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哪怕現在漠塵移情別戀上了宇文猛, 他也還是覺得雲采夜才是這世上長得最好看的人, 這樣好看的人,要是能能天天見該有多好呀。
不過漠塵知道他是沒法天天見着雲采夜了,但是雲采夜和宇文猛是同僚,那宇文猛的婚禮雲采夜應當也會來參加的,這樣他就可以與采夜恩公見上一面了。
和采夜上仙見面與和宇文将軍分開一段時間相比, 漠塵覺得後者也不算特別難以接受——畢竟他可以日日見到宇文将軍, 而采夜上仙他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見上一面。
所以漠塵馬上就不傷心難過了, 甚至還有些期待地問:“将軍, 您是今晚去送喜帖嗎?”
宇文猛望着他晶亮的雙眸, 心底像是打翻了一壇陳年老醋,酸得他“醋”不及防, 便挑高眉梢意味深長回道:“是。”
“那、那您別忘了……”漠塵低着頭, 溫吞而小聲地提醒他,“給采夜上仙也送一份喜帖呀……”
“呵呵。”宇文猛冷笑一聲, 問他,“哦?這會兒舍得放我走了?”
眼下變成漠塵給他講道理了:“當然還是舍不得呀, 我會很想将軍您的,會想你想的睡不着覺, 但是我知道将軍您很快就會回來的, 所以我就沒有特別舍不得了。”
小狐貍嘴裏的甜言蜜語像是不要錢一般幾斤幾斤地往宇文猛心裏頭灌着,饒是意志堅定如宇文猛這般的人, 這會兒不禁也覺得像是泡在蜜罐裏了, 先前心底的酸也不覺得有多明顯了, 微微揚起下巴又道:“那你對門那名叫‘青蚺’的客人呢?你不是很怕他嗎?要是我不在的時候你撞上他了怎麽辦?”
宇文猛問這話原本的意思是等漠塵害怕示弱一番,然後他再上去哄幾句,給小狐貍幾件貼身防護的寶物,告訴他自己馬上就回來,讓他別怕。
結果漠塵聞言臉上沒有一點害怕的神色,反而道:“是的呢,所以我打算今晚去找樹非哥哥秉燭夜談,等将軍您回來。”
宇文猛:“……”
雖說樹非是漠塵的哥哥,可那也只是義兄,孤男寡男共處一室成何體統?要不是他有非的離開一趟的理由不可,宇文猛真想把漠塵摁到床上狠狠打他屁股,讓他知道“避嫌”二字是如何書寫的。
“罷了。”不過宇文猛最後也只能妥協,他長嘆一聲,不願意他最後和小狐貍相處的這幾刻要在這樣互相怨怼的情緒裏度過。
他擡起手,将漠塵拉到自己懷裏抱着,緩緩撫着他的頭發,別的什麽也沒說,只是道:“我很快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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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不特意提及還好,宇文猛這麽一提,漠塵原先淡定下來的心又被高高吊起,有些慌亂無序地狂跳着,總是覺得宇文猛這一去定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至于是什麽,他也不知道。
可話本子不都是這樣寫的嗎?
比如宇文猛這一去他們的私情就要被暴露,說不定天帝弦華并不同意他們的親事,把宇文猛拘在天界不給他下來,然後他們就再也無法相見了。
漠塵自己胡亂猜測了一通,反而把自己弄怕了,他輕輕打了個輕顫是真的開始難過了,蹙着眉抽抽鼻子問:“真的麽……”
宇文猛察覺漠塵的聲音變了,低頭一看懷裏的小狐貍眼睛都紅了,眼眶裏有水光在打着轉,模樣委屈又可憐,不由道:“當然是真的,怎麽還哭起來了?我何時騙過你?”
漠塵別過頭,把臉埋在他的胸膛上悶悶道:“我沒有哭。”
“好好好,沒哭。”宇文猛溫聲哄他。
漠塵在他胸前的衣料上把淚花蹭幹了,馬上仰起頭對他說:“你看,真的沒有。”
“嗯,沒有。”宇文猛挑眉,假裝看不到衣領上被洇濕成深色的一小塊布料,附和道,“除了雀兒酥以外你還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我從天界給你帶回來。”
漠塵搖搖頭,他這會兒只想宇文猛發完喜帖後就趕緊回來,連一向喜歡吃的小食都不想要了。
宇文猛又捏捏他的手,說:“我得走了。”
“哦……”漠塵眼巴巴地跟着宇文猛走到露臺上,問他,“将軍,你要從這裏走嗎?”
他是回天界,随便找個能飛的地方就行了,所以宇文猛颔首道:“是的。”
而漠塵聞言又扯着他的衣袖,遞來一個精致的小錦囊,依稀帶着點香料味:“将軍,将軍……這個。”
宇文猛脊背一下子挺直了,輕咳兩聲道:“這是要我睹物思人?”
