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全世界最好的老父親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全世界最好的老父親。
新年新氣象。
裴景書新的一年, 從刷不完的試卷開始。
仿佛預示着她這一年暗無天日的生活。
沒辦法,肩上扛着全家人的希望,自己也不可能撂擔子,裴景書只好努力安慰自己, 跟着學神複習還是比學校補課強很多的, 至少不用上早讀和晚自習。
她還能睡到七八點起床, 慢悠悠的刷牙、吃早餐, 然後騎車去葉家,九點開始正式學習。
葉峤西的作息堪比機器人程序,嚴格按照學校的作息,上一節課休息十分鐘,午休也有近兩個小時,下午五點準時下課。
總之補課安排相當科學合理,一天學六個小時, 完成葉老師布置的學習任務, 下課就可以想怎麽玩怎麽玩, 無形之中,裴景書的學習效率比上課還高了。
一旦接受了這個設定, 補課其實也沒那麽痛苦。
她的待遇又好, 讓葉峤西免費補課,完了還要在他家蹭吃蹭喝, 中午的餐桌上, 至少有一道是葉外婆讓林阿姨專門給她準備的, 放了辣椒的重口味菜式。
至于晚上去哪裏吃飯, 就看情況了,有時候老媽他們特意叮囑過,裴景書也會婉拒葉家外公外婆的邀請, 乖乖回家幹飯。
這天是正月初八,裴景書不得不忍痛跟葉家餐桌上的大螃蟹說擺t擺,告訴葉外婆,“今天大哥大嫂、表哥表姐他們都會去家裏吃飯,出門前我媽就叮囑我要早點回去了。”
裴景書是個不見外的,幾乎天天泡在葉家,學習結束,少不得拉着他們幾個閑聊,兩位老人比較捧場,她找兩老聊天的次數最多。
聊完他們學校裏的熱鬧和八卦,裴景書就開始聊家長裏短,她話唠起來恨不得把祖宗十八代都交代了。
大概是受夠了自家外孫的高冷,兩老一點也不覺得小嘴叭叭的裴小囡煩,每次都興趣盎然聽着,還能跟她有來有往的閑話家常。
久而久之,葉外公葉外婆幾乎對她家的情況了如指掌了。
Advertisement
此時聽到裴小囡要趕回家的理由,葉外婆問道,“他們都開始上班了嗎?”
“是呀,不僅廠裏開工了,鹵味店、飯店和女裝店今天也正式恢複營業。不過學校還要過兩天開始補課,飯店生意必然要受一些影響,二哥說這他兩天只做中午的生意。”
所以今天是一家人整整齊齊共進晚餐,她也不能缺席。
只是裴景書沒料到,她也沒耽誤時間,放學就回了家,進門時外面的天還亮着,大家居然已經到齊了,就等她一個人。
被八/九雙眼睛齊刷刷盯着,她默默擡起了手腕,還不到五點半,确定自己沒有遲到,裴小囡這才挺直腰杆踏進家門,跟大家打了聲招呼,“全都在家吶?”
許向華正好幫婆婆端着菜出來,快人快語的解釋了兩句,“你大哥和表哥上的早班,四點多下班了啊。年還沒過完,我們辦公室也沒事幹,偶爾提前下班不打緊的。”
“哦哦,那我回房間放個書包。”裴景書朝大嫂點點頭,越過她先回了房間,心想坐辦公室的大嫂,就是她奮鬥的動力了,等自己正式上了岸,每天上班遲到早退摸魚,工資照發不誤,那叫一個爽啊。
放完東西出房間的裴景書,又不小心跟廚房門口的林麗貞四目相對了,她驚訝的問,“表姐,你今天也早退了嗎?”
“早什麽退啊,今天街上都沒幾個人,站了一天才開兩三單,老板直接讓我們提前下班了。”林麗貞嘴上說着生意冷清,臉上卻沒多少沮喪低落,她再差也成功賣出了小一百,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已經心滿意足了。
林麗貞反而興致勃勃講起了八卦,“二表哥你知道嗎?阿成哥被單位同事舉報了。”
這個大瓜,沒讓裴安和變色,反倒把其他人的胃口都吊起來了。
許向華都不舍得去廚房打下手了,裴小囡也搬了個凳子坐在茶幾旁,嗑着瓜子前排圍觀,“也沒聽說阿成哥違法犯罪什麽的,舉報他幹什麽?”
“阿成哥是沒違法犯罪,但他三天兩頭請假來我們店裏幹活,他同事早看不過眼,舉報到了他們領導跟前,說他玩忽職守、投機倒把呢。”
一聽這個罪名,老裴同志多少有點慌,“那他沒事吧?”
