能找!”高木頭含含糊糊道:“反正那銀子拿出去也是為了我們這個家……”
“你放屁!”何氏氣得跳腳,“銀子是我們兩人的,你憑什麽不與我商量就把銀子送給別人?說!你是不是把那些銀子拿去養外頭的野女人了?”
高木頭頗為無語:“我一天累得跟狗似的,哪有精力去找女人?”
何氏氣急了,開始胡攪蠻纏:“合着你不累就要去找?”
高木頭:“……”
“別鬧了!”
何氏尖叫:“那麽多的銀子沒有了,換了你,你能不鬧?”
*
高火生養了幾個孩子,被他們傷得夠夠的,兒子也好,女兒也罷,全都是指望不上,因此,他心願之一就是不要那些孩子給他養老,不要為了養老之事被兒子們給拿捏住。
溫雲起再次去了一趟城裏,又在村頭圈了一片地,足足有兩畝,拿到契書後,當天就請人給自己找了建房子的工頭。
工頭會建各種戶型的宅子,手底下還有磚瓦工木工,只要給足了銀子,沒有他們建不出來的房子。
帶着工頭回了一趟村裏,選好了地基,當天定好了朝向和各處屋子的位置。
村頭那片鹽堿地,種什麽作物都不出,荒了好多年,如今突然有人在那兒各種丈量,立刻就有人去問緣由。
溫雲起大大方方的說了自己要建房子,很快,這消息就在村裏傳開了。
年輕一輩可能不知道高家兄弟幾人的身世,但老一輩就沒有不知情的。
高老頭給三個兒子都分了家了,又跑出來造房子……這是跟幾個兒子生分了啊。若是沒有,應該把造房子的銀子均分給兄弟三人才對。
即便不均分,要偏心哪一個,也是把人帶在身邊一起丈量。
誰都不帶,證明老頭對幾個兒子都寒了心。
兄弟三人很快得知了此事,就連嫁出去的高三月都聽說了。
村裏的姑娘,出嫁時拿到的嫁妝就是人從娘家拿到的所有東西,只要娘家有兄弟,之後娘家兄弟怎麽分家,都不會有她的份。
高火生分家時就沒給女兒留東西,高三月出嫁以後不怎麽回娘家,後來聽說家裏在吵架,她也只當不知道。但是,父親跑出去另外建院子,她實在好奇,當天就跑了一趟。
溫雲起決定好了,房子沒建好之前,先住在紀元家裏。不是說他偏心紀元,而是兄弟三人中,只有紀元的孩子最少,屋子最空。
高三月進門時,一家人正在吃晚飯。
上一次溫雲起買回來的火燒味道不錯,文四連吃了三個,今兒他又買了十來個。
紀元看見姐姐,立即起身:“姐,來吃飯。”
有孕的周氏翻了個白眼,卻還是進廚房去拿碗筷了。這姑姐一年到頭難得來一趟,不然,她絕對不會客氣。
高三月坐在了溫雲起對面:“爹,我聽說你買了地基建房子?”
溫雲起嗯了一聲:“這和你無關,過好你自己的日子。”
“怎麽能無關?”高三月滿面擔憂,“你都已經跟了大哥,如今又這麽幹,村裏的人都在看笑話。還有,你跟家裏的兒子離了心,以後你老了由誰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