啧,小狐貍還挺會勾人的,擔心他回了仙界就忘了他,還知道送一個東西叫他牽腸挂肚地思念他——小狐貍真的是太粘人了,分開這麽一會兒都要撒嬌,宇文猛在心裏嘆着氣,手上動作卻沒停,正欲把錦囊塞進懷裏,和心髒挨着放。
可是漠塵下一刻卻告訴他:“不是,這是給采夜上仙的呀。”
“……”
漠塵見宇文猛一臉沉默,還特地提醒他:“将軍你忘了嗎?這就是上次那群傷了我的修士送我的賠禮,沒來得及——”
“好了,我知道了。”宇文猛才不願意再聽一次那些事,他攥緊手心裏的錦囊,随意塞進袖口裏,又伸指狠狠戳了下小狐貍的腦門,撂話道,“回來我再收拾你。”
小狐貍捂着腦門傻傻地笑:“那将軍,我等你回來。”
宇文猛看到他這呆呆的模樣勾了勾唇角,低頭狀似要去親小狐貍,吓得漠塵微微屏住呼吸睜大眼睛。
而男人高挺的鼻尖都碰上他的了,宇文猛卻忽然笑起,說:“閉上眼睛。”
漠塵臉頰微燙,耳根也是紅紅的,但依着宇文猛的話乖巧地閉上了眼睛——很快,他的唇上便覆上一個同樣溫熱柔軟的唇瓣,在他唇角細細摩挲着。
許久之後才離開。
随後漠塵馬上睜開眼睛,可他眼睛已經沒有男人的身影,他伸長了身體伏在露臺扶欄上,往遙遙無邊地天際望去,清風明月星辰皆落于他眼中,在他眸光裏輕輕晃動。
漠塵駐足片刻,忽地就想起了什麽,飛快跑進屋子裏拿出一個約莫人的小臂粗的圓筒狀的物什——正是樹非上次回老家探親時給他帶的禮物,一面據說可以看到很遠地方的鏡子。
漠塵盯着細細的那端,将鏡面對準宇文猛離開的方向仔細看着,不得不說,這面鏡子當真巧奇,哪怕是在夜裏也能看的清楚,漠塵看到很遠處的缥缈白雲,還有黑沉空中偶爾飛過的夜鷹,可是他卻沒有看到自己想看的人。
當時樹非送來這面鏡子的時候,漠塵還和宇文猛說過,倘若有一天男人回到了天上,他們日後再也見不到了,說不定他能用這面鏡子看看男人,但當他真的用這面鏡子去看時,卻是什麽也看不到。
“将軍說的對。”漠塵怏怏不樂地把鏡子放下,趴在扶欄上道,“天上真的沒什麽好看的。”
離開了妖精客棧的宇文猛很快就疾行至了無上獄牢門前——這裏便是仙界三門之一,他所鎮守的地方。
今日恰好是謝席輪值,他一見宇文猛出現在門口立馬高興地迎了上來,笑道:“诶,将軍?您終于舍得回來——”
宇文猛不等謝席把話說完,就遞給他一張紙堵住了他剩下的話。
謝席看着被塞到自己面前的白紙,咦了一聲奇怪道:“這是什麽?”
宇文猛告訴他:“當然你接下來要去幹的事。”
“啊?我要去做的事?”謝席大吃一驚,睜大眼睛看着白紙上所寫的事,不知不覺間還念了幾句出來,“讓裳蘭上仙做兩件男子喜服;給雲采夜送喜帖;喜宴必須把他小徒弟也邀請上……”
“不然我讓你去幹這些事做什麽?”宇文猛反問他,“記得讓軍營裏的兄弟們都來喝我的喜酒。”
說完這話,宇文猛便轉身朝着另外的方向走去,謝席在後頭喊他:“可是将軍,這些事我都幫您做了,那您要做什麽啊?”謝席不明白,如果這些事宇文猛逗打算吩咐他去辦,那宇文猛完全可以在人間界喚他,沒必要親自回仙界一趟啊。
宇文猛頭也不回,揚手道:“我去和月老要紅線——”
噢,那确實得親自回來一趟。謝席這下懂了,不過他們将軍終于要成親了,他也很高興,立刻就去找其他兄弟分享這件喜事了。
殊不知宇文猛連回天界找月老拿紅線這件事都是順帶的,他真正要做的,是另外一件事。
宇文猛望着手裏的紅線,微微握緊,深吸一口氣回了人間界。
從妖精客棧離開去天界再到重回人間界,宇文猛總共并沒有用多久的時間,甚至他下界時黑沉的夜都還沒亮。他知道博物洲那邊漠塵正在等他回去,可是宇文猛只是站在雲端遙遙地望了一眼博物洲的方向,便垂眸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要回半春山。
博物洲沿四海飄蕩,游移不定,眼下飄得離半春山遠了些,所以宇文猛回去還花了些時間。
而半春山有他設下的禁制,除了他以外幾乎無人能走到這裏來,不過若是宇文猛來這,便如入無人之境來去自如。他穿過外頭無形的禁制,緩緩走進這一方與世隔絕的天地。
這個地方他待了有上千年,沒幾年他便會下界來這裏小居幾日,這裏的一早一木,一磚一瓦都是他親手搭建,這裏于他而言應當如家一般熟悉才是,可是宇文猛望着這裏,望着他的木屋,望着木屋後的胡頹子樹,第一次覺得這裏陌生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