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二姑娘在找一個男人
第4章 第 4 章 二姑娘在找一個男人
窗外的芙蓉花已經變成了深紫色,江月凝坐在窗邊,單手撐着半邊臉,她的面前放着一本游記,目光雖然落在那被翻開的書頁上,可是心思卻不在上面。
本以為自己與周桁的親事作廢之後,祖母會另尋一門親事給她,誰知道祖母和祖父竟是與侯府那邊商量着直接将她們姐妹二人的婚事換了。
昨日她才知道曾祖父曾經和老侯爺定下過一門親事,原只是口頭說的,現今他們二人都不在世了,小一輩原可以當作沒這回事,不成仍舊讓她頂上。
她也該想到祖父不會輕易放棄與廣陽侯府的親事,如今衛國府早已不如曾祖父還在時那般,祖父想要衛國府繼續維持原有的體面,就必須找靠山,表面上廣陽侯成不了什麽氣候,可背後丹陽郡主的母家晉王府卻不一樣。
晉王是先帝的同胞兄弟,當今聖上的親叔叔,且年輕時一直在邊境對抗強敵,替大楚打了不少的勝仗,是大楚當之無愧的戰神。
如今雖然年紀上來不再守着邊境,今上感念晉王,特意允了他不用去封地,三年前便回京中頤養天年,期間流水的賞賜不斷進入晉王府。
晉王膝下只有一兒一女,世子代替他守在邊境,而女兒丹陽郡主則嫁給了廣陽侯,膝下只有一個兒子,也就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謝铉。
許是有晉王的原因,今上對待謝铉竟是和諸皇子一樣好,甚至比一些皇子還得寵,才叫他養成了這幅樣子。
江月凝在心裏重重嘆息,她本來安慰自己雖然與周家無緣,但祖母承諾她會再給她尋一門好的親事。
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她從沒見過謝铉,可從衆人的耳中也能得知這人有多玩世不恭,從前她慶幸自己是庶女,再如何也不會與對方有交集,他就算再如何也與她沾不上邊。
誰知道祖父祖母為了簌簌和國公府,竟是要讓她代替簌簌嫁給謝铉,若不是姨娘哭着讓她不要因此不滿,而對兩位老人t家生出怨怼,她大概是想找他們質問的。
如今侯府那邊已經下聘了,且成親的日子就定在下個月中秋前幾天,不過只剩半個月的時間,她的心徹底沉入了谷底。
冬枝端着銀盤裝好的葡萄進來,就看見自家姑娘保持這個坐姿快一下午了。
前幾日侯府和周家一同前來下聘,她才知道老夫人讓姑娘代替三姑娘嫁去廣陽侯府的事情,她雖然憤憤不平,終究礙于自己的身份不能說什麽,只得私下裏安慰姑娘幾句。
Advertisement
府上的人都道姑娘攀了高枝,一個庶女竟能嫁入侯門公府裏做正妻,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可他們卻忘了謝世子在京中是有名的纨绔,是個貴女見了都繞道走的人物。
如果不是因着他的身份和陛下的寵愛,他哪能這般肆無忌憚。
要她說,娶她家姑娘才是那謝世子前世燒高香得來的。
這些牢騷冬枝也只敢在心裏想想,她放下手中的銀盤,對着江月凝道:“姑娘,這是三姑娘讓人送來的葡萄,你可要嘗嘗?”
江月凝這時才動了動,放下了撐着臉的手,她轉頭看了一眼放在銀盤上的那串葡萄,心裏一時五味雜陳。
自從那日看過生病的江雪凝之後,她們姐妹二人再也沒有見過面,明明同在一個府上,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從前江雪凝時不時就會前來找她,亦或者與她相約出門,這十來天竟是半個影子都沒瞧見,想來是有心避着她。
她總是不願意将人想得那麽壞,可在二人的親事上,簌簌确實做得不對,也過于自私。
眼下遣人送了葡萄來,大約是心裏過意不去,有道歉的意思在,從前簌簌惹了她不高興,就會用這樣的方式同她道歉。
收回放在葡萄上的目光,江月凝語氣恹恹:“我沒胃口,先放着吧。”
冬枝見狀不再說什麽,只說了些別的有趣的事情吸引她的注意,只是江月凝雖是聽着,可神情依舊恹恹的,沒半點精神。
直到夏星帶了個消息進來,江月凝的臉上總算是有了別的色彩。
“你說有他的線索了?”
