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三戰 現在不一樣了
第85章 三戰 現在不一樣了
李璟不是軍事家, 江玄更不是,最終是看過幾本兵書,略懂謀略的葉霁雨臨危受命。又是一場趕鴨子上架。
她和江玄在後方分析局勢, 與戰場隔了一片寂靜無聲的湖。暫時在林中空地安營紮寨。
“陛下, 大将軍已領兵兵臨城下。”
葉霁雨忙走到地圖前, 認真分析局勢。良久, 她擡頭對跪地士卒說道:“把幹馬糞裝到投石車裏,投到城樓上去,再投火球點燃。”
“啊?”
坐上江玄輕輕合上雙眼。
“……那就先不擲東西,等仗打到一半,把士兵的屍體裝到投石車裏, 投到城樓上去,再投火球點燃,物盡其用。”她轉過身, “讓兵卒把火藥揣兜裏, 等人死到一半, 再投火球點燃,把城門炸開,物盡其用。”
“……”
江玄長嘆一聲:“算了,讓叱北将軍自己看着辦吧。”兩人來一趟,提供了零個有用的建議。
士卒退出營帳後, 氣氛又變得僵着, 甚至可以說是詭異。
葉霁雨拖了個椅子坐在帳口, 不給殿上人眼色。
“你親了他。”
葉霁雨也不擡頭,随口答道:“哦,是這樣。”
土縫裏長了棵小草,顫抖地冒出嫩芽, 帶着水珠和塵土,她的背影微微擋住了小草努力吸收的光芒。
她站起身,地上小草也照到帳外陽光。她卻躲在陰影之下,神色複雜:“我還是說一句……對不起。”
她這輩子,沒怎麽道過歉。她不是自負,是能自圓其說,就算圓不了,她也拉不下面子去給人道歉。
江玄是第一個讓她道歉的男人。
“我早就不恨你了。”江玄緩緩摘下臉上面具,最先看到的是他烏青的淚溝,還有臉上淚痕清晰可見。
熱淚滴在顫抖的手心:“對不起,我是個罪人。”他泣不成聲。
她竟不知道說什麽,只一味地搖頭。半晌才開口:“歸根結底,是我父親……和我的錯。你心裏有恨,想複仇也是應該的。”
她淡淡一笑:“我早就做好這個準備了。”
葉霁雨想過自己被仇人找上門,被抓進監獄,雖然她全程未參與葉泊禹做的那些事,非法所得的錢款也一分未動。她就是特別不安,特別害怕。
沒想到懲罰她的方式是這麽特殊,她寧願被一刀殺死,都不想浸在不清不楚的愛與恨之中。
她不再果斷了。
“你真的忘記那些事了嗎?”江玄眼睑通紅,“那些我和你的回憶。”湖畔邊、蘆葦叢。
“我沒打算去記住,談何忘記。”她說的是實話,“聽你弟弟的意思,你應該也意識到了這點,我根本不在意你。如果不是你強行闖入我的生活,于我而言,你就僅僅是過客。”
她說得直白,直白的殘忍。可事實就是這樣。
他仍舊不死心:“那你現在記住我了嗎……”
她答得幹脆:“記住了。”
又補充道:“但我們沒可能了。我不喜歡你,我現在很清醒,沒有被下蠱,也還有理智……我可以明确地告訴你,我曾對你有愛,打算與你一同生活。”
她頸上的紅寶石璎珞正閃幽光:“現在不一樣了。”
“你想要離開?要離開我?”他的漆黑眼眸不再鎮定,纖長眼睫顫動,“回答我啊,葉霁雨。”
“你知道我會做什麽。”
他站起身,迅速走到她面前,将她逼到營帳一角。眸中陰郁似要溢出。
他一把抓住她的雙手,高舉過她的頭頂,緩緩俯下身,輕嗅她頸間的脂粉香。懶懶道:“你知道的,我不在乎別人,只在乎你,你什麽都知道……卻還是一次次,忽視我。”
她沒掙紮,看他埋在自己的脖頸,刺痛由頸上肌膚傳到面龐,惹上一抹紅。
“可我不想你這樣做。”
江玄愣愣擡頭。
“你的弟弟,也不想你這樣做。”她笑得溫柔,“他希望自己的哥哥好好生活,不沉浸在痛苦的愛恨之中。”
“你一次次地強迫我,是找不到我愛你的證據,所以惱羞成怒……”江玄猛地掐住她的脖子。
然後,他遲遲沒什麽動作,只呆呆看她愈發痛苦,又驀地收回手。
葉霁雨劫後餘生地摸了摸脖上紅痕,看他雙目空洞無神。
“你說的,好對。”他抿唇一笑,“如果我有十足的把握,就不會終日害怕你的離開了,也不會想方設法地威脅你。我以為我們能做出愛來,我以為你會把快感當愛……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她皺起眉頭:“我喜歡的從來不是那樣的你。”兩個人之間如果只有性,那該何其可悲。
兩人都沒再說話。
須臾之後,将軍叱北卸甲入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還請皇上恕罪,臣能力有限!”使勁磕了幾個響頭。
江玄已戴上面具:“……起來說話。”
“那祁柔實在太過陰險狡詐!”叱北一臉橫肉翕動,“還有聞人允那厮,竟大膽到高坐城樓之上,和妃子聽起了歌舞!”
