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學神的迷惑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學神的迷惑。
裴景書:……
親眼所見, 跟親耳聽到的事實,傷害程度還是有區別的。
至少裴景書遠遠看到,學神給她這位“好朋友”的開學禮物竟是一沓試卷,她還能勉強保持冷靜。
可聽到他那沒有任何感情波動的聲音時, 她真的很想捂着胸口問對方, 37℃的嘴裏為什麽能吐出冰冷無情的話語t。
什麽叫她沒有開學測驗, 這才準備了一份。那他很棒棒呢, 要親親抱抱舉高高嗎?
要也不給,她恨不得當場掀翻這份禮物,試卷誰愛做誰做,反正她不知道。
但裴景書知道她不可以。
二哥苦心孤詣才給她碰瓷來這樣一位學神級的外援,就算不為親哥那滿滿的兄妹情感動,她也要考慮一下他為此付出的金錢。
是的,金錢。
本來他們跟屠宰場的合作進行很順利, 二哥和張主任兄弟也順利混成了異父異母的好兄弟, 有了情誼就不适合談錢了, 如今還是講究人情的時代,關系在這裏, 哪怕張主任避嫌不親自出面, 同事也看他幾分面子。
向來是萬事開頭難,只要開頭打好了基礎, 後面就很好做了, 畢竟做生意都圖個賺錢。
這種情況, 裴安和倘若還保持以前求人辦事的态度, 多少有點不信任張主任的意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張主任這禮物收得也未必痛快, 對他的影響還不太好,屠宰場到底是公家單位,他們最忌諱一個私相授受。
因此随着交流和感情的加深,二哥和張主任他們家的來往方式,也越來越樸實無華了,以請客吃飯交流感情為主,雖然頻繁的來往頗費心力,讓裴安和本就為數不多的休息時間更加雪上加霜,可這也給他們節省了不知道多少金錢。
裴景書得知,二哥他們拉關系,居然只談感情不談錢,都被這個純潔的社會驚呆了。
但不管怎麽說,他們是占便宜的一方,私底下偷着樂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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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份優勢,在二哥旁敲側擊弄清楚張大嫂和葉峤西的關系後,就蕩然無存了,為了讓張大嫂主動促成他們的友誼,并在他們高考之前确保這份友誼的真摯和堅固,二哥沒事就帶着去她狂刷張大嫂的好感度。
裴景書一開始沒看清他的套路,還傻乎乎跟着去張家蹭電視,但事情塵埃落定後,她就多少也回過了些味。
二哥操作高端看似高端,其實底層邏輯很簡單——投其所好,借着張大嫂對他們兄妹天然的好感度,營造出一種他們親近敬仰到已經把張大嫂當親嫂子的态度,久而久之,心軟的張大嫂也把他們當異父異母的弟妹看待。
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漂亮勤快又讨喜,目前唯一的短板就是學習。她也不是不聰明,就是沒掌握正确的學習方法,偏偏家裏沒出過讀書人,想幫她解決問題也無能為力。
張大嫂聽裴安和這樣“訴苦”多了,不免跟着着急起來,順着思路想,他們有沒有能幫上忙的?她自己沒有這能力,但娘家剛好有個特別擅長學習、從小被當成天才對待的表弟啊!
張大嫂自己越琢磨越覺得,表弟除了學習,日常過于單調無趣,沒有朋友也沒有愛好,他們這些親戚長輩都有點看不下去;而小裴正好是跟他截然相反的性子,天真爛漫活潑讨喜,像小太陽一樣溫暖別人,偏偏不擅長學習,但她能考上一中,就證明她還是聰明努力的,基礎不差的,他們正好互相學習、取長補短了。
至于兩人性別不同,張大嫂反而角度清奇,認為這是好事。十七八歲的男孩,多多少少有點叛逆調皮,搞不好瞞着家裏人在學校染上什麽陋習,抽煙喝酒打架之類的,只要在人前僞裝得夠好,家長也看不出端倪,要是把這麽個朋友介紹給表弟,豈不是害了他?
