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真賤 殺了他
第67章 真賤 殺了他
積壓多日的焦慮與不安終于爆發, 葉霁雨癱在地上,雙目失神。冷流自頭頂倒灌全身,仿佛被淋了一盆冷水, 一陣又一陣地抽搐t。
她唯一的希冀也破滅。
捂臉去擋慘白臉龐, 淚水倏忽沿指縫下墜。
在此之前, 她從沒有希望過什麽。實踐遠比空口談希望更經得起把握, 可她卻一直希望着,希望着江玄的秘密不要那麽大,或者晚一點揭開,不要揭露最好。
渾渾噩噩過一輩子也沒什麽不好。
她一直希望,或許是因為她如果真正落實實踐去揭開冰山一角, 他們也許會因此而沒有可能。她甘願束手束腳。
“你知道他做的這些嗎?以你的智商肯定不會一點都不知,既然你知道,為什麽不調查他的背景和意圖?”分身蹲在她身邊, 晃她的肩膀, “問你呢, 你是在害怕什麽?又是什麽時候變成這個樣子的。”
她一言不發,默默逝去臉上淚水。
分身站起身,仍在追問:“你忘記一開始的初衷了嗎?我告訴你葉霁雨,你不是死了,也不是穿越, 我們是被困在夢裏了!”
葉霁雨驚恐地擡起頭, 臉上有未幹的淚漬, 積在疲憊的眼窩。
“你是不知道嗎?你這麽聰明一個人就沒發現什麽異常……真是被男人洗腦了,蛇蠍心腸!”分身擡腿踹在白牆上。
牆上裂開個口子,一小塊牆灰掉出來。
濃烈的腥臭頓時蔓延。
葉霁雨捂住鼻子,去看牆上裂隙。她隐約看見赤紅色的, 歪歪扭扭的字跡。
“‘真’是什麽意思?”分身也低頭仔細端詳藏在牆灰後的紅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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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霁雨脫下腳上的高跟鞋,往牆上砸去。粉塵漫天,她砸得愈發快,是崩潰後無處發洩的怒火與痛苦所致。
鞋跟被磨得慘不忍睹,她一刻未停。
淚水幹涸,她看見牆上那行血字。
永遠不要對她說真話
她放下鞋,咬牙不讓哭聲溢出。
那麽多天的溫存,那漫長的相依,到頭來卻是他的一句“永遠不要對她說真話”。那她所付出的真心又算什麽?
自始至終只有她一人信了那些謊。
還幫他去圓謊,說服自己忽略他拙劣的演技。
“為了見到你,我們犧牲了九十八次。”分身強忍淚水,“每一次,怎麽死的。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我不想讓她們的犧牲毫無價值,奮力爬起來,不顧一切都要來找你。”分身冷笑道,“她們的性格都有所不同,有遇難就退軟弱無能的,有因恨生愛甘願赴死的,又有一個相同點——擁有共同的記憶。”
“所以,當我的腦海中灌入那些被那男人殘忍殺害的記憶時,無可比拟的恨意便占據我的全身。”
分身眸中殺意騰飛:“我本來只差一步就能徹底殺死他,可惜決策失誤一損俱損,而他又是個腦袋不好使的,不弄清我到底死沒死就把我投送到這個地方。”
“沒事,我現在弄清了。”分身挑眉靠近葉霁雨,倚在她的肩頭,“主人,我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你直說吧,需要我怎麽做。”葉霁雨閉眼嘆息。
“殺了他,用他給你的那把劍。”
“不行。”葉霁雨的瞳孔微不可察地震動了下。
