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霍司鈞把我送回公寓之後,就回去處理星博平臺的風波了。
今天起起落落,我也需要獨處的時間好好整理我的情緒。
以前在故鄉星……很少有和自己相處的時間,我有家人有朋友,也樂意和他們相處,有時候甚至會害怕安靜的房間,經常和朋友聊天聊到睡着,好像那樣我就不會是孤獨的。
後來去了學院星,需要重新适應新環境,認識新朋友。在帝國大學上學的同學,大部分家境都不錯,而且都是一等星或二等星的公民,我是那一屆唯一的三等星公民。
暗地裏的排擠……也是會有的,或者說,談不上排擠,只是人家有人家的社交圈,不帶我玩而已。
當時的我有霍司鈞,如果覺得難受了,就想想霍司鈞,和他聊聊天,吐槽一下日常生活,笑笑也就過去了。
而且我還要掙學費和生活費,其實并沒有太多時間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我滿腦子都是——如果能讓霍司鈞也來這裏就好了。
我很依賴霍司鈞。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如果沒有那次通訊,我會一直依賴他。
他就像是我航行時的錨點,風浪再大也不怕。
失去錨點……才學會害怕,才學會長大。
我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好像要把這些年的難過和委屈全都吐出去,從此就是全新的我,全新的世界。
手環震動。
【沈軍師:回家之後記得卸妝。給你買的是防水化妝品。謝謝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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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看到霍司鈞的星博和我的健康狀态異常報告了。
我才想起今天化了妝,又走進衛生間照鏡子。
原本以為會看到一個哭花了妝的醜八怪,但其實還好,除了眼睛有點腫,看起來有點陰郁之外,也沒什麽。
用卸妝水一點點擦掉花費了幾個小時化的妝。
粉底蹭在白色的化妝棉上,将它染上厚重的顏色。
擦掉臉上的化妝品,就像是摘下我戴的面具,我用了十二分的莊重态度去對待自己。
皮膚的緊繃感消失,逐漸可以透氣了。我看着使用過後的化妝棉上沾着各種各樣的顏色,黑棕色是眉筆的顏色,淺粉色是腮紅的顏色,膚色是粉底的顏色……
原來向一個人表達自己對他的重視,需要做這樣多的努力。
我擡起頭,再次看向鏡子裏的自己。
下次再見霍司鈞,就這樣去見他吧。
不想讓他再對我有什麽濾鏡了,四年後的我,和四年前的我已經大不相同了。
我更希望他喜歡的是現在的我。
次日去上班,機甲廠的公共休息室格外熱鬧。大家都看到了霍司鈞發的動态,也都在猜霍司鈞的“對象”是誰。
我早就猜到會是這樣,所以才不想公開。
如果不公開,他們頂多讨論這一陣子就過去了,要是公開了,平時沒事就調侃我兩句,我臉皮薄,經不住別人調侃,不知道要做什麽,也接不上話,和別人相處起來會尴尬。
“雲清,你和霍隊關系好……”有人抓住我想和我聊聊八卦,我立刻假裝有工作的樣子,快速從公共休息室溜了。
為了避開八卦的同事,我打算這段時間都待在霍司鈞的機甲間好了。
臨近中午的時候,霍司鈞給我發消息,問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吃午餐。
【卓:不了,我喝營養劑。】
【霍:……行。】
一般來說,霍司鈞發消息不愛發句號。
我能想象他在那邊的表情,想到他會被我氣得牙癢,就覺得好笑。
不去吃飯,我就在機甲間畫圖紙,畫到一半,系統彈出一條提示。
【系統:您有一條訪客申請。】
霍司鈞的機甲間除了他本人、經理和我之外,就連主隊成員進來都需要申請。
我走到門口,一開門,站在門口的是青訓隊的段少源。
星際的醫療技術發達,前兩天看到的段少源還打着石膏,今天就好了。
段少源手裏提着一個袋子,見到我,眼眸亮起,聲音有些幹澀:“我……咳咳,我聽別人說,你沒去食堂吃飯。”
“嗯,在裏面畫圖紙,一會兒喝營養劑就行。”
“營養劑的口味很難喝吧。我帶了飯,你要試試嗎?”段少源把手裏的袋子往前遞,耳朵尖變粉,“謝謝你之前幫我修機甲。”
我垂眸向下看,袋子裏裝了飯盒,蓋子上凝着白霧。
“你吃過了嗎?”我問。
他搖了搖頭。
“去公共休息室吧,現在那邊應該沒人。”機甲廠的同事一般都在飯堂解決午餐,然後回員工宿舍午休,沒人會在休息間擠那張小床。
我帶着段少源往公共休息室走,給他開了門,等他進去之後,也沒有把門關上。
段少源将袋子裏的兩個飯盒都拿了出來,放在桌面上,還準備了筷子和勺子。
我注意到他給空位留的飯盒上放着的筷子是一次性筷子。
說起來,确實會有人不喜歡使用別人用過的餐具。這小孩還挺細心。
我坐在他給我留出的空位,打開飯盒,萬幸裏面的不是我先前逗他說的黑暗料理,而是他自己喜歡吃的可樂雞翅,還有厚蛋燒和西蘭花。
“你這是希望我吃完之後,也喜歡上吃可樂雞翅,然後讓霍隊改食堂菜單嗎?”我笑着問他。