江月凝的臉色因為激動而泛起紅暈,整個人比之前無精打采的時候看起來更加動人,她雙眸泛着水光,揪着帕子的雙手暴露了她的緊張。
夏星忙道:“三公子派人傳回來消息,說是在邊境寮城打聽到了一些,只需繼續打聽下去,定能找到那人。”
即便是那張臉在江月凝的心中早已模糊,可是提到他,江月凝心裏又泛起了一絲柔軟。
四年前她曾代替姨娘前往繇州祭拜外祖父,途中遇到流寇,若不是那人救了自己,或許她早已死于屈辱之中。
十八九歲的少年手持一柄銀槍,将欲壓在她身上的男人擊退,然後獨自一人殺出了一條血路,猶如地獄中爬出來的修羅,一身的殺氣,無人敢靠近,最終将那些流寇殺得片甲不留。
四年的時間讓她早就忘記了對方長什麽樣,唯記得那雙堅毅的眸子,以及那只握住她手腕時溫暖且充滿力量的手掌。
他說:別害怕。
她擡手按在自己的心髒處,感受着它的跳動。
她有好好的活着,可他呢?
他還好嗎?
*
謝铉從夢中醒來的時候,發現衣衫已經被冷汗浸透,夢中的厮殺怒喊聲似乎還圍繞在耳邊,他擡起自己的雙手,發現上面的疤痕早已不在,就連曾經因為握着兵器留下的厚厚的一層繭子也不見了。
自嘲的笑聲在幽暗的屋中響起,良久,他下了床,走到窗前,月光透過開着的窗子灑在了屋內的地上,留了一層白霜。
他仰頭望着那上弦月不語,直到涼風吹得他身上的衣衫黏在肌膚上,這才徑自去了淨室洗了個冷水澡,又換了一身幹淨清爽的寝衣,重新躺下的時候,卻是如何也睡不着了。
閉上眼睛,耳邊仿佛又想起那無邊無際的厮殺聲,夢中那些一個個倒下的人,他們的神情都還映在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
他翻了個身,透過微弱的燭火,盯着屋內煥然一新的那些家具,才恍然驚覺離他成親的日子只剩一天。
一開始母親給他說的衛國府三姑娘,他其實是見過的,生得雪膚花貌,只是他原沒有要成親的打算,奈何母親搬出外祖父,他只得暫時答應,想着以他在京中的名聲,那三姑娘稍微打聽一下,定然就會吓得退親。
雖然過程沒有按着他設想的來,可結果是對的,那三姑娘看上了救了她的周家長子,自然而然要退了與他的親事。
可誰知道母親和父親這邊卻要親事照舊,言親事是祖父在世時定下的,不能食言。
不過未婚妻換成了與周家長子退婚的二姑娘,那位他不久前故意嘲笑被人抛棄的江月凝,他本想借着這件事讓他的惡名遠揚,哪裏知道事情會是這樣的發展,轉眼間他就要娶對方為妻。
“朔奚。”
謝铉坐起身,對着門外道。
栖夜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房中,“主子有何吩咐?”
謝铉看着跪在榻前的玄衣少年,才想起朔奚幾天前被他派出去了,他屈起一條腿,手搭在膝上思考了一會,才問道:“衛國府的二姑娘,可有對這門親事的不滿?可有在衛國府鬧上?”
栖夜如實道:“并未,除了她那位姨娘在她跟前哭過幾次,就再也沒了。”
得到這個答案讓謝铉有些意外,京中的貴女只要是知道他的,都會避着他,這二姑娘雖然不認識他,可總該聽過他的事跡,為何沒有一點反應?
想到那日她被自己戲弄,面上卻看不出一絲着惱的痕跡,一舉一動也像是假人一般,像個沒有生氣的人偶。
據說這位二姑娘是京中有名的大家閨秀,在人前總是端莊得宜,讓人挑不出一絲的錯。
可越是這樣,他看着就越是無趣,這樣一位古板的人,讓他如何都喜歡不起來。
她這種的女子,大約心裏想的都是如何相夫教子,她當真會心甘情願地嫁給自己?
栖夜不知道主子的心裏在想什麽,倒是這幾天盯着衛國府那邊,察覺到了跟二姑娘有關的一樁事,這事還關乎到了主子未來夫妻之間是否和諧,他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屬下見二姑娘似乎在找一個什麽人,屬下查探到二姑娘應該是在找一位男子。”
後面四個字倒像是再強調一般。
語罷他擡眼就看見謝铉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他立刻低下頭,補充道:“許是屬下多心,或許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這話大有此地無銀三百倆的意思,他低着頭不敢再去看謝铉的表情,只是心裏卻八卦得很,想知道那二姑娘為何都要成親了,還想着找別的男人,更想知道是哪個男人能讓素來端莊持重的二姑娘念念不忘,他想此時主子的頭頂應該是綠油油的。
正當栖夜在心裏腹诽時,驀地前方傳來一聲嗤笑:“我還以為她這樣守着規矩禮儀長大的人,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情,倒是我高估了她,罷了,只要她在我眼皮底下一天,我自然不會讓自己做了那綠頭龜。”
不僅如此,他還要搶先江月凝一步找到那個男人,看看這個被規規矩矩的大家閨秀心心念念了這麽久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也好讓他開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