裴平洲率先安撫道,“肯定沒事,店還好好開着呢,再說真要是投機倒把,也不歸他們供銷社的領導管。”
看到大姨父的反應,林麗貞頓時不敢繼續了,擔心自己不小心說錯話。
裴安和反倒接過了話茬,在大家或緊張或關注的目光中,他顯得格外漫不經心,“這事我也知道,舉報沒什麽的,阿成他們領導也沒在意,不過是走過場找他談了個話。”
林麗貞小聲說,“可是阿成哥已經從他們單位出來了。”
“因為他們領導說,他頻繁請假去忙自己的事,到底影響不好,叫他今年安分一點,在單位好好表現,把這一篇揭過去。但這跟阿成自己的計劃正好相悖了,他便趁機提出了停薪留職。”
苗紅旗端着最後一盤菜出來,聽到這裏不免嗔了老二一眼,“還不是你帶的好頭,這下一個兩個都跟你學了。”
去年那次談話過後,苗紅旗對于齊家成跟着下海早有心裏準備,可這一天來的太快,還是讓她意外了。
裴安和舉手投降道,“跟我沒關系,也不是我舉報的他。”
看到老媽脫了圍裙出來,裴小囡拍拍磕過瓜子的小手,準備上桌開飯,随口問了句,“知道誰舉報的嗎?這種陰溝裏的老鼠,早點揪出來才安心吧。”
裴安和含笑點頭,“打聽出來了,這人跟阿成共事過一段時間,和這邊的同事都處不來,被下調到附近一個公社的供銷社。可能是這個原因,對方一直關注着阿成他們,以為這次能把阿成搞掉,他自己好調回城裏呢。”
林麗貞好奇的問,“那阿成哥不幹了,豈不是正好讓這人如願?”
裴安和耐心跟表妹解釋起來,正式工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齊家成停薪留職的這兩年,他的職位不可能被人取代,“至少這兩年內,供銷社不會增加正式工,實在忙不過來,還可以從別處借調人手,或者請個臨時工。不過可能性不大,年前阿成經常請假不去供銷社,他那些同事也能忙的過來,應該不會有比買年貨更熱鬧的時候了。”
至于兩年以後,供銷社還不知道是什麽情形,即便這位處心積慮的前同事終于抓住機會調回來,大概率也不會多如意。
正如裴小囡所說,這種人就是陰溝裏的老鼠,也就趁你不備咬你一口,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有點強。
只要把人揪出來,自然就不會再被咬到了,裴安和并不把各種人放在眼裏。
就連提出這個問題的裴小囡,也有點興致缺缺,她還以為對方跟阿成哥有什麽愛恨情仇。
就為這麽點事情搞舉報,簡直浪費她的感情。
裴小囡開始專心幹飯。
老媽今天複刻了她說過的黃豆焖雞爪,雞爪炖的軟爛入味,吸飽湯汁的黃豆入口即化,她正好邊啃雞爪,邊有一搭沒一搭聽着八卦。
林麗貞不知道是看出了大家的疲軟,還是無意的,冷不丁又爆了個大料,“還有哦,家成哥好像跟他對象吹了。”
這才是裴景書想聽的大瓜,她嗖的一下擡頭,目光灼灼看着表姐,“真的嗎?為什麽?”
許向華晚了一步,想說的話被裴小囡說完了,便趕緊補充道,“對啊,怎麽回事?我記得安和好像說過,小齊他們年底要定親還是結婚來着?”
“之前說是年底結婚,因為他們全家都忙着生意,就商量着往後推遲幾個月。”裴安和說着搖了搖頭,“但麗貞說的事,我也不知道,是今天剛發生的嗎?”
