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地碎帛……
第 42 章 一地碎帛……
第42章
被裴辛怎麽看怎麽陰暗的笑容震懾了一下, 比起害怕,更多的是擔憂。
他們繼續勸阻着裴辛——
“陛下是民心所向,天命所歸。您若離京, 恐怕民心不穩,政務也……”
“陛下若是親征,百官百姓都難以心安,雖說陛下骁勇善戰, 可萬一真出了什麽岔子……”
“秦瑄将軍已在涼山,又何必……”
衆臣吵吵嚷嚷,許多聲音混合在一起,吵得裴辛心煩。
他緊皺着眉, 想擡手狠狠拍一下桌子。
顧放之倒是從剛才起就一直在留意裴辛的動靜。
見裴辛面上一閃而過的殺意,顧放之怕他動殺心, 直接讀檔到了裴辛剛笑過,臣子們還一言不發的時候。
一片安靜中, 裴辛突然用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沉聲:“安靜。”
衆人:“……?”
他們也沒說話啊?
是他們的呼吸聲吵到裴辛了??還是心跳聲??
難道說裴辛想讓他們以後永遠都別呼吸別心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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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子們戰戰兢兢, 卻不知道裴辛此時的心跳比他們還厲害。
他僵着一張臉,不敢側眸去看旁邊的顧放之。
從知道顧放之懂得巫術後, 他一直都很配合顧放之, 裝作他并不知道這件事。
但剛剛,他竟然, 露餡了。
他怎麽會犯下這樣的錯誤。
裴辛這兩個月以來一直彎着的腰終于是要斷了。
破碎版裴辛擡手摸了摸鼻子, 放下手摸了摸桌面,站起身再摸摸椅子扶手後,把椅子往裏面推了推,又往外面拉出來了一截。
人在尴尬的時候就會裝作自己很忙。
“朕自然有朕的理由。”裴辛本不想解釋的。但現在他只恨自己的嘴不能再說得快一些:“蒼生教好不容易露頭, 正是将其一網打盡的好時機。”
衆臣了然,但大部分人依舊不能贊成裴辛的決定。
裴辛只道:“朕已有決斷。”
衆人再勸了幾句,但裴辛态度堅決,說話言辭間十分有條理,能聽出他是經過仔細思考,而非沖動之下做出的決定。
一直沒說話的右相對裴辛行了一禮:“陛下一切行為,乃是天命所向。陛下胸懷萬民,憂國憂民,正是國家昌盛的基石。”
見右相松口,反對的聲音這才淡了許多。
裴辛“嗯”了聲:“這才對。朕又不會輸,你們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裴辛知道,自己這話聽在別人耳中,也許或多或少都帶着些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的意思。可他并沒有誇大。
他擅長打仗更擅長打勝仗,更別提他這邊還多了一個顧放之。
就算他真輸了,顧放之也能将一切重頭來過。
這也是為什麽裴辛敢做下禦駕親征的決定。
想到顧放之,裴辛再心裏一抖。
他小心地用餘光偷瞄了一眼顧放之。
從他剛剛不小心露餡後,顧放之一直沒說話。但表情很正常,也看不出到底有沒有對他産生懷疑。
但顧放之越這樣,裴辛心裏反而越沒底。
收回目光,裴辛道:“朕明天天黑就出發,繞京郊小道出京,和精兵在冀州會和。這事除幾位外不必有人知道,使節那邊若是問起,就說朕病了,懶得見客。”
顧放之聞言猛地一個大擡頭。
剛才他一直覺得奇怪。
讀檔之前他的确看到了裴辛似乎有擡手、想要拍桌子的動作。
但他不知道為什麽讀檔後裴辛還是拍了桌子。
按理說,不可能啊。
讀檔前的狀态怎麽可能被帶回到讀檔後?
莫非裴辛那個時候就嫌煩了?
可那時候也沒人說話啊?裴辛喊什麽安靜?
口誤?
解釋的話,也不是沒有理由。
但……顧放之總覺得還是有哪裏怪怪的。
正擰眉思索,卻突然聽到裴辛說明天就走。
顧放之:“……”
啊啊啊!
他忙活了兩個來月的生日宴白準備了!
還有他的獎金……
雖然不是不能理解。
但突然好累,有種挑着大糞澆了兩畝地但發現地不是自己的,大糞味道還沾了一身的累。
不過被這麽一打岔,顧放之剛剛的思路也斷了。
裴辛再簡短交代了幾句後,道:“行了。都回吧。”
又道:“老師留一下。”
衆人起身告辭後,顧放之問裴辛:“陛下可要安排臣做什麽?”
裴辛沒立刻回答,靜靜地看了顧放之片刻。
他并沒有在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中看到自己擔心的猜忌。
也對。
活爹的思緒浩瀚無垠且跳脫,未必就能注意到他剛才那一下。
這樣想着,裴辛輕松了些。
只是對視久了,裴辛總覺得有點別扭。他收回目光,道:“老師只管好好呆在京城。”
其實他也有動過把顧放之直接帶去涼山的心思。只是路途遙遠,邊疆寒冷,顧放之的體格未必能撐得住。
萬一要是再別其他人注意到他的巫術……
而且用後腦勺想這一路肯定很折騰,說不定白天趕了一天的路,再一睜眼路白趕了。
他不怕死,因為就算死了、敗了,顧放之都有辦法能讓他回來。但他怕折騰。
總的來說,還是讓顧放之待在京城最穩妥。
就是……就是他好像已經習慣了盯着活爹的一舉一動,這次要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把顧放之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總覺得心裏有點不安。
顧放之點點頭。他道:“皇上一定會凱旋歸來的。”
裴辛輕哼一聲:“這還用說?”
