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接連幾天,秦澤的确沒再出現,路眠想起他那天離開是臉上的焦慮神色,不免有些擔心。雖然生意上遇到麻煩也不是什麽稀奇事,但發生在這個時間點确實讓路眠很不安。
周三,路眠把于耀送到了機場。
“路哥,演出那天一定要給我錄影啊,還有晚上慶功宴我要視頻連線參與。”他從初中開始就沒錯過舞校的任何一個活動,這一次真的很不舍得走。
路眠給他檢查完登機牌和護照,再交到他手裏:“好,少不了你的。你到了那邊照顧好自己,一個人在外邊注意安全。”
“放心吧。路哥,你也真的考慮一下,等把手上的事搞定,就過來吧。”
“好,我會考慮的,至少會去找你玩。”路眠現在是真的想去j國看看,也是真的想好好放個假了,“你去了好好熟悉環境,到時候當我的導游。”
機場人來人往,路眠怕于耀誤機,催着他進去。于耀最後在安檢口回頭看着對他招手的路眠,突然鼻子一陣酸楚。在舞校每天都能見面,這一去可能要分別好久。不知道怎麽的,他隐隐有些不安,或許是第一次坐長途飛機緊張,他想。
送走于耀後,路眠讓司機帶他去了秦澤的公司。雖然不知道具體出了什麽事,但他總感覺這件事可能跟厲枭有關系。
在總裁辦公室等了半個多小時後,路眠才終于見到了剛從會議室散會的秦澤。
“路眠?你怎麽來了?怎麽不直接給我打電話?”
幾天不見,秦澤看上去滄桑了不少,頭發有些亂,黑眼圈很重,路眠心中不好的預感愈發強烈。
“沒事,就是送走于耀,路過這裏想上來看看。”路眠不想給他壓力,“你吃飯了嗎?”
秦澤抓起桌上的車鑰匙,轉頭對秘書說:“宴臺要個包間,不要海鮮。”
他本來被那些難纏的債權人逼得着急上火,但看見了路眠,就立刻打起了精神,俨然一副哥哥要照顧弟弟的模樣。他這幾天忙得連信息都沒回路眠,沒想到路眠還擔心得親自跑過來,這讓他心裏更加堅定了一定要保護好路眠。
“你臉色看上去不太好。公司遇到的這個麻煩……是不是很嚴重?”車上,路眠似不經意地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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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色有不好嗎?”秦澤略帶血絲的眼睛陷在了黑暗中,聲音有些幹,聽得出操勞過度,“不算太嚴重,你別擔心,能解決的,早晚的問題。”
“跟厲枭有關嗎?”路眠知道,如果跟厲家有關系,那秦澤不一定能對付得了。
十字路口紅燈,秦澤踩下剎車,扭頭看了他一眼,笑道:“不是,你別亂想。”
他不可能告訴路眠,他這幾天焦頭爛額就是厲枭在剛給他使絆。路眠好不容易擺脫了厲家,他說什麽都不會讓路眠再被那個瘋子纏上。
“路眠,謝謝你。”
“謝我?我做了什麽?”
“謝謝你不跟我計較。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還利用了你。如果換成是我被別人利用,還真不一定有你這麽大度。”
說起四年前那件事,他就很慚愧。路眠因此對他戒備了很久,所以他那天去公墓找路眠時,都做好了路眠不接受他這個哥哥的準備。好在路眠沒有因為那件事再記恨他。
不過,雖然四年前在半島門口偶遇是他布的一個局,但真正見到路眠的那一刻,他真的有種微妙的感覺。
冥冥之中,他就覺得路眠跟他會有某種聯系,于是後來哪怕離開c城,他也一直關注着路眠的動态。
“都多久以前的事了,說這個幹嘛?”路眠看着車窗外,那個時候他十八歲,還很懵懂,做什麽決定都沒有想得太清楚。
現在他想明白了,有些東西是不管怎麽努力都抓不住的,那就珍惜當下,去做那些自己做得到的事。
秦澤又說:“于耀那天跟我說,讓我說服你去j國。”
路眠看向他:“于耀這小子,連這個都跟你說?”
“你怎麽想?”
“還沒想到那麽遠。怎麽突然問這個?”
