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南區。
一輛高級保姆車駛入露天市場。住在這一片的居民鮮少見到這種車,紛紛投去好奇的目光。
車裏,擋板緩緩降下。
“厲老板,外邊太亂,您就別下車了,我出去看看。”
林為沒停得太近,在遠處停了下來。他不想讓厲枭下車,一是厲老板的身份确實跟這地方格格不入,二是擔心厲老板見到路眠後會有什麽過激舉動。畢竟現在人正在氣頭上,又喝了不少酒。
厲枭手指按着額角,一臉陰霾地盯着窗外。
“哪一棟Hela?”
林為回過身,看着遠處說:“右邊那排,第五棟。”
密密麻麻的老式住宅,樓下全是違規停放的自行車摩托車,還有回收廢品的小皮卡開了進來。
厲枭沒回應,車廂裏安靜得吓人。
cao
這麽個破地方也是人住的?
路眠天天被他捧在手裏,這麽幹幹淨淨的一個人,現在居然混在這種鬼地方?
正暗罵着,一輛機車出現在視線裏,停在了五棟的樓下。
後座的人先跳下了車,手裏拎着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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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車的人也跨了下來,接過一大袋子的菜,才摘了頭盔有說有笑地走進樓裏。
林為握着方向盤的手心出了汗。雖然路眠是背對着他們,但厲老板不可能認不出來。他想發條信息過去提醒時,厲枭已經按開了車門。
西裝革履的男人一身可怖的氣場,大步流星地穿過攤販。光亮的皮鞋一腳踩進水坑裏,鞋上褲腳上都沾了泥濘。
在五棟的大門口,他停住了腳步,撇了一眼旁邊的機車,又鄙夷地望着樓梯口前的破鐵門。
這地方他媽的狗都不住。
“厲老板您別激動。”林為追了過來,一路上還打不通路眠的手機,難道這小破樓裏信號都沒有。
“幾樓?”
厲枭咬着牙,擡起眼皮看着一共沒幾層高的破樓。
林為頓了頓,說:“您別急,我打電話問問。”
“我問幾樓!”
聲調高了一度,惹得路過的人都看過來。
話音剛落,二樓的窗子就亮了起來。
厲枭冷哼一聲,一腳狠狠踹開鐵門,走進