“那妃子還是從前的長寧公主……他實在是太過狂妄,竟用如此手段來挑釁我軍。”叱北又撲通一聲跪下,“還請皇上殺獻禮祭旗,以振士氣!”擡手指向一旁的葉霁雨。
她翻了個白眼:“打不過就是打不過,別找借口。”
叱北怒目圓瞪:“妖妃!禍國殃民!”
“……那你是妖軍,被打得屁滾尿流。”她面不改色。
“啊啊啊啊啊哇呀呀呀!!!”叱北卒然舉起手中大刀,朝她砍去。
她側身躲開:“……你要唱戲啊?”
“妖妃拿命來!!!”
“夠了!”江玄猛拍扶手,手中串珠崩裂,碎成一地。
幾顆瑪瑙珠子滾到葉霁雨的腳邊,擡眼瞧見江玄手心血跡,正順着扶手流到龍紋地毯上。
等到江玄恍神,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又收回目光。
“哎呦我去!”
叱北重心不穩,一屁股摔在狐裘地毯上,叫苦不疊,手中大刀掉落在地。
“叱将軍,朕沒準備斥責你,你也不要得寸進尺。”江玄手背緊繃,“朝中已有大臣上書彈劾你,朕肯定希望你不是如他t們所說那樣,但也要看你的表現。”
“啥?他們怎麽說我的?”叱北說完才發覺不合适,連忙爬了起來,朝江玄深深鞠了一躬,“臣定不負陛下所願!”
葉霁雨悻悻睨道:“看起來不像将軍,适合殺豬。”打不過祁柔就成了必然。敵方骁勇善戰花木蘭,我方圓頭圓腦殺豬男,打得過才怪。
叱北大臉一紅。
“……別和她吵。”江玄提醒道。
“哼!”
“……”
第二次交戰。
以殺豬男的失敗告終。
“那聞人允實在是太嚣張,竟又帶着長寧公主在城樓上聽曲!還吃上羊肉鍋子了!”
“你怎麽知道是羊肉鍋子?”葉霁雨挑眉。
“……嚣張也要有資本。”江玄半天才憋出一句。
叱北卸下铠甲,擱在地毯:“皇上,臣要卸甲歸田!”
營帳內又安靜下來。
“……哦。”好像是江玄在說話,“朕要誅你九族。”
“陛下您忘啦?臣是孤兒。”
“芈學士說你有九族。”
“臣半月前把九族親戚都殺了,嘿嘿……”
葉霁雨轉身捂臉。打得過就怪了,一是能力不足,二是沒有物盡其用——為什麽是半月前?
“屍體呢?拿來投石……”她閉上唇。
算了。自己好像有點走火入魔。
“所以臣能卸甲歸田嗎?”叱北臉上的肥肉皺作一團,“臣是真的打不過祁柔那厮,那女人也太生猛。還有那聞人允,都不想說……”說着,竟哭出聲。
“……你走吧。”江玄的神情被臉上面具所擋,只瞧見一雙無神的眸子。
“陛下,保重!臣回老家殺豬去。”
葉霁雨噗嗤一笑。竟真如聞人允所說,李璟的身邊,亂臣賊子出奇的多,只不過這苦現在換江玄受。
第三次交戰。
便是江玄領兵。
葉霁雨騎馬伴在他身側,猶豫半天扯下頭上發帶,輕輕一扔,借呼嘯冷風飄進他手心。
然後什麽都不說。
江玄也一聲不吭,用那根發帶纏在手上,遮住手心傷口。片刻之後低聲說道:“本來想把那串珠子送給你的。”等你的這些日子,一直在串珠子,一顆珠子就是一天。
是紅瑪瑙,不是血。不要嫌棄。
她拉了拉缰繩:“做皇帝什麽沒有,偏偏送我一串破珠子。”如果是你親手做的,以後就不要再做,不要讓自己那麽累,也別想讓我愧疚。
不要自我感動。
“……對不起。”
“你是皇帝,不要說對不起。我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