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老師親啓”
第 55 章 “老師親啓”
第55章
翌日天還沒亮, 回京的隊伍就已經收拾妥當,停在營前準備離開。
裴辛是不用睡覺的大卷王,他手下是不用睡覺的小卷王, 所有人都神采奕奕,就顧放之一個困得想吐——這還是在他已經讀檔兩回重睡的前提下。
顧放之搓着臉試圖讓自己精神起來,回頭看到站在最前方為衆人送行的葉保。
自己在游戲裏面一手捏出來的角色變成了人,還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讓顧放之感覺很奇妙。
顧放之走上前:“崽。”
葉保:“……?什麽?”
顧放之讀了個檔:“小葉副将。”
葉保問:“怎麽了?”
顧老父親隐隐叮囑:“你在這兒一定跟着小秦将軍好好幹,好好學習!俗話說得好,少年應有鴻鹄志,當騎駿馬踏平川!還有, 遇到困難也不要怕,職場就像馬拉松, 只要跑下去,總能吃到補給的!”
“哦。”葉保雙手環胸, 經典的龍傲天姿勢。他用“?_?”的表情問顧放之:“說得好,但馬拉松是什麽?”
顧放之:“……”
對顧放之, 葉保讨厭不起來。
他曾在李昊手下做事,這位曾經的玄甲軍頭領打仗練兵雖猛, 卻并不算一個合格的頭領, 出爾反爾已是他最小的缺點,若是遇到不順心的事, 板着一張臉見誰都罵。
裴辛在外面的名聲也不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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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顧放之都是給捉摸不透的上級賣命的, 同病相憐還來不及。
葉保道:“放心,我既然選擇了相信你們大齊,你們皇帝,自然會好好幹。”
顧放之眨眨眼:“……”
就在幾個月前他還在擔心葉保會不會打過來, 先殺裴辛再殺他,現在葉保就已經變成自己人了。
像是做夢一樣。
還沒等顧放之松一口氣,卻聽葉保又補充道:“當然,如果你們皇帝控制不住殺性,為禍蒼生,那我——”
“不會的不會的!”顧放之立刻道。
裴辛現在多乖啊,就是有時候說話和表情吓人了一點,容易讓人誤解。
葉保不置可否地揚了揚眉,還想再說什麽,卻覺得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不用回頭葉保都知道目光的主人是誰,他對顧放之一拱手:“你,我,保重。”
顧放之笑一下,爬上裴辛特意讓人給自己準備的小馬車。
皚皚白雪,銀裝素裹。
淡金色的晨光落下時,裴辛啓程回京。
-
五日後,京城。
太和殿內,百官垂首站着,鴉雀無聲。
距離裴辛生病已過去都快一個月的時間了。
可裴辛才十八,怎麽就生了這樣一場一個月都不能露面的大病?
臣子們人心惶惶,就算心中抵觸,可為了生計,也開始為自己謀劃起了退路。
可寧王滿腦子只有貍奴,其他幾個王爺也都閑散。
唉……唉……
衆臣垂着頭無聲嘆氣,眼角卻見到一抹藍影從後方閃過。
宋景舟是最先覺察到自己身旁多出來個人的。
他回頭去看。
一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悄無聲息地站在了他旁邊。
這人身着藍色官服,膚如凝脂,面容清隽溫潤,桃花眼下一點紅痣。
宋景舟愣了愣,眼登時睜得老大:“賢……賢兄??!你回來啦?!”
他這一聲有些大,前後左右的同僚們都回過頭來,同樣發現了顧放之。
衆人用氣音與顧放之寒暄——
“顧郎,你回來了。”
“顧郎好像清瘦了許多,齋飯不好吃吧?”
“顧郎顧郎,你戴的可是假發?倒是看不出來和之前有什麽區別。”
“沒想到顧郎你真的有将頭發剃光的勇氣……一腔衷心,實在佩服……”
顧放之:“?”
什麽東西?他怎麽就成光頭了?
他存了個檔:“啊?你們以為我是去做什麽了?”
宋景舟道:“難道顧郎不是去山上的寺廟裏,剃發修行,為陛下的龍體祈福嗎?”
“……?”顧放之問:“敢問這條小道消息的來源?”
宋景舟答:“右相說的啊。”
顧放之:“……”
他擡起眼,控訴地看向前方右相的背影。
老人家擡頭望天,欣賞着殿頂花紋。
-
裴辛低頭看看自己。
比起繁雜的龍袍,他更習慣盔甲沉甸甸地壓在身上的感覺。
但不論什麽衣服,穿在身上,就不能出纰漏。
裴辛之間掃過自己腰間的幾只玉佩,确認了楊祿海沒給他少戴什麽,擡腿要進太和殿。
他收複烏城的事除了右相幾人還誰都不知道,一想到等下要在朝堂上看到衆人驚訝又敬佩的目光,裴辛的嘴角就往上擡了擡。
下一瞬裴辛只覺得眼前一黑,走了幾步的路又重新回到了原地。
裴辛沒什麽波動。
他早就被顧放之折騰習慣了,意識到自己喜歡上活爹後更是心如止水。
別的少年郎情窦初開是小鹿亂撞,他情窦初開是六根清淨,是立地成佛,是四大皆空,是向苦澀的命運低頭。
裴辛渾身冒着佛光地站在原地等了等,發現顧放之竟真的只回溯了這一次。
就這?
