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河燈 親我一下嘛
第61章 河燈 親我一下嘛
葉霁雨和江玄離開白鶴山。
祁府是待不下去了, 何姨媽帶着一堆孩子暫住在客棧,葉霁雨給她一沓銀票,又用剩下的金錠買間宅子送給她。
“難保他們不會回來報複, 你們就先在山下住幾個月。”葉霁雨笑得僵硬, “祁歌同我講, 他要出去闖蕩。今早就走了的, 讓你們不要想他。”
祁小八抱着兔子:“這麽突然?難怪沒給我喂兔子……”
葉霁雨與江玄對視。
木已成舟,沒辦法了,她只能撒謊掩蓋,過個幾年再嘗試告訴這群懵懂無知的小孩。沒想到是以如此慘淡的結局收場。
何姨媽瞟了葉霁雨身後的江玄一眼,眉梢低垂:“葉小姐, 照顧好自己,少生事端。”
葉霁雨了然。
頭上玉釵青翠欲滴,她擡手将其扶正。與江玄上馬車, 端坐在主位, 聽簾外告別聲漸遠。
江玄枕在她腿上, 擡手撩撥她鬓邊發絲,柔軟黑發吻過他如春日殘雪的面龐。
“我們去哪裏?”他雙唇丹紅。
她又去摸發髻上冰涼的玉釵:“回京都,找葉嬌嬌有事。”
她要先把祁歌的事給了結,一直戴着這支玉釵也不是辦法。
“都聽夫人的。”他抿起稍帶羞赧的雙唇,眼尾笑意盎然。手背卻繃緊, 紫紅血絲積在蠟白肌膚。
在路上的日子算是清閑, 兩人走走停停,t 每到一處村鎮就休整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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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夜颠倒。
又是一覺睡到傍晚,葉霁雨動了動僵直的身子,輕輕拍打伏在她胸前的江玄。
她打開幹澀的唇:“該起來了,去吃晚飯……”已經連續三天只吃一頓飯了, 偏偏一到晚上就分外精神。
江玄睜眼瞧她,又閉上眼,纖柔眼睫輕顫。
葉霁雨:“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你起來。起來吃飯,要不然晚上就睡地下去,不要吵我了。”
江玄的腦袋蹭着她的脖頸,壓得她胸口悶:“不要。”
“我一開始怎麽跟你說的?”她捏他薄薄的臉皮,捏出一片紅暈,“要聽我的話,你不是答應了嗎?怎麽言行不一致……”
他小聲嘀咕:“姐姐也言行不一。整日罵我不理我……”
他撫平她起伏的眉心,觸摸她眼下幾縷血絲,密密麻麻的吻落在銳利的眉弓。
葉霁雨的微蹙眉頭緩緩松開,用晦澀的笑意回應他。兩人久久對視。
“可還是喜歡我。”江玄說。
葉霁雨用她那雙優雅又滿是死寂的眼睛翻了個白眼:“得了吧,我是腦子出毛病了,你也一樣。有時候我罵你你就是表面意思,我生你氣了,不理你是我懶得同你講,自我消化罷了。”
她推開他,低頭去撿床邊褙子:“起床吃飯。”
“你親我一下嘛,”江玄躺在床上不動,“親我一下就起床。”
她穿好褙子,下床撿起地上狐裘:“……我能踢你一腳嗎?”
雲貂狐裘穿在身上,她低頭瞥了一眼中衣領口的藍色小魚,是用來遮江玄前晚上扯壞的裂縫。她撿起地上外袍,丢給床上人。
一動不動。
外袍遮住臉也不管。
“……”她将床帳紮好,看着混亂不堪的床鋪。
她掀開那堆亂七八糟的衣物,掀開厚厚的被褥,對上那雙略帶狡黠的眼睛。本想親一口就移開,後腦又被扣住,她撐在床單上的手肘癱下去。
好不容易透口氣:“賤死了……起床。”
她輕拍江玄輕喘時的淡紅臉頰,将散亂發絲別在耳後。
客棧的飯菜很難吃。
葉霁雨幹吃一碗米飯後,放下筷子面無表情地看一桌子菜。這種手藝還開店,以為開的是黑豬肉養殖場嗎?多吃幾日豬都瘦成竹竿。
“結賬。”她輕拍桌子。
店小二用圍裙擦拭手上油漬,快步走到她身邊:“好嘞客官!”
店小二一邊接過她遞出的銅錢,一邊問道:“二位可是外鄉人?我們本地可沒有穿得起狐裘的。”
本地人想宰外來游客,旅游業能發展起來也是奇葩。她擡眼回答:“我是公主,微服出巡。”
店小二差點跪下:“公公公公主?!”
她一本正經地點點頭:“你小點聲。”
店小二壓低音量:“公主殿下,今夜城中要舉辦三年一次的蓮花禮。夜市可熱鬧了,醜時我們會往護城河放河燈,蓮花樣式的是最好,是我們的城花……”
店小二不知從哪掏出一網子蓮花燈:“我們店的蓮花燈是城中最精美的,放出去倍有面!”