“你能信的只有你自己。”分身捏了捏鼻梁,“不殺他,難保他某天把你玩膩了将你給殺掉,或是鎖在房間裏,将你當作他的寵物,吃不暖穿不飽,還要受他的淩辱。按他的性格,興許還會吃了你。”
分身猛地抓住她的手:“你真的喜歡他,愛他嗎?絕不是這樣,問題出在兩處,一處是這……”
葉霁雨低頭看向手腕上凸起的血管。
鑽心疼痛擴散開,她竭力掙脫分身的掌控,無濟于事。手腕被咬破,黏糊糊的血液從傷口溢出。
分身舔了舔唇角:“也是離奇的很,他往裏身體裏灌那麽多他的血,也不怕血型不同。沒見過這樣的巫蠱術,要在被下蠱者身上安一根人造血管,挺考驗能力的……這血管我查了,好像是什麽蟲子的屍體,掏空內髒所制。”
葉霁雨愣愣地看着手腕上的血,拭在裙擺。
“還有一處是……”分身的手指向自己。
“這是個很抽象的概念,簡單來說我們這九十九個‘分身’,是你的心理防禦機制——大部分是理智化,除此之外還有投射性認同、理想化、合理化等。”分身挑眉笑道,“他殺我們,其實是為了瓦解你的意志,讓你失去判斷事情的能力,成為他的……玩物。”
“他是個很自私的人。”陡然握住葉霁雨的手,“可你應該比他更自私才對,不要忘記自己心底的欲望,不要忘記自己的目标。你生下來,不是為了沉醉男女之情,愛得死去活來的。”
“你要錢,要權。誕生在古代也應該想方設法篡位做皇帝。”
“你既不溫柔,也不善良。你自私自利,無情無義,不要忘記父親留下的那一大攤子,還需要你去處理。”
葉霁雨不受控制地笑了幾下,唇角抽搐:“困在夢裏……我每晚做的夢已經夠多了。”
她揚起一個笑,對分身說:“你是不是那除此之外裏的自恃。”
“……你敢說自己不是這麽想。”分身雙手抱胸,“還是一句話:殺了他,用他給你的那把劍。那把劍是關鍵所在,多的我也不說了。”
葉霁雨:“如果我不願呢?”
分身答:“那就比比誰的劍更快。二分之一的概率殺死你,代你而活……賭一把不虧。”
她們驀地靜下來,只聽見牆灰掉落。
葉霁雨得到個擁抱,迅速又僵硬。她看着面前的女人,眨巴眼睛,臉上淚漬已經幹透,肌膚也有了血色。
“你可以一直考慮。”
葉霁雨點點頭,走到那塊黑磚前。
看着不斷變化的畫面,她擡手一點,放大的畫面又縮小到正常大小。她大概懂了這是個顯示屏,兩只手在上面劃來劃去。
分身撿起掉在地上的草編娃娃,将其放回磚面,小聲嘀咕:“什麽審美……”
“……”
葉霁雨的手肘碰到磚面,一縷銀光射了出來。
屏幕上出現四個點,三個空心一個實心。
她随手一滑,滑回監控界面。
“你看夠了嗎?分析出什麽了沒?”分身走到她身邊,和她一同盯着屏幕,“還真是沒有啊……”
“什麽?”葉霁雨問道。
“我們該走了,回到監控之中。他估計馬上就回來了。”分身調侃道,“等到他回家發現你消失了,肯定會歇斯底裏的,那可不好對付。”
分身的指尖劃過石磚上的花紋,移到一處石刻小魚上,點了兩下。
金黃光芒掃過兩人。
葉霁雨的面前白了一下,她閉上幹澀的雙眼,再睜眼又是熟悉安心的庭院景色。
時至正午,太陽高懸于空。鳥鳴聲陣陣,池塘邊緣鑲上一層薄冰,水流聲潺潺,微風吹過竹林,窸窸窣窣。
低頭看見滿身鮮血。
分身也是一樣,擦拭起劍刃:“你自己慢慢考慮吧,知道你糾結。我也正好趁這個時間去見個朋友,等你考慮好了,殺死他了,我也會被強制性帶回那個空間。”
分身忽地想到什麽重要的事情,擡手将葉霁雨拉到面前。眼球轉個不停:“別忘了我同你說的那本書,遇到困難就從裏面找答案,記不起來就努力去想。我也別無他法。”
“什麽困難?”