還不夠塞牙縫的。
裴辛嗤笑一聲,再次擡腿進殿。
本就安靜的朝堂一瞬間更是針落可聞。
朝臣們匆忙跪拜,山呼萬歲。
裴辛随意擡擡手:“都起來吧。”
衆臣雖然都盼着能見到裴辛,但也是真沒想到能見到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
有幾個老臣忍不住上前,關切地詢問:“陛下現在還時不時地發冷發熱嗎?”
“陛下還心情郁結狂躁嗎?”
“陛下突然大笑的症狀好一些了嗎?”
“陛下……”
裴辛:“?”
他是讓人幫着自己編理由瞞一瞞,但是誰把雪球的症狀安他身上了?
他不動聲色地問:“朕好全了。你們從哪裏聽來的朕病了?”
有人道:“是顧郎。”
裴辛:“……”
他擡起眼,控訴地看向前方顧放之的身影。
活爹擡頭望天,欣賞着殿頂花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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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早朝,百官才知道裴辛和顧放之竟然是去了一趟涼山,還順便打了個勝仗,一個個驚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了。
有一個算一個,官員們幾乎快要把裴辛和顧雲川誇贊到天上去,連帶着顧放之都被誇得整個人輕飄飄的。
為了慶祝和接風,今晚裴辛準備宮宴,何讓直接安排顧放之回家休息,連禮部的工作都不用他做了。
回了顧府,顧雲川和滿滿正在院子裏踢不用手也能玩的蹴鞠。
顧懷玉則撐着下巴在一旁看着。
顧放之“咦”了一聲:“大哥你沒去睡一會嗎?”
這幾日趕路實在太累了,為了能盡快回京,通常是天不亮就出發,夜深了才歇息。
顧放之坐在馬車裏都被折騰得不輕,顧雲川還能這麽有精神。
顧雲川将蹴鞠在腳背上颠了兩下,笑:“睡不着。”
他馬上要進宮領賞受封,拿回軍權,再一路南下。
這是好事,是他一心期盼的事,只是也因此,他留在京中的時間不多了,和家人在一起的每一刻鐘他都不想錯過。
滿滿撲到顧放之身上:“放放哥,我好想你啊。”
顧放之彎腰把滿滿抱起來,讓他坐在自己手臂上:“今晚帶你去吃好吃的。”
又看向顧懷玉:“懷玉也一起去。”
顧懷玉唔了聲。
他問顧放之:“你這次也有立功吧?大哥都升官了,你升官嗎?”
“升不升官的不重要。”顧放之眼睛亮晶晶的:“只求能多給點金子。”
顧懷玉又唔了一聲,糾結地皺起眉。
他之前只知道裴辛願意黏着顧放之,卻沒想到顧放之也願意為了裴辛出生入死。
這涼山走了一遭,也算是把命都豁出去了,裴辛總得給個名分吧?
但要顧放之進宮,他也是不樂意的。他可不想改口叫顧放之“娘娘”。
可憑什麽孫太師能,他哥不能?
正想着,顧放之走過來戳戳他額頭:“想什麽呢?”
顧懷玉道:“想皇上,你,孫太師。”
顧放之:“……?我們三個?”
“對。”顧懷玉道。
想你們仨的曠世忘年虐心之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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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個飯,顧放之困意上湧,本還想再和兄弟們說說話,但他困得直點頭的模樣實在有些可憐,直接被趕回了房間。
滿滿陪着他午睡,小貓似的趴在他胸口,手握着一縷他的卷發,身體暖洋洋的。
顧放之很快睡着了,再醒來的時候是聽到阿奇在外面叫自己:“二爺二爺,該收拾去宮宴了。”
“起來了。”
顧放之撐起身,滿滿已經不在床上了,正坐在桌前自娛自樂地折紙玩。
見顧放之看過來,滿滿舉起手裏的東西:“放放哥你看!”
“啊,”顧放之看了一會,謹慎地存了個檔:“好優雅地一只大狗。”
滿滿紅着眼睛:“這是一對鴛鴦!”
顧放之讀了個檔:“好優雅美麗的一對鴛鴦。”
滿滿開心地笑起來:“送給你!”
他舉着鴛鴦跳下椅子,袖子卻刮到了什麽東西,把那東西掃到了地上。
滿滿回頭撿起來,認着上面的字:“老……老……放放哥哥,後面的字是什麽?”
顧放之伸手接過。
這是一張信封。
信封古樸精致,觸摸有絹布質感,邊緣嵌着金線、描繪着祥雲紋樣,封口處則用細膩的火漆封住。
上面是筆鋒淩厲的四個大字:“老師親啓”
顧放之“啊”了一聲,想起來了——
這是裴辛去涼山前給他留的信,說要是戰敗了就讓他打開。
那要是沒戰敗呢?要不要打開?
小孩不會寫了什麽很煽情的話吧?
說不好奇是假的。顧放之心癢癢的,想着偷偷瞄一眼信的內容,但剛撕開封口,就聽阿奇又叫自己:“二爺,二爺?又睡啦?”
顧放之把信往懷裏一揣,抱着滿滿往外走:“來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