還是女孩子好,女孩聽話懂事,是不可能帶壞葉峤西的。
她回去這麽跟葉外公葉外婆一說,并表示裴景書跟她親妹妹差不多,那就不算是外人,能在一個學校、念同一個年級,這也是緣分,交個朋友沒壞處,性格合不來也沒事,以後不來往就行了。
張大嫂不是那種不着調的人,葉家外公外婆對着這個親外孫女還是很信任的,于是就有了開學前那次的聚餐。
不過話又說回來,裴安和精明,別人也不是傻子,要是他只有套路沒有真心,對方也不可能任他忽悠。
因此,他說把張大嫂當親嫂子對待,行動上就要表現出來,但凡供銷社的朋友告訴他到了一些諸如絲巾香水口紅的緊俏商品,就惦記着給他張大嫂來一份了。
想要左右逢源,就要有端水大師的實力,裴安和對外面的嫂子大方,家裏的親嫂子當然也不能小氣,另外親媽也是個優雅美麗的老太太,別人有親媽就更要有了。還有,張屠夫把他當兄弟,他家的嫂子也不能冷落。
這一番操作下來,裴安和可就花錢如流水了。他當初給張主任送的茅臺,花了十塊錢,人家張主任和他父親在心裏記了幾個月,家裏來貴客就這瓶好酒招待,用一次就免不了念一次他的好。
可送這些嫂子們高檔絲巾口紅,動不動就要幾十塊錢,畢竟自古以來,女人的錢最好賺。
剛開始掏空積蓄創業那會兒,裴安和手裏也沒錢了,幹點什麽都要找管賬的妹妹支取,裴景書會主動把這些人情支出也記在賬本上
畢竟做生意,還有經營成本之外的支出,比如管理費用什麽的,這方面她還是很自覺的,不會讓二哥一個人承擔。
但自打分到第一筆分紅,裴安和手握兩千巨款,整個人都財大氣粗起來了,幾十塊錢的“小禮物”,他說買就買,自個兒便把錢掏了。別說找妹妹報銷,有時候禮物送完了都懶得通知她一聲。
後來裴景書知道,主動找他承擔費用,也每每被随意幾句話搪塞過去。
裴安和是真的不在意,他跟妹妹下海到現在,明明賺得盆滿缽滿,卻因為環境因素、工作太忙,和吃住在家等種種原因,讓他們無法實現揮金如土、紙醉金迷的有錢人生活。
錢存在銀行裏,那就只是個數字,難得遇上花錢的機會,一個月也就花個幾十、百來塊,裴安和其實還挺高興的。
所以他不僅不要裴景書幫忙承擔,還興致勃勃問她要不要絲巾和口紅。
想到櫃臺那些花花綠綠、大紅大紫還要靠搶的“時尚單品”,裴景書連忙謝絕了二哥的好意,然後得到了對方一記“明明你以前也是個愛美的小姑娘,還知道趁我發工資的日子,撒嬌給你買雪花膏什麽的,怎麽現在自己有錢了,反而成了一毛不拔的鐵公雞”的暴擊。
裴景書:……
裴景書努力解釋了一番,她并非一毛不拔,純粹欣賞不來那濃豔熱烈的色彩,自己這麽個出塵絕豔的小仙女,出門畫個血盆大口、還佩個五顏六色的絲巾,那畫面太美她不敢想。
未果。她索性擺爛道,“反正口紅絲巾什麽的,我不要,二哥這麽有錢,還不如給我再買點護膚品吧。”
裴安和問:“你說的護膚品,是雪花膏嗎?”
“差不多。”為了報複他把自己形容成鐵公雞,裴景書開始獅子大張口,“但雪花膏還是太爛大街了,大家都在用,二哥要是能送我更高檔的就好了。”
她不客氣的樣子,正是裴安和懷念的,讓他早回了曾經在妹妹面前高大挺拔、無所不能的感覺,當下應道,“行,我幫你問問。對了,□□鏡牛仔褲你要不要?齊家成他哥過陣子想去趟南方,那邊聽說最流行這些,你要是感興趣,我請他哥多帶點回來。”
裴景書确實被勾起了興趣,可剛要點頭,苗紅旗已經皺着眉嚴肅道,“不許買,你妹妹還是學生,穿戴這些像什麽話?”
老母親難得這樣板着臉,語氣不容置疑,說完裴景書又說裴安和,“你也最好別要,街上這麽打扮的都是無業游民,流裏流氣,正常人恨不得有多遠躲多遠,你穿成這個樣子出門,生意還要不要做了?”
裴安和好聲好氣的點頭,“我知道了。”
苗紅旗知道,老二最有自己的主意,他這麽語焉不詳的一句“知道了”,搞不好只想敷衍她,私底下還是要我行我素的。
她也不是事事都要掌控的父母,二十大幾、也有了他自己事業的兒子,還是有買奇裝異服這種自由的,他花他自己的錢,只要不怕丢人就行t。
還在上學的小閨女,卻是萬萬不能讓她哥帶壞的,苗紅旗對只有老二站出來敷衍她的情況感到不滿,于是繼續瞪視還在一臉事不關己高的裴小囡。
裴小囡:???
沒辦法,在老母親的死亡凝視下,她只能配合的舉小手作發誓狀,“我保證,上學期間一定不穿牛仔褲、戴□□鏡,學生就要有學生的樣子。再說了,每天都是媽看着我出出門上學的,我有沒有搞花樣,又怎麽能逃得過您的火眼金睛?”