“不知道。”
“好吧。”葉霁雨無奈點頭。
“世上你唯一可以信賴的只有你自己,我知曉你的一切,包容你的一切。認真想想,如果江玄知道你所幹的那些事,還會這麽對你嗎?還會好吃好喝的伺候你嗎?不會的,他會對你恨之入骨,要麽就是對你感到害怕。”
葉霁雨面無表情:“別說教,別洗腦。”
分身将劍收回劍鞘:“你也知道自己經常這樣啊。”
“那又怎樣?”她仍面無表情。
分身一走,她的世界又回歸寂靜。
葉霁雨開始認真思考起那個問題——自己是否已經愛江玄愛到甘願放棄一切的地步。
顯然是沒有的。
可是他為什麽不能放棄一切呢?她好像也并不知道他擁有過什麽,不知道他失去了什麽。她對他的印象,還在書中男配江玄。
可他不是,甚至有可能不是這個姓名。
她甚至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
稀裏糊塗地在一起,雙方真名都不知道就上床了。葉霁雨不得不承認有些離譜,難怪自己有時候叫他名字他不理,他好像也沒怎麽叫過自己的名字。
一直是叫姐姐。
為什麽要這麽對姐姐呢?
她燒掉帶血的衣物,又将院中血跡沖洗幹淨。做完一切後正準備回屋歇息,卒然想起池塘裏的t棉花娃娃。
她一頭紮進雜物間,從一堆亂七八糟的家夥什裏找出一張破破爛爛的漁網,急匆匆往池塘邊跑。
她沒打過漁,不會用漁網撈東西。
費盡力氣打撈一堆泥巴上來。她抖了抖漁網,将黏糊糊的泥土積在池塘邊,黑乎乎的泥點子濺在枯樹上。
又繼續蹲下身,将漁網甩進池塘。
她蹲着發呆。
為什麽非要撈那個娃娃?
自己不是已經做好殺他的打算了嗎?
“……”她将沉入水中的漁網往上拉,與棉花娃娃的紐扣眼對視。默默将其從漁網中拿出。
扒掉娃娃身上的雜草,她拿娃娃的手臂緩緩下垂。
“……”
“……”
“……神經病。”
葉霁雨将渾身濕透的娃娃摟在懷中,往浴室走。
她給娃娃洗了個澡,晾幹後又找了塊布穿上。棉花有些結塊,搞得娃娃的頭尖尖的,看起來像個瓜子殼。
将娃娃放在床上,她閉眼睡去。
醒來後,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娃娃凹凸不平的臉,和臉上的淚痕。她忘記自己做了個什麽夢,只知道心口悶悶的。
她坐在床上,拿出枕頭下的紙筆。
夢境囚籠中的情感糾葛與回歸現實的必要性:行為分析與現實利益
她放下毛筆,仰頭發呆。
将那張紙扔在一旁,她重新拿了張紙,胡亂寫字填滿整面紙。
可憐+1
會做飯+1
會做衣服+1
不勤奮-1
多疑-1
殺過人-1
聽話+1
自卑+1
煩人-1
裝-1
沒裝過我+1
愛哭+1
吵-1
年輕+1
身體好+1
太瘦-1
高-1
話多-1
熬夜+1
可恨-1
愧疚+1
得分:1
她将紙翻到空白一面。
給母親和妹妹打錢-1
給父親掃墓-1
市值三億的公司+1
私立醫院的主任一職-1
實驗室-1
財政虧空-1
沒有親人+1
低調-1
被調查-1
她将紙放在一旁。
對他就有舉不盡的例,對自己一團亂麻的生活就頻頻嘆氣。心中明明已經有答案,也知道這答案并不正确,卻還是不停找補。
真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