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自動澆花裝置
自動澆花裝置
與此同時,小K發聲了:“進入‘對話交流’副本。”
夏曉風在腦中辱罵他:你看到別人裸|體才能說話嗎?
他看看挂着的花灑,看看生鏽的鐵門,看看流淌出來的泡沫,眼睛在隔間裏來了個“環球旅行”,不知到哪兒落腳,就被不由自主地吸到譚逸的肉|體上。
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身材是真好。
“你在看什麽?”譚逸的聲音寒冷徹骨。
“沒看什麽。”夏曉風立馬回答,他擡起頭,對上他陰冷的目光。
——都是男的,看一下又不會少兩塊肉。
夏曉風心大地想。
他搓搓鼻子,坦然道:“你別介意,我跟你說件事兒,那個課,社會實踐,我跟你一組的……”
鐵門大開,水流不息,熱氣蒸騰而上,白花花的泡沫流得滿地都是,譚逸的面色越來越黑,夏曉風察覺到對方的低氣壓,感覺下一秒他就要把自己吃了。
話都開頭了,幹脆破罐子破摔。
我聊得可是學習,可是正經事兒!
門戶大開,這家夥滿臉正義地說:
“我從游星那兒聽說了,你要搞個‘自動澆花裝置’,下周不是開題報告嗎?我想你也不用太累了,有什麽我可以分擔幫你做一點的……”
譚逸默默關了水,水滴從黑色的發尖處滑下,落到白皙結實的胸膛上。
“PPT你拷我一份呗,我可以幫忙美化一下;或者報告書,有什麽需要添加的部分?”
氣壓越來越低,譚逸頭上方好像凝聚着一團黑雲,他轉過身來,微垂着頭,扯下挂鈎上的毛巾圍住下半身。
——我靠,還有腹肌。
夏曉風頓了下,絲毫沒有預料到接下來的危機,他繼續坦蕩蕩地說:
“或者你聽一下我的想法,我感覺‘自動澆花裝置’不夠有意思,能不能将其改進一下,與我們的學習生活挂上鈎……哎,你是不是……手上的泡沫還沒沖掉。”
“嗯。”譚逸說。
兩人對上目光,夏曉風突然感覺心髒“咯噔”一下,好像感覺氣氛有點微妙。
也是,被人看光了,總有點不好意思。
夏曉風火上澆油:
“不好意思哈,我也不知道這門鎖怎麽突然開了,我等會兒報修一下。你別在意,大家都是男的,我先跟你講講我的想法,我打算跟學習聯動一下,把這個澆花裝置改為……哎?”
而接下來,譚逸擡起了胳膊,一拳打向夏曉風的臉!
同時,小K調出控制面板,在右上角貼上了“血腥”、“暴力”、“未成年勿看”的标簽。
夏曉風感覺臉上一涼,醒了。
他躺在宿舍下鋪,什麽人坐在床邊,将冰袋貼到他的臉上。
是譚逸。原來自己躺在譚逸的床上。
知覺恢複,他感覺冰塊接觸的地方火辣辣的疼,還有點腫脹。
譚逸見他醒了,就要起身離座,夏曉風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眯縫着眼說:
“行兇完就跑,您是真刑啊。”
譚逸抽出自己的手,漠然道:
“光明正大偷窺,您是真刑啊。”
夏曉風坐起身,用冰塊捂住紅腫的臉,說:
“操,我同你聊學習好嗎!哪兒他媽有人聊着聊着就上拳頭的!”
譚逸眉頭緊鎖,說:
“什麽學習要開我的門才能聊?你在外面不能說話嗎?”
夏曉風想起那坑爹的“萬能鎖”,支支吾吾道:
“那時……我哪兒知道門壞了啊!我也沒想開門的,我就,就敲個門,誰知道它自個兒開了,不是我幹的!”
譚逸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懶得理他,換上運動鞋就要走,此時已是夕陽西下、晚霞漫天,準備開始晚自習了。
“等下!”夏曉風套上譚逸的拖鞋,追他到門口。
“你到底要幹什麽!”譚逸額角青筋直跳,他指向夏曉風的腳,“把我的鞋脫了,穿你自己的。”
“多事兒。”夏曉風嘟囔一句,換了自己的鞋。
他說:“我就是要好好學習……你就當我改邪歸正、金盆洗手總行了吧!我要跟你做社會實踐,那個自動澆花裝置。”
譚逸說:“你跟游星一樣,到時候展示對着PPT念詞就好。”
夏曉風說:“不行,那我們不就沒什麽參與感嗎?”
譚逸說:“這難道不是你們所期望的嗎?”
這一句話屬實将夏同學噎死了,他擺爛程度婦孺皆知,那是只要能搭便車,就絕不出手。
但現在不一樣了,不卷就會死,這可關乎生存問題!
夏曉風想起這事兒就煩,他暴躁地說:“你管老子這麽多呢!我就要好好學習了,還不給了?”
譚逸尖銳地說:“那行,你要真能做,你就按你自己的想法做,到時候在開題報告前給老師兩個方案,看誰的更行。”
夏曉風狐疑道:“你讓我自己做?”
譚逸皮笑肉不笑道:“你不是還有一幫朋友嗎?組裏的,不是組裏的,随便你找人。”
夏曉風直視他,淡淡說:“挑釁是吧。”
譚逸攤手:“随你自己怎麽想。”
空氣中火藥味濃烈。
十八點的鈴聲響起,該去上晚自習了,譚逸沒說再見,背起包就出了門,留下夏曉風一人。
兄弟們下午沒回來,宿舍裏只有他一人,鐵門上邊貼了層報紙,不太牢固,刮風下雨沒幾回,就将其吹得彎折了腰。
秋日陽光穿透上邊的報紙,散射到整間宿舍裏,地板上是幹涸的水跡,橙黃一片、滿目蕭瑟。
——好,不帶我內卷,那我自個兒卷!看誰把誰卷死!
