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保姆車在黑天鵝藝術館前停下,厲枭看向車窗外破舊的老建築,皺了皺眉。直到車門緩緩開啓,路眠出現在門外,他眉心才稍稍舒展開來。
他不得不承認,這麽多年他已經習慣在一身疲憊的夜晚回去,路眠就在家裏等着他。所有人都害怕他的脾氣,仿佛只有路眠的氣息能夠讓他獲得片刻的喘息。路眠不在的這段時間,他每日都極度焦躁。
路眠一上車,身體就被大手攬了過去,男人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裏,似乎在感受他的體溫。
他沒有動作,也沒有反抗。
黑暗中,他心中的溫度一點點地降了下去。
“怎麽?彩排累着了?”厲枭很快發現了他的不對勁,擡起手捏了捏他的耳垂。
路眠眼睫低垂着,愣是好久才給了反應。
因為根本沒仔細聽厲枭問了什麽,他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厲枭只當他是這幾天演出壓力太大了,安撫地揉了揉他柔軟的頭發,笑了一聲。
“外公叫你去吃飯,等着你呢。”
*
山頂療養院。
沈老爺子獨自坐在大餐桌前,眼巴巴地望着桌上的美味佳肴。護士走過來問:“老爺子,要不您先吃點?”
“不行,我要等小路。”
護士笑着搖了搖頭,前一陣子路眠沒來,老爺子鬧了好幾次脾氣,今天可算是把人盼來了,一下午興奮得不行,像個小朋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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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我們來了。”
厲枭牽着路眠走進包間時,老爺子迫不及待地拉開身旁的椅子:“小路來坐這邊。”好像生怕厲枭占了位置似的。
“外公,您怎麽也不先吃點?”看見沈老爺子,路眠才露出了從剛剛到現在的第一個笑容。
“你快坐下,讓我好好看看你,怎麽都瘦了?”沈老爺子抓着路眠就不肯放手,關心得不行。
路眠邊給他夾菜邊回答:“看着瘦,其實沒有瘦,您最近有好好吃藥嗎?”
說起這個,老爺子一臉委屈:“他們騙我說我好好吃藥你就來看我,但我吃了藥你也沒有來……你告訴我,是不是這個臭小子惹你生氣了?你們是不是吵架了,所以你不要我了?”
厲枭正在給路眠和老爺子倒茶,放下茶壺,一臉寵溺地看着路眠:“沒有,是路眠最近不太舒服,我沒讓他來。”
說着還伸手去理了理路眠頭上因為靜電而翹起的呆毛。
路眠轉過頭,對上他的視線。
他知道,只要厲枭想隐藏,不管說什麽,都能讓對方毫不懷疑。
“不舒服?”老爺子立刻面露擔憂,“我的孫媳婦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沒有,外公,我好着呢。”路眠把選好的菜推到老爺子面前,“您快先吃飯。”
他像哄小孩子一樣哄着老人。就在不久前,他還擔心以後沒有機會再來療養院,現在看來還有很多時間,只是他希望厲枭不要再跟他一起來了。
老爺子久不見路眠,這頓飯吃得特別好,吃完了飯,還當着他們的面聽話地把藥給吃了,像小孩一樣讨表揚:“小路,你看,我可把藥吃了。”
“外公真棒,要每天都像今天一樣。”
“那你能每天來看我嗎?”
厲枭攬住路眠,插話道:“老頭子,你不能總是占用我媳婦兒的時間。”
路眠這次回來之後,半島也清幹淨了那些閑雜人等,他這才發現,他們從沒有過這種真正的二人世界。
從小到大他都是被傭人和管家前前後後簇擁着,做什麽事都被盯着。他現在才突然發現,兩個人的私密生活似乎更舒服。
路眠卻如坐針氈,他不明白厲枭為什麽還要把話題往這上頭引。
“呸!”老爺子不高興道,“你媳婦兒?你求婚了嗎?我跟你小子說,你再不跟小路結婚,當心我們小路跑了。小路這麽乖,不知道多少人想捧着當寶!到時候他跑了,我可不幫你。”
沈老爺子并不知道路眠前段時間離開的事,這也是話趕話趕上了。
雖然是一句無心之言,但厲枭确實不高興了。他現在聽不得半句路眠會離開他的話,誰說都不行。沒人能碰一下他的路眠。
他突然收了收神色,正色道:“那我想娶他,您幫我提親吧。”
路眠身子一僵,老爺子卻立刻歡喜道:“你回老宅,從我保險箱裏把那個紅色的盒子拿出來,現在就拿。”
“好,我讓司機去……”
厲枭話沒說完,就被路眠搶了:“很晚了,外公你要休息了,護士說如果你過點還不睡覺,我就不能來看你了。”
老爺子說:“我要給這臭小子提親,不提親你就不要他了。”
“不行,外公,睡覺比提親重要,你不睡覺我就真的走了。”
“……”
*
療養院停車場,車門一關上,厲枭就把人擁進懷裏。
“為什麽不讓我把話說完?”
