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我的大腦警鈴大作,整個世界亂成一團。
這可是道送命題!
“當然啊,不然我為什麽會在這裏?”我給出肯定的答案,但是霍司鈞卻不滿意。
他皺着眉,移開視線,向後退了一步,重新坐回隔壁的床。
“可是你從來沒有說過愛我,也不告訴我你在想什麽。就算是哄我的也好,但你什麽也不說。”
霍司鈞的聲音低了下去:“……我也會患得患失,也會害怕。”
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房間內的光只剩下剛才進門時打開的走廊燈光和窗外偶爾駛過的懸浮列車燈光。
當懸浮列車駛過時,光從霍司鈞的身後照過來,被落地窗和白紗窗簾遮擋,光影變成一節節的,就像是牢獄的欄杆,将我和霍司鈞兩人分隔在兩處。
一時間不知道是他在牢裏,還是我在牢外。
我從跪坐的姿勢轉為正坐,雙腳踩在地毯上,站起身,坐到他的身旁。
腦海裏的思緒有些混亂,在霍司鈞在的時候,沒有辦法理清楚,當下的這一刻,我只是不想他難過。
我擡起手,圈住霍司鈞的腰,依偎在他的懷裏。
“抱歉,我沒什麽當戀人的經驗。但這次我學會了,我們好好談談,好不好?”
我從他的懷裏擡起頭,看向霍司鈞。
霍司鈞垂下眼眸,望進我的眼裏,深棕色的眼眸徜徉着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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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杯濃郁的熱巧克力變得香甜起來,銀質勺子在杯中攪動,像漩渦一樣,将我融化。
他低頭吻了我一下,淺嘗即止,然後回抱住我,帶着我往床上倒。
我的世界天旋地轉,視線被霍司鈞遮擋了大半。
昏暗的房間裏,唯有他的眼眸明亮如星辰。
“除了和你的師門公開我們的戀情,還能和別人也公開嗎?我想光明正大地牽你的手,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你是我的,讓那些不懷好意的人離你遠遠的。”霍司鈞說。
“不懷好意?”我怎麽沒發覺有誰不懷好意了?
霍司鈞眉頭一皺,似乎被氣到,翻了個白眼,說:“開會時坐你對面那個男的,看了你好幾眼,還問你師妹要你通訊號了。”
我訝異地問:“是嗎?我不知道啊。師妹給了嗎?”
開會時我全程走神,完全沒注意這個。
霍司鈞沒聲好氣:“沒給。”
他吃醋的時候,特別可愛。
我沒忍住,飛快地親了他一口。
霍司鈞立刻盯着我瞧,濃眉上挑,好像我做了什麽犯規的事情。
我只是看着他笑,心裏的甜蜜像棉花糖一樣化開,濃稠的糖漿逐漸沒過我的世界。
和有情人在一起,什麽理智不理智的,全都被抛到腦後。
霍司鈞的眼神柔和下來,腦袋靠着我的肩膀,趴在我的身上,整個人跟沒骨頭似的,非要貼着我。
他柔軟的黑發蹭過我的臉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問:“公開我好不好?”
這話說的,好像我是那種不給人名分,到處花天酒地的渣男。
“我要是說不好……”我壞心眼地想要逗一下他。
霍司鈞把腦袋埋得更深了,鼻尖擦過我的鎖骨,滾燙的氣息從領口滑入胸膛,我的身體像是過電一樣,酥酥麻麻的。
“你要是說不好,我就不起來了,天天粘着你,不公開也要公開。”
見他耍賴撒嬌,我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真的。
這誰頂得住啊?
“那我只能答應你了。”
霍司鈞撐起身子,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我,嘴角壓抑不住地上揚,興奮得好像在狂搖尾巴的大金毛。
我原本以為他會借機得寸進尺,做點什麽,但是他得到了我的答案之後,反而什麽也沒做,乖乖起身放過我,讓我去洗澡了。
看着他高興的背影,我原先還在劇烈跳動的心髒漸漸冷了下來,嘴角的笑意收斂。
那種甜蜜的糖漿過于濃稠,容易讓人走不動道,把人困在原地。
要是分手了……霍司鈞會不會後悔今天纏着我,要我公開呢?
我确實不再是四年前的那個我了,我沒有19歲的卓雲清那樣樂觀。
如今的我,既不敢和霍司鈞提以前,更不敢和他談以後。
我躺在霍司鈞的隔壁床,背對着他,失眠了,但卻在假裝睡覺。
這四年裏,我基本上沒有哪天是能正常入睡的,都是天亮才睡着,一想到霍司鈞,黑夜便格外漫長,對我來說是煎熬。
這樣熟悉的失眠,反而讓我有種安心感。
我還是那個陰暗的我。
有時候真希望霍司鈞混得沒我好,這樣就能理所當然地控制他的人生,讓他跟我走。我就能有理由像四年前的我那樣,把他規劃進我的人生藍圖裏,讓他永遠留在我身邊。
RA戰隊,我肯定是不能久待的。
先不說它的工資待遇,給霍司鈞做完新機甲,項目就結束了,我再呆在戰隊裏就是給他的機甲做做日常保養和維修什麽的,這些工作普通的C級維修師都能幹……
先前和教練聊的時候,他就說過,現在還不算霍司鈞的巅峰,他至少還能打個五年再談退役的事情。而且霍司鈞當年進RA戰隊,老板用股份來留人,這種情況,霍司鈞就相當于是自己給自己打工,他有把握贏下比賽,讓RA戰隊立于巅峰,又有什麽理由退役?