“……”葉霁雨扣了扣額頭,“買一個。”
“第二件半價哦,”店小二的目光移向坐在她身旁的江玄,“殿下買兩個,和您身邊這位……”
江玄将手中的花生殼丢入碗中:“男寵。”
葉霁雨:“……”
“啊……和您的男寵一起放,能讓兩位長長久久百年好合!”店小二差點沒接上話。
“河燈不一般是給死人放的麽?”她用手帕擦拭手心茶漬,從荷包裏拿出一塊銀子,“我買兩個。”
店小二讪讪拿起桌上銀子,慌裏慌張從網兜拿出兩盞蓮花燈遞給她,然後就一溜煙地跑掉。
葉霁雨端詳起蓮花燈,忽地想到什麽。對江玄說:“我們不是說吃完回去睡覺嗎?”
他撫過她眼前發絲,唇角悄悄翹起:“是啊,你說的回去讓我舔。你又給忘了。”
她打了他肩頭一下:“你為什麽不提醒我?計劃全被打亂了……我明明說的回去睡覺好吧,穿中衣那種。”
“哦,我以為你忘幹淨了。”他的笑意洩出來,“放河燈也很有趣啊,公主殿下陪我去吧……”
葉霁雨的袖袍被拉住。
“那放完就回來睡覺,作息要調回來。”她答。
就這樣手牽手去了街上。
熱鬧的話也還好,賣小吃的比較多,擺在街邊連成一長串。
“夫人要吃糖葫蘆嗎?”江玄停下來問她,指着一旁賣糖葫蘆串的攤販。
“額……”
她沒去看裹了金燦燦糖漿的糖葫蘆,而是偷偷擡眸瞟了一眼身旁人,看見他眸中黑黝黝的光亮。
她點頭道:“要吃,買一串吧。”
紅潤的糖葫蘆上灑滿白芝麻,她輕咬一口,甜味在嘴裏炸開,包裹酸酸甜甜的山楂。
她将只受了些皮外傷的糖葫蘆遞給江玄:“我不想吃了。”
“……啊?”
她将竹簽塞到他手中:“太甜了,我不吃這個,不要浪費了。”
他眸中閃過幾分驚喜,頰畔酒窩若隐若現,修長如玉的手拿着那串糖葫蘆:“我可以吃嗎?”
她走在前面:“不準丢。”
兩人一前一後走着,又遇上賣面具的攤販,小女孩興致勃勃地向他們展示桌上面具。
“這個是芍藥面具,上面雕刻的花朵是芍藥,看!”小女孩指着一個淡粉色的木雕面具,“試試吧,試試不要錢。”
葉霁雨:“……也沒打算給。”
江玄拿起那個面具,放在臉前,戳她的肩頭:“好看嗎?”
她擡起頭。
粉裏含白的面具在他的臉上,并不突兀。瑩潤清亮的眸中含笑,微張雙唇如粉面芍藥,有那麽一剎那像妖冶的豔鬼,仿佛下一秒就會引她堕入深淵;恍然間那神态又極為真摯,親切又美好。
江玄放下面具,再次問她:“好看嗎?”
他彎腰與她平視,揚起眉梢:“夫人要不要試試?不過我又有點不想……那些男人只需看到你的一雙眼睛,就會跟上來。面紗應該好些,可就算擋住五官,他們看到你的背影也會入了迷。世上只有我與你就好了。”
葉霁雨:“好看。”
一旁的女孩撐臉瞧兩人。膩歪完也沒買,還小聲嘀咕自己的面具不好,要去買面紗。什麽人啊?
兩人早已走遠,到了河邊。
護城河邊聚集不少人,拿着樣式各異的河燈。
葉霁雨瞧見水面已有些純白色的蓮花燈,在月光下冒藍色幽光。幾十個連在一塊,如水草長在水面。
“這種燈才是給死人放的吧。”她還沒忘記這種議題。
身旁婦女點頭:“是啊,這是城中人給已故之人點的燈,拴在水面,讓他們的靈魂得到歸宿,不再游離無依。上面有名字,可以看看。”
葉霁雨蹲下身,随機撥開一朵蓮花燈的花瓣,她看見幾行字。
楊盈桦和牛鐵花
永遠在一起
對不起
我原諒你了
我相信總有辦法
葉霁雨覺得一二三行是一個人,四五行又是一個人。
她恍惚站起身,眼中的一片蓮花燈成了虛影,冒着朦胧藍光。
“怎麽了?”江玄覺察出她的異常。
“沒事。”她搖頭道,将手中的兩朵蓮花燈遞給他一朵,“只是有點困,放燈吧。”
兩人蹲在一塊,慢慢将點燃的蓮花燈放入水中,水面掀起波瀾,兩朵暖橙色的燈擠在一起,往遠處飄去。
放燈人愈來愈多。兩人牽手看着,直至水面鋪滿暖煦燈花。葉霁雨瞧見身旁婦人閉眼後雙手合十。
她小聲對他說:“好像還要許願。”
江玄“嗯”了一聲,也雙手合十。暖光在他的面龐上流瀉,眸中燃起小小焰苗。
葉霁雨也照做,閉上雙眼,睫毛沾上閃爍光亮。
“……”
她悄悄睜開眼,想去瞧他。
視線相撞之時,她看見那雙半眯眼眸更加深邃,不單單是含情脈脈,還有病态的、瘋狂的欲望,似乎想吞噬她,将她包裹。這樣便能永遠在一起。
可她是心甘情願跌入滿是危險的溫柔鄉。她被壓抑的、陰郁的情感不受控制,在江玄編織的細絲之外又結了層繭。
她被吓了一跳,有些抱怨:“你怎麽偷看?”
“你也一樣。”他半眯的雙眼完全睜開,“我沒有願望,我的願望已經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