林麗貞點頭,被大家不約而同盯着,明明大門也關着,她還是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壓低聲音說,“阿成哥昨天跟單位提的下海,今天就被他對象的父母退婚了。下午那會兒,老板爸媽得到消息,來店裏拽阿成哥,要他去對象家賠禮道歉,他好像不樂意,拉扯了一會兒,加上也沒什麽生意,老板就讓我先下班了。”
裴安和了然的道,“這就是了,本來他哥下海,阿成他對象的父親就很不滿意,只是她媽還蠻喜歡阿成,在中間說合,這婚事才只是推遲了時間,還沒有取消。但現在他自己也沒了工作,他對象的父親應該是忍無可忍了。”
林麗貞說,“阿成哥也是這麽跟他爸媽說的,強扭的瓜不甜,耽誤了女孩兩年,退婚就退了吧,之前送的東西就不用退了,讓她早點找個合适的。”
裴安和也贊同道,“早晚有這麽一天,他對象完全聽父母的,自己一點主見也沒有。尤其是齊大哥下海以來,女方父親橫眉豎眼的,他們全家都得伏低做小賠笑臉,女孩就看着,一句話也沒說過。”
裴景書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真的是處對象嗎?我聽着他倆很不熟啊!”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話,但是某位好哥哥的雷達卻動了,開始義正言辭的教育裴小囡,“正經人處對象都這樣,發乎情止乎禮,沒結婚的男女在街上拉手,都屬于是耍流氓、傷風敗俗,你記住了,以後離輕浮流氓的男人遠一點……”
裴小囡聽着二哥理直氣壯的聲音,滿腦子只有一句話,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他自己跟女主交往的時候,發乎情止乎禮過麽?要不是她神來一筆把他拐來搞事業,白富美女配也都被他哄到手了吧,他可是一點男德都沒有啊。
裴小囡簡直有一肚子槽,還沒來得及吐,親媽已經開口教他做人了。
苗紅旗一個字都聽不下去了。她還沒說這個老大難呢,他倒是t理直氣壯教育起妹妹來了,這是要把裴小囡也帶溝裏去啊。
老母親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不鹹不淡的打斷道,“所以,阿成和阿林就是聽了你的教導吧,一個好好的對象吹了,一個至今沒對象,你們三個最好的發小,倒是正經人了,可是對象呢?”
裴安和:???
巧舌如簧的裴安和,也不免被親媽這劈頭蓋臉的指控打懵了,無力的辯解,“他們沒有對象,也不是我造成的,現在是教育……”
苗紅旗可怕他繼續教育裴小囡下去了,趕緊截住話頭,“那你自己的對象呢,什麽時候帶一個回家?”
這話題許向華感興趣,頭一個起哄道,“對啊安和,你以前說要先立業後成家,現在事業做的有聲有色,也該考慮婚姻大事了。你條件好,必然能找個好姑娘。”
裴平洲也一針見血道:“你如今正值盛年,可以找到對你真心實意的姑娘。但是蹉跎下去,邁過三十這道坎,未必就有年輕的女孩看中你這個人。”
當了幾十年兄弟,裴平洲還是了解小老弟的,他現在是一心忙事業,顧不上感情生活,等事業上的成就讓他真正滿足、開始考慮感情生活,不管那時是三十還是四十,也都只會喜歡十八/九歲的。
可年輕漂亮的小姑娘能願意和他在一起,總不是圖他年紀大圖他不洗澡,只會看中他頗豐的身家。
裴平洲只喜歡安穩的生活,老婆孩子熱炕頭,因此也是真心實意勸裴安和,希望他不要因為一時疏忽,耽誤了終生大事。
裴大頭倒是沒說話,但也一改先前聽到齊家成被舉報的慌張,充滿期待的看着裴安和,已經開始幻想老二立刻成家,三年抱倆,給他們生一堆孫子的畫面了。
大家都開始熱火朝天的催婚,裴景書本來慌得一批——不會不會吧,兜兜轉轉二哥又要跟白富美女配和原書女主扯上關系了嗎?
看到二哥根本不為所動的眼神,她才松了口氣,智商重新占領高地,跟着想起來,那位白曉晴同志已經有了門當戶對的對象,不可能再跟二哥有任何牽扯,她可以稍稍放心。
智者不入愛河,建設美麗祖國。要是二哥這輩子寡到底,裴景書倒是可以徹底安心。
但看家人們的架勢,她知道這種事不可能發生,因此在心裏琢磨着,二哥真想不開要找對象,可以找個跟他們條件差不多的。就不要去高攀什麽白富美了,要是又讓女主知道了,一封匿名信寄過去,再把白富美家裏得罪慘了,他們這點産業經不起人家一頓折騰的。
至于怎麽讓二哥聽她的話,找個普通家庭的二嫂,裴景書也有一點想法,說不通那就先下手為強嘛,她從身邊尋摸着膚白貌美有氣質的小姐姐,直接帶到二哥面前,就不信他見了不心動。
不過這個計劃目前無法展開,因為她身邊壓根找不出符合條件的,而且二哥滿腦子都是她考上大學,要是知道她關鍵時刻還在張羅着給他找對象,別說看上她介紹的小姐姐了,不當場揍她一頓都算好的。
裴小囡告訴自己,算了,先考上大學,去大城市裏,選擇範圍就很廣了,那時候也沒了壓力,有大把的時間挑選嫂子。
而現在麽,看着家人們越說越火熱、而二哥越來越冷漠的鮮明對比,她情緒十分穩定,甚至又開始啃起了雞爪。
就在裴小囡放心啃雞爪看熱鬧的時候,林麗貞也湊過來咬耳朵:“別聽表哥的,你沒說錯,阿成哥就不像有對象的人。這麽久了,我們每天在店裏,只看到他給對象送東西送衣服,對方別說來店裏幫忙、或者捧個場了,阿成哥掏錢給她買衣服,她都不過來試試,阿成哥給她挑的不合身,也是他自己拿回來換尺寸。”
裴小囡嘶了一聲,“看不出來他還有舔狗的潛質。”
人不可貌相,精明程度跟二哥不想上下的齊家成,原來也是個戀愛腦。
“什麽是舔狗?”