五年。
我閉上眼睛。
肯定不能和霍司鈞提這件事情。
我不想霍司鈞為了我,職業生涯還沒到巅峰期就突然退役,這太沉重了,萬一哪天他又翻舊賬,說什麽當年我為了你放棄了我的職業生涯。
真的,我擔待不起。
我也不想自己在RA戰隊蹉跎五年。機甲制造師的黃金期也沒有多長,年紀大了,就算精神力等級足夠高,身體也跟不上了。
可是……
隔壁床突然有了動靜,我身體僵硬,不敢動作。
被子和衣服布料摩擦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雲清,睡不着嗎?”霍司鈞的聲音很輕,幾乎是氣聲。
我沒有回應他,但是耳朵不受控制地動了一下,就像動物發現危險時警惕地豎起耳朵。
此時房間關了燈,光線昏暗,他應該沒有發現。
房間裏,傳來像是嘆息一樣的呼吸聲。
床墊下壓回彈,腳步聲逐漸遠離我,朝落地窗邊的陽臺走去,然後是推拉門的聲音。
門拉開又被關上。
霍司鈞去陽臺了。
我睜開眼睛,外面的幽光從未拉緊的窗簾照進屋內,牆上落下一條長方形的光。
他為什麽要去陽臺?
接通訊?玩光腦?難道他也失眠嗎?為什麽失眠?
我暫時按下這些疑問,等待霍司鈞回來的聲音,但房間只有我的呼吸聲和心跳聲,那樣安靜,好像這間房間本來就只有我一個人。
等着等着,或許是知道霍司鈞沒睡,還在陽臺,就算想要離開房間,也得先回來,經過我的床邊,我睡眠淺,可以第一時間發現他的離開。
不知道為什麽,意識到這一點,反而讓我感到心安,困意來襲,我睡着了。
次日,隊伍乘坐星艦出發前往邊緣星。
我早上醒來的時候,霍司鈞已經起床了,我便也沒問他為什麽要去陽臺的事情,以免被他發現我當時在裝睡。
霍司鈞也沒提。
雖然昨天和他說了可以公開我們的關系,但霍司鈞也沒有在人前對我做什麽,我們甚至一整天都沒有肢體接觸,正常得有些異常了。
我獨自坐在星艦的餐廳裏,從窗戶望向外面的星辰大海。
“師兄。”花信坐到了我對面,單手撐着下巴,自來熟地吃起桌上的薯條,“你們吵架啦?”
她看向坐在不遠處那桌,和布魯等人聊天的霍司鈞。
我搖了搖頭,“沒有啊。”
順着她的視線看向那邊,霍司鈞似乎沒有注意到我,他還在和別人聊天,而且聊得很開心。
“他也有他的交際圈,我不認識他的朋友,這很正常。”我曲起手指,握着面前那杯檸檬水。
雖然我嘴上這麽說,但我其實是在意的。
剛才霍司鈞和我坐在這邊好好的,布魯一個招呼,霍司鈞就離開我去了他們那桌,甚至也沒說要帶我去見見他的朋友,我也不知道布魯見面時,說的“戰友”到底是什麽意思……
花信默了默,說:“師兄,你還記得你第一次在研讨會上發病,是誰背你去的醫院嗎?”
我垂下眼眸,看着玻璃杯裏漂浮的檸檬片,沉默不語。
“你知道你一個一米八的大高個,對我一個小女孩來說有多沉重嗎?”花信語氣誇張,肢體語言極其豐富。
我笑了一下,“謝謝你啊,師妹。”
花信垂下手,擔憂地看着我:“我倒是可以幫你瞞着這些,但是如果哪天讓他知道了這四年裏,你因為他過得有多痛苦,你們……”
我的笑意淺了幾分。
花信似乎沒察覺到我的不快,還在繼續輸出:“而且其實也瞞不了多久吧。師兄你好歹是機甲制造系的系草,那次研讨會的視頻在校園論壇傳播度挺廣的,有心人想查肯定能查到。
“霍司鈞這四年沒有聯系過你,他也不搜你嗎?他對你這四年的變化一點也不好奇嗎?你們為什麽四年後這麽快就在一起了?難道你們只是床伴關系?”
我有時候真的很讨厭師妹這張嘴。
但我也知道她并沒有什麽壞心,就是單純情商低,愛說大實話。
這些問題我沒有想過嗎?
我只是不去細想而已。
本來各種問題壓在一起就夠難受的了,師妹還來給我添堵,真行。
我拿起桌上的薯條,塞進花信的嘴裏,皮笑肉不笑地說:“師妹,多吃東西,少說話。”
花信嚼着薯條,哼哼唧唧地說:“哼,讨厭你們,虛僞的成年人,喜歡自欺欺人。”
她就像是《皇帝的新裝》裏的小孩,不給成年人一絲保留尊嚴的機會。
我繼續給她塞薯條,希望以此堵住她的嘴。
周圍不知道什麽時候安靜了下來。
桌子旁,落下一道陰影。
霍司鈞握住我的手腕,把我原來給花信的薯條轉了個彎,就着這個姿勢,低頭叼起我手裏的薯條,像是我在喂他一樣。
他笑眯眯地吃下這根薯條,直起身,看向對面的花信。
花信打了個激靈,縮了縮脖子,但是很有骨氣地挺直腰杆,反手指向霍司鈞,像是跟我控訴,對我說:“這個最讨厭。”
我知道她向來是幫親不幫理的,對霍司鈞的讨厭多半是因為見過我為了他有多痛苦。
霍司鈞不知道我們剛才聊了什麽,又看向我,像是在等我給他解釋。
我觸及到他的視線,餘光看到不遠處他的那些朋友也在看這邊。
大概是霍司鈞離席得過于突然,他的朋友們也摸不着頭腦。
我笑了笑,答師妹:
“沒關系,我喜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