段少源紅着臉,搖頭,“……沒、沒有,我只是想謝謝你。”
我也沒繼續逗他了,坐在位置上吃飯。
飯盒裏的飯菜都是熱的,看來他在來之前還重新去熱過飯了。給我選的飯菜是他愛吃的。
少年的心意其實很好懂,就是我覺得好的東西,也想給你試試。
我不想辜負別人的謝意,盡管他送的飯對我來說,飯量有點大了,但為了不讓他多想,覺得我是不是不愛吃他送來的飯,我還是強撐着把最後一口飯都吃完了。
撐得我有點難受。
“你覺得怎麽樣?”段少源吃得比我快,吃完飯之後就一直盯着我看,眼神期待。
我用紙巾擦了擦唇,玩笑道:“好吃。可以考慮讓霍隊改食堂菜單了。”
段少源皺起眉頭,看起來有些苦惱,似乎在說他并不是為了這個才給我送飯的,但是很快他又松開了眉,單手撐着底下的凳子,身體朝我靠近了一點。
他說:“那我明天也給你帶飯吧。”
我觸及到他那雙澄澈的眼眸,又移開視線,把飯盒的蓋子扣上飯盒。
拒絕的話在唇邊轉了幾個彎。我真的很不擅長拒絕別人的好意。
“這個飯盒,我帶回去洗吧。你請我吃了飯,我總不能還讓你來洗飯盒。”我把飯盒拿走了,他就沒辦法給我裝飯了吧。
段少源低頭看着我手裏的飯盒,似乎沒聽懂我的言外之意,說:“沒關系的,我洗就好了。你幫了我很多,這些小事我來就好了。”
他伸手按住了飯盒的蓋子,将飯盒往他的方向挪。
我捏住飯盒的一角,笑着說:“就是修個機甲而已,分內之事。這頓飯就當你還清了。”
“所有人都不幫我,只有你幫我。維修師都說,我的機甲修起來很麻煩,但是你卻不嫌麻煩。我只是給你送飯而已,算不得什麽。”段少源望向我的眼睛就像玻璃一樣幹淨透明,嘴角含着笑意,白淨的臉上飄着一抹淡粉。
我看着眼前的少年,有了片刻的失神。
想起16歲的霍司鈞。
上高中那會兒,經常有人給我送東西,尤其是一些特殊的“節日”,平安夜流行送蘋果,我一早來到學校,抽屜裏都是蘋果。
中午霍司鈞來找我吃飯,我給他分了一個蘋果,他高興得不行,和我說什麽,眼睛都是亮亮的,好像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只是随手給出的蘋果,卻能讓他高興一整天。
當時的我不懂。
現在的我好像有點懂了。
“雲清哥?”段少源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怎麽了?”
我回過神,忍不住對他笑了起來,說:“沒什麽,突然想到我男朋友了。”
段少源愣了一下,呆呆地應了一聲。
我借着他發愣的時機,站起身,把飯盒放進他的袋子裏,和他的飯盒放在一起,說:“你明天去飯堂吃飯吧,這兩個飯盒我洗完再還你。”
段少源還坐在位置上,聲音低了下去,說:“之前沒聽說過雲清哥有男朋友,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我說:“是個……”
愛記仇?愛吃醋?愛生氣?好像跳出來的形容都不太像是好詞。
我抿着唇笑,說:“是個很愛我的人。”
說罷,在段少源疑惑的眼神裏,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回去午休吧,小孩多睡覺才能長高。”
段少源的眼眸黯淡了下去,似乎有些失落,但也只能被我推着往外走。
我讓他回去,自己留下來收拾桌面。
“霍隊。”段少源走到門口跟人打了招呼。
門口傳來霍司鈞的聲音:“嗯。卓雲清在裏面嗎?”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停下擦桌子的動作,看向門口方向,那邊只有兩個一高一矮的影子。
“在的。”
“好,回去休息吧。”
一個腳步聲逐漸遠離,門口的影子只剩下高的,稍微晃了晃,人影靠近。
霍司鈞出現在公共休息室的門口。
霍司鈞的目光鎖定在我的身上,走進休息室,順手把未關的門給帶上了。
“咔噠。”清脆的關門聲。
我坐在高腳椅上,支着一條腿,好整以暇地望着靠近的他。
“來多久了?”
霍司鈞沒有回答,他站在我的面前,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糖,剝開糖紙,喂進我的嘴裏。
清涼的甜味在唇齒間綻開。
檸檬薄荷糖。
“小孩聽不懂拒絕的話,下次你可以像對我一樣,對他直白一點,也說‘不可以’。”他說。
喔,看來是從一開始就在了。
“好,我盡量。”我在努力學習拒絕了。
霍司鈞俯身靠近我,微微眯起眼,像是沒有得到滿意答複,想咬我一口似的。
“拒絕別人這麽困難,拒絕我就這麽容易。卓雲清,你……”
我用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唇角吻了一下,很快分開,然後笑眯眯地望着他,看他的反應。
霍司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眸清亮,喉結滾動,還要靠近我,卻被我制止。
我用食指抵在他的唇上,眼神不躲不閃,與他對視。
“別人不能讓我主動。
“但你是特別的,唯一的,霍司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