顧放之樂了:“小孩還挺傲氣。”
裴辛小怒:“你說什麽?”
顧放之讀檔:“陛下聰明伶俐,志向頂天立地,周身飄散龍氣。”
裴辛:“…………”
還押上了。
他懶得接茬:“朕離京後,老師多留意朝臣動向。若是誰有異樣,都記錄下來。”
顧放之都能猜到裴辛突然離京,又不給理由,他們家尚書得破防成什麽樣子。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布衣之怒,天下缟素。
領導一怒,飯點開會,工作翻倍。
顧放之感覺到自己肩膀上沉沉的,應該是肩周炎到來的預告。
裴辛看他這樣,翻個白眼:“朕回來之後定有重賞。”
說也奇怪,顧放之的肩周炎不治而愈。
小皇帝,神醫吶。
-
今天是裴辛留在京城的最後一個晚上。
從京城到涼山,最快的馬也要四五天,路上別提有多辛苦。
顧放之主動提出今夜留宿,想讓裴辛今晚睡個好覺。
裴辛去沐浴的時候,一個小太監在顧放之的強烈要求下把雪球端了過來。
雪球很親近顧放之,一見到他立刻搖着尾巴轉着圈并仰天大叫着過來。
顧放之誇:“好,很有神經。”
小太監看着,笑道:“奴才從來沒見過雪球對誰這麽上心。”
顧放之:“……”
“你和楊公公是去了同一個霸總文管家培訓班嗎?”顧放之搓着手臂:“太潮流了,我有點受不了了。”
顧放之陪雪球玩了一會接抛并撕碎球的游戲,看着雪球蹦蹦跳跳的樣子顧放之突然想到什麽。
他存了個檔,又舉起球逗雪球,在雪球趴在地上即将跳起來的瞬間再存了個檔。
顧放之是想驗證一下今天早些時候裴辛拍桌子那下到底是怎麽回事,會不會發生這樣的情況。
他一共讓雪球跳了十次,又讀檔到雪球安靜的時候。
十次裏面有三次雪球依舊是安靜待着的,三次雪球突然開始大叫,兩次雪球跳了起來,一次雪球咬住了自己的尾巴,還有一次雪球像是運動健兒一樣沖到桌上吃掉了半張宣紙。
顧放之:“……”
他摸摸雪球的狗頭,又誇:“好,特別有神經。”
不過多虧了用雪球做的這個實驗,顧放之反而心裏有了點底。
唯一不确定的,就是不知道讓雪球作為自己的實驗對象是否是一個正确的選擇。
畢竟裴辛雖然心思莫測,但确實還遠遠做不到雪球這樣瘋癫。
這樣想着,顧放之很具有科研精神地又多實驗了兩次。
-
盥室。
裴辛冷冷地站在浴池邊上。
楊祿海很茫然。
分明來的路上裴辛還好好的,怎麽這會兒看着浴池,反而生氣了?
他小心地問裴辛:“陛下,可是有不喜的藥材?還是不喜盥室的裝潢?還是……”
裴辛沉着臉不答。
懶得答,他好累。
不知道顧放之這會兒又是在搞什麽,巫術來來回回地施展個不停。
他的衣服剛脫下來就又回到了身上,剛脫下來就又回到了身上。
都脫了十次了,衣服和焊身上了一樣,連個外袍都沒能脫掉。
虧他還為了顧放之的安全,特意安排把顧放之留在京城護着。
活爹就是這麽對他的。
各種情緒混合在一起,裴辛煩的不行,伸手把腰間玉佩砸到水裏。
下一瞬玉佩又重新挂回到了腰上。
他再扔,玉佩再回來。
裴辛:“……”
好玩好玩,要是顧放之在這裏能被他掐一下就更好玩了。
楊祿海還在絮絮叨叨地問,又說天冷藥浴馬上要涼了,陛下早些沐浴。
裴辛煩的不行,伸手去扯自己衣領。
手勁用的大了點,衣領“刺啦”一下裂開。
楊祿海愣愣地住了口。
不知道為什麽,裴辛這一瞬間感受到了雪球的心情——
怪不得瘋狗要破壞一切。
撕碎點什麽東西是挺爽的。
反正等下顧放之又要用巫術将一切複原。
這樣想着,裴辛再伸手,撕開外袍,又去撕裏衣。
楊祿海震驚得不行,想要勸阻,但見裴辛臉上浮現出笑意,卻什麽都不敢說了,只有默默地後退一步,站到了屏風後面。
等裴辛回過神來,已是一地碎帛。
而,顧放之,沒回溯。
裴辛:“…………”
哦。
所以他的帝王起居錄上又要這麽寫了:
某年某月某日,新帝裴辛于盥室內快樂地爆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