路眠沉默着,連眼神都有些空洞,但在沒有燈光的車廂裏,厲枭并沒有看清。
厲枭大掌扣着他的後腦勺,親昵道:“老爺子反正已經同意了,跟我結婚。”
路眠頭腦中一片空白,覺得自己甚是可笑。
就在兩小時前,他才剛剛得知厲枭四年前到底做了什麽。錄音是誰發的他不知道,也沒有心思再去猜想。但那兩段錄音真真切切就是厲枭的聲音。
厲枭早就知道白俪家的保險箱,而且親口讓人把消息放出去,好讓白伍的眼線得到線索。所以那幾個人那一天才會出現在他們家,差點将他的手指砍了下來。
厲枭還說:“這個項目,拿下那個小舞蹈老師就行。”
“簡單得很,用不了幾天。”
這個聲音,他是那麽熟悉。但說出的這些話,卻像一根根刺,每一根都準确無誤地紮進他心髒裏最薄弱的地方。
那個地方埋着他見不得光的感情。
幾年來他很清楚厲枭跟他就是交易,但就當只是一個暖床的人,他還是先受了恩惠的。他以為厲枭幫他至少是善意地可憐他。
但原來厲枭幫他、救他,都是拿他當作一顆棋子而已。
他的每一次驚濤駭浪,在厲枭眼中不過是掌控之中的步步為營。
這麽多年,他究竟是以什麽樣的身份,待在厲枭身邊?大概連小情人都不是,就是一個戰利品。
厲枭說的話,到底有沒有一句是他能相信的?
眼前的男人沒有得到回答,懲罰性地捏了捏他的後頸,正要低頭吻上去時,他側開了臉。
“厲先生,你真的不用這樣。”
厲枭停下手上的動作。他很介意路眠這時候還耍小脾氣。已經這麽多天了,他還答應給他名分,路眠也該見好就收了。
不管剛才在沈老爺子面前他是不是因為那句調侃上了頭,但話說出來他并不後悔。
他以前只覺得,他要結婚和他把路眠養在身邊,并沒有半毛錢的沖突。他從小到大耳濡目染的婚姻,都是貌合神離的商業捆綁,這種事情跟路眠根本沾不上邊。
“乖,別鬧,我說了要給你,就會給你。”
一直到剛剛他才發現,他并不排斥跟路眠結婚。既然路眠想要,他就給。路眠想要什麽他是不能給的?
而此刻的路眠聽着他口口聲聲說的這些話,心情已經不再有任何起伏。
“厲先生,我們的交換,清清楚楚。我不會再跑了,你不需要再給我任何承諾。”
尤其是一輩子的這種承諾,今天給這一個,明天給那一個,對厲枭來說都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但對他來說,太重了。
他現在已經逃不出厲枭的手掌心了,他只奢望厲枭不要再拿他曾經最看重的東西來羞辱他。
“交換?”厲枭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手上不自覺地加重了力度。
路眠吃痛,卻一聲不吭。
“你再說一遍,什麽叫交換?”厲枭的質問聲越來越可怕。
路眠現在說的每一個字,都在他的禁區邊緣瘋狂試探。只要那張小嘴裏再吐出一個讓他不悅的字,他不能保證今晚不把人弄壞。
大約是對他的底線太過于了解,路眠果然沒有再繼續激怒他。
“厲先生,回家吧。”
這場不愉快,還是以路眠的服軟結束了。
路眠咽下了所有的情緒,很快就恢複了理智。他們的契約或許還要延續很久,厲枭怎麽傷害他都行,他會習慣的。
*
那天晚上,厲枭沒有回半島。
路眠一夜未眠。
第二天便是演出日。晚上八點舞劇才開始,他早上六點就出門趕往藝術館。
而因為已經連軸轉了好幾天,早上也沒好好吃飯,忙到中午路眠便感覺有些頭暈,歇下來草草吃了兩口三明治。
“哥,你太累了,一會兒你休息着,後臺你別管了,我來看着。”米小菲看出他臉色不好,有點擔心。
他們都知道路眠平時就是拼命三郎,演出前這幾天簡直就成了鐵人,幾乎沒怎麽休息過。
“我沒事,你別理我,一會兒你去小排練廳待着,其他的你別管。”
米小菲是個特別吃狀态的舞者,每次演出前都得自己練上一小時,才能把最好的狀态練出來。這裏跟大都會沒法比,房間很少,只剩下一個角落的小廳能勻給她用。
*
下午,厲枭開完會,拿出手機,沒有未接來電。
助理手持行程簿走進辦公室:“老板,今晚是去黑天鵝還是大都會?”
厲枭早就定下了今晚的行程,但不久前又改了一次。今晚厲枭會出現在哪兒對江|家來說至關重要。
前幾日有人傳厲老板要去黑天鵝,第二天立馬就有人站出來說厲老板肯定去大都會。
厲枭凝視着窗外,似乎想到了什麽,焦躁地扯了扯領帶。
“大都會。”
作者有話說:
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