生了個如花似玉、一不小心就容易招蜂引蝶的漂亮閨女,苗紅旗嘴上不說,私底下當然會牢牢盯住,但她也需要一個态度。
認真觀察裴小囡說話的語氣神态,确定她對那些年輕人狂熱追捧的潮流興趣并不大,苗紅旗這才滿意了。
而裴景書只覺得無辜,二哥挑起的話題,媽媽卻對他輕輕放過,讓她這個吃瓜群衆承擔了所有,還有沒有天理嘛。
當然,她也就在心裏這麽嚎兩聲,裴景書自己也知道,她占大便宜了,二哥為了讓她跟葉峤西産生聯系而砸下去的真金白銀,每一分都是他們的血汗錢。
這錢他花得痛快了,可裴景書想起他們以前搬磚賺錢的艱辛,也不能讓這錢花得沒有意義。
哪怕學神的友誼過于沉甸甸,她跪着也要走下去。
所以裴景書非但不能說半個不字,雙手接過試卷,還要努力微笑表達自己的謝意,“沒想到你還會注意到其他人沒有開學測驗,特意送來你們尖子班才有的試卷,這資料太珍貴,我、我會好好研究的!”說最後一句話時,她差點咬碎後槽牙,語氣不免加重了兩分。
這聽在葉峤西耳裏,就成了激動的破音,他淡淡的說,“不客氣,先做這套,以後還有試卷,也會跟你分享的。”
裴景書:???
學神太敬業了,她只能含淚道謝,“太……太感動了。”
葉峤西不喜歡廢話,他今天的舉動,也是源于外公外婆和表姐幾人的囑托,他們希望他在學校能關照一下裴景書的學習,對他來說也只是舉手之勞,便這麽做了。
送完試卷他雙手插兜,準備回教室了,偏偏在垂眸的時候,不小心看到她眼底閃爍的淚光。
葉峤西愣住了,那張缺乏情緒、就差直接标注“我對愚蠢的人類不感興趣”的俊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如有實質的迷惑和不解。
是淚光嗎?
是對他雪中送試卷而感動的淚光嗎?
縱使他們接觸不多,葉峤西也不認為她會是這麽多愁善感的人,可好似乎除了感動,也找不到別的情況來解釋她眼中的淚水。
學神和普通學渣的腦回路,終究是不一樣,葉峤西就算把聰明的腦袋想破,也不會想到,裴景書是因為這區區一份旨在檢驗他們放假是否複習、而沒有加難度的摸底試卷感到壓力山大。
猜不透,根本猜不透一點。
葉峤西不免覺得,班裏同學說得對,有些女生确實比函數難解。裴景書尤其是謎一樣的女生。
好在他對普通人類,也沒有對數學死磕到底的求知欲,看不懂裴景書就不看了,他之所以還保持着要離不離的狀态,單純是出于男同志的責任心——明明看到同學眼含淚光的“脆弱”模樣,他就這麽一聲不吭離開,是不是過于冷漠了?
裴景書不知道,對面依然是遺世獨立姿态的高冷學神,正人生第一次的反省自己是否冷漠的哲學問題。
在對方沉默但又還沒離開的這兩秒鐘裏,她低頭掃了兩眼,看好看到一片空白的數學試卷。
要知道,她現在的數學進度,還在一邊吸取高二的新知識點,一邊瘋狂補習高一課程的階段。
尖子班的卷子,她看題目都懵懵懂懂,更別提解題了。裴景書只覺得雙眼一黑,發出了懷疑人生的驚呼,“試卷怎麽都是空白的?”
聽到她的話,葉峤西剛要邁開的腳默默又收回了,語氣裏透着淡淡的迷惑,“試卷不都這樣?”
“我的意思是專門給我找沒做過的試卷,太麻煩了,直接把你做過的給我就行,你的解題一定跟标準答案差不多,我正好當參考答案了。”
裴景書算盤打得噼裏啪啦,葉峤西卻不走尋常路,“不麻煩,空白試卷更方便練習,你慢慢做,有不懂的随時來找我。”
她還想最後掙紮一下,“你可能不知道,你們尖子班的試卷,我能做出一半題目就算不錯了,還不能保證準确率,以後需要請教你的問題非常多。”
葉峤西:“……沒關系。”
他現在知道了。
但是自己送出去的試卷,有始有終做好售後的覺悟還是有的。所以在吐出這個回答後,他就不準備再閑聊下去了,擡了擡下巴示意她看後面,“你同學好像在等你,回去吧。”
裴景書轉頭,就看到剛剛甩開她跑得飛快的兩人,在自家班級門口探頭探腦張望。
她們身後,隐隐約約還有其他的小腦袋。
裴景書:……
交友不慎吶。她只好跟葉峤西告別,抱着熱氣騰騰的尖子班試卷回了自己的普通班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