夏曉風扔了化水的冰袋,滿腔怨氣地踢向譚逸的拖鞋,再“砰”地關上了門。
但沒過多久,他又開了門,又老老實實将人家的拖鞋放好。
媽的,那麽壯,懶得跟他動手。
夏曉風捂着自己的臉頰,覺得智商和武力都被碾壓了,心中悲涼不已。
“自動澆花裝置”——感覺沒什麽意思,不對,是太沒意思了。
現在外面自動澆花裝置都做得這麽好了,你又不是純純發明家,做別人做過的東西,還做得不如別人,做來幹嘛?
于是,天才夏曉風将“自動澆花裝置”改成了“自動澆醒裝置”。
這是個什麽東西呢?按照他的話來說,就是“學習”與“發明”互相結合。
他在譚逸制作的裝置基礎上,将客體由“花”改為了“人”。
為了提升學生的自律性并養成學生的優良習慣,幫助學生适應學校規定的起床時間,可以在床頭安置定點定時的自動澆水裝置,水量、水勢、出水間隔都由用戶設置。
只需簡單調試,便能獲得優質的生物鐘。這是自然與社會的結合,這是科技與人文的突破。
——你看看,這格局是不是打開了?
夏曉風坐桌子上,眼下挂着濃濃的黑眼圈,非常驕傲地翻閱着自己的報告書。
自決定要做“自動澆醒裝置”,可把他老人家整癫了。
小組裏沒人鳥他,大家都打算跟着譚大佬一起,誰有心思臨時改題,這不是吃力不讨好嗎?
所以一切都要他自己從零開始。
他不擅長文字,文書要自己寫,白天要上課,晚自習要做本來就做不完的作業,所以只能大半夜做。
但宿舍要熄燈,阿姨要是發現有人開小燈,保不準奉上“辱罵加退宿”套餐。
于是他只能般張桌子到宿舍外的空地上,雙腿往上一盤,點個燈,跟修仙似的,就開始哐哐一頓狂寫。
游星一幫哥們拉開窗簾,瞅見夏曉風盤腿坐在桌子上,那大佛樣兒,真覺得他要飛升成神了。
除此之外,還有更離譜的,阿姨只查晚睡,不查早起,所以夏曉風熬不住時,幹脆将床褥往宿舍桌子下一鋪,桌上就擺着報告和電腦,每天借睡在桌子底下監督自己早起學習,可是把哥們吓裂了,以為咱的擺爛王被哪位內卷大仙奪舍了。
從此,“睡神”的名號更疊為“線粒體戰士”,夏曉風的作息跟上了譚逸,甚至比他還要瘋狂。
譚逸不可能沒看在眼裏,每次冷嘲熱諷一句“你別把自己整死了”就揮揮衣袖離去,也沒給夏曉風多少幫助。
內卷值持續上升,小K恭喜他已經達到-7000,距離挽救生命還需-2000,請繼續保持。
夏曉風蒼白一笑,心想:估計還沒到-5000,他就先把自己熬死了。
終于,夏曉風單槍匹馬,做完了文書報告和PPT展示,明晚就要審判內卷值,不過今天下午兩點就是展示課——
自己絕對能靠這場開題報告力挽狂瀾!
不過,現在的他困飛了,中午連飯都沒吃,就趴教室桌上睡着了。
南方雨水漸褪,秋風涼爽,海藍色的窗簾被風吹得鼓起來,如碧濤般起伏揚動着,粉塵在正午金色的陽光下恣意飛舞,落到少年挺拔秀氣的鼻梁上,深黑色的短發十分柔軟。
大家都去吃飯了,沒人待在教室裏,風扇轉動着,發出助眠的白噪音。
譚逸進來了,他拿起黑板擦,将粉筆字擦幹淨了——值日生老忘中午也要把黑板擦幹淨,所以早到教室的他總會幫這個忙。
不過今天來得有點早。
他注意到了睡着的夏曉風。
譚逸走到那人旁邊,将一瓶冰可樂放到他桌上,故意發出了一點響聲,但對方睡得實在太豬,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報告書放在旁邊,電腦還顯示着PPT的首頁,譚逸坐在桌上一角,翻看着這人嘔心瀝血的成品。陽光毫不吝啬地傾洩而下,照耀在少年修長白皙的手指上。
樓上花壇盛開着勒杜鵑,風來,紫紅花瓣飄搖而落。
譚逸放下夏曉風的報告書,猶豫半晌,敲了敲桌子,試着喚醒這個睡神。
但這點兒響聲,只能在夏睡神的夢裏化為一個不響不臭的屁。
“起來,跟你說一些格式錯誤。”譚逸轉過頭,看着夏曉風。
毫無反應。
“PPT也太粗糙了,就你這樣還想幫我做美工?”譚逸輕聲說。
毫無反應。
“你怎麽有心思睡覺的?還沒完全做好。”譚逸說。
對方依舊毫無反應。
秋日正午的暖陽讓人心醉神迷,教室好像融化了,牆壁緩緩倒塌,宛如芝士味的奶油蛋糕逐漸坍縮,黑板報上的字是七彩糖霜,鮮豔極了。
鬼使神差一般,譚逸伸出了手,指尖還有點顫抖,夏曉風臉上的絨毛在陽光下清晰可見。
而下個瞬間,夏曉風睜開了眼,牢牢握住了譚逸的手腕!
“幹嘛?”他懶洋洋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