“不着急決定。等你這次演出結束之後,先到那邊去玩一陣子吧,j國好玩的地方還是很多的。我處理完公司的事就飛去找你。到時候正好幫你參謀一下那邊的舞團,如果你喜歡,游學旅居幾年也行,反正現在也不用擔心舞校了。”秦澤注視着前方,表情很認真,似乎不是随便說說,而是已經有了詳盡的計劃。
路眠這個年齡,很多人都還在大學校園裏,過得無憂無慮,盡情享受年輕的時光。路眠也應該過着那樣的日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永遠都是在為別人考慮。
馬路邊的霓虹燈影流淌進來,路眠專注地開始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半晌,他不自覺地點了一下頭,可能連他自己都沒察覺自己的動作。
秦澤卻看見了,心中長長地舒出一口氣。明天就讓人幫路眠辦簽證。
*
半島別墅。
厲枭靠在客廳的沙發上,聽着助理彙報工作。
助理今天帶來了兩個消息,一是秦澤是白俪的兒子,二是江老爺子帶着江慕寧送了很多禮到老宅,說想親自登門道歉。
“白俪的兒子?”厲枭睜開眼,皺着眉,若有所思,
難怪要插手管路眠的事。
真麻煩。
“白俪的兒子又怎麽樣?”他冷笑一聲,往酒裏加了兩塊冰,“我對秦一龍的風流史不感興趣。”
在他心中,路眠跟他們這些豪門恩怨沒有半毛錢關系。路眠最親密的人只有他,誰都搶不走。
“不過,”他晃了晃杯子,冰塊撞擊玻璃發出清脆的響聲,“事情抓緊辦,讓秦澤立刻給我滾出c城。”
“是。”助理頓了頓,“那……江|家那邊,需要回了他們嗎?”
加了冰的酒不夠烈,厲枭品了一口,眉心皺了一下。
“先不表态,看看他們下一步怎麽做。”說不定一着急,狐貍尾巴就露出來了。到時候抓他們個人贓俱獲。
“是,老板。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就先去安排了。”
厲枭沒應允,拿起酒瓶,繼續往杯裏加酒。
“路眠找的新場地,在哪?”
“在西區,叫黑天鵝藝術館,有年頭了。我去看過,地方不大,還挺偏僻的,我看……”助理鬥膽說出自己的看法,“不太适合演芭蕾舞劇。”
他這些天總算看明白了,他老板想路眠回來,奈何不長嘴,還逼得人家差點走投無路。路眠又過分有原則,一走就走得幹幹淨淨,夠絕情。
真是苦了他們這些下屬。
他也做不了什麽,只好旁敲側擊地點一點老板,說不定一個沖動就想通了。
但厲枭沒有想通,厲枭說:“那都是他自找的。”
只要路眠回來服個軟,何至于這麽辛苦在外頭日曬雨淋找地方。想到這個,他又狠狠地将杯子砸在茶幾上。
路眠天天跟那些窮人混在一起,折騰得一身髒兮兮,他想到既心疼又來氣。
“那什麽破藝術館,記得找人去做安全檢查。”
“是,已經安排上了。”
*
那天晚上吃完飯,秦澤讓路眠回去準備好簽證需要的材料。
路眠第一次辦簽證,生怕漏掉了什麽,反複檢查了好幾遍,每一份材料都整理标記得明明白白。
第二天排練結束,他抱着一大包材料去公司找秦澤時,在大廳就碰上了秦澤的秘書慌裏慌張地從電梯裏出來,跟他撞了個滿懷。
懷裏的材料袋掉到地上,文件散了一地。
“對不起對不起……”秘書擡頭定睛一看,“路先生?”
“吳秘書,你這是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秦總心髒病發作,送醫院了。”
*
路眠在手術室外等了好幾個小時,仿佛又回到了幾年前。白俪身體狀況急轉直下的那幾年,他也時常在醫院這麽等着,被無助的絕望包圍着。
白俪的病,是遺傳性心髒病。
“吳秘書,秦老爺人在哪?”
“老爺子在d城,今晚應該趕不過來了。”
“那秦總怎麽會突然發病?是受到什麽刺激了嗎?”
“聽說剛剛跟債權人起了争執,加上這幾天就一直沒怎麽休息……”
秦澤一直不肯告訴路眠發生了什麽,所以直到今天他才知道。
公司出了問題,資不抵債,所以現在面臨破産。而原本的現金流是充足的,但因為給皇舞贊助的那一大筆錢,現在陷入了負現金流。
路眠轉頭看了一眼還亮着燈的手術室,心情很沉重。
“吳秘書,這件事,是厲家人做的嗎?”
吳秘書抿了抿嘴,沒說話。
路眠就知道,秦澤昨天撒了謊。
“都這個時候,還不能告訴我嗎?”
“是,是厲老板。”
……
手術成功了,但醫生說,秦澤必須靜養,不能再受刺激。
秘書在一旁連連道謝,馬上給秦老爺打電話報平安。
路眠卻陷入了似曾相識的恐慌中。當年,白俪每次做完手術,醫生都是這麽說的。
白俪最後一次發病,也是因為電話裏跟人起了巨大的争執。他一直到今天都記得,在白俪昏迷不醒的那段時間裏,他每天都到醫院探望,但時間越長,希望越小。
後來,醫生宣布死亡時間的那一刻,他甚至沒有想象中的痛苦。
就好像一個人在雪山裏等待着淩晨的救援隊,永遠不知道黎明和雪崩,哪一個會先到來。漫長黑夜,等待比雪崩更加恐怖,所以當親眼看見最後一片雪花落下時,心裏只剩下空蕩蕩的宿命感。
路眠走出醫院時,和煦的夜風迎面吹來。開春了,天氣突然就不冷了。
他心裏異常平靜,低頭從手機裏找出那個電話。
手機那頭響起熟悉的聲音時,路眠說:“厲先生,我想見你。”
作者有話說:
我來了!想抱一抱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