耳邊響起的疑惑聲,讓她不假思索解答起來,“舔狗行為,就是阿成哥這種,上趕着給人家買買買,也不管人家喜不喜歡。”
“聽說他對象挺喜歡的。”林麗貞糾正道,“不過阿成哥自己也沒上趕着,這些東西都是他爸媽催着他去送的,他自己也有點煩。”
林麗貞就算跟老板他們家只相處了兩三個月,也都看清楚了,齊家成這次很有些破罐破摔的意思,女方家堅持退婚,他搞不好還松了口氣,終于不用給人當孫子了。
裴景書張大嘴巴,想問齊家這是圖什麽?卻注意到了表姐的聲音,和前面問她什麽事舔狗的聲音,好像不是同一個人來着。
往左邊一偏頭,果然看到二哥不知什麽時候突破催婚大軍的重圍,正似笑非笑瞧着她,“聽起來你很了解這些?”
她求生欲很強的搖頭,“我什麽都不懂。對了二哥,阿成哥對象到底什麽家庭啊,這麽高傲,齊阿姨他們還逼着他賠禮道歉挽回這門婚事?”
“女方家是光榮的工人家庭。”說話的不是裴安和,而是老裴同志,“這家我正好知道,秦師傅還是他們廠裏的勞模代表,他爺爺、他父親,他還有他的兒子兒女,一家四代都為廠裏做貢獻,是遠近有名的勞模之家。”
裴景書:……
她以為老裴同志在開玩笑,但看了看他正經中甚至還帶着些欽佩的神色,她知道老爸前所未有的正經,忍不住感慨,“全家子都是一線工人,聽着連個小中層管理職務的都沒有,就這麽驕傲的啊。”
她剛還以為齊家成這種舔法,女方家至少有個幹部什麽的。
裴大頭表情難得嚴肅起來,環顧了桌上的孩子們,教育道,“全家都是工人才光榮,我們為建設祖國做出過奉獻,就算以後身份有了改變,工人子弟出身的信仰和堅持也不能丢了。”
這番話說完,最後目光定格在裴安和跟裴景書兩人身上,尤其是說錯了話的裴小囡。
而她也第一次被老爸看得壓力山大,正想找老媽求助,肩上冷不丁被只沉甸甸的胳膊搭了一下,差點把她纖細的脖頸壓彎。
兩分鐘前還似笑非笑看着裴小囡的裴安和,已然又跟她統一戰線了,畢竟他倆是老裴同志重點防範、不能走上歪路的對象,裴安和仿佛感受不到凝滞的氣氛,語氣中充滿了崇敬,“小囡,你現在知道爸有多開明了吧?要是換成這位秦師傅,我們倆還想下海,腿都能被打斷。”
“是呀是呀。”裴景書深以為然的點頭,她以前還在心裏吐槽老裴同志的固執,現在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固執,要是穿成這位秦師傅的女兒,她豈不是還得先離家出走才能發家致富?
想到這裏,裴小囡對開明縱容他們的老父親充滿了愧疚,看他的眼神更是前所未有的敬仰,真心實意吹起了彩虹屁,“爸,您真是全世界最好的父親,做你的女兒太幸運了!”
裴安和努力忍住吐槽的欲望。全世界最好的爸爸,全世界最好的媽媽,全世界最好的二哥,裴小囡就不能換一套詞?少一點套路多一些真誠吧!
然而老裴同志一點也不覺套路。
平常這都是孩子她媽的待遇,他在旁邊看着,不知道羨慕了多久,此時聽着閨女充滿感情表達對自己這位父親的崇敬,他只覺得通體舒泰、從未如此暢快過,老臉都快笑成一朵花了,哪裏還有半點讓裴小囡亞歷山大的威嚴。
就這樣,裴小囡輕松哄好老父親,繼續興致勃勃的吃瓜。
不過,因為這個插曲,她之前還想着要問問二哥,齊家成急着下海是不是有了計劃,以及自己能不能摻一腳的念頭,徹底被抛之腦後了。
只能下次什麽時候想起來再問。
吃了一肚子的瓜,她心滿意足的去睡覺,第二天起來,又是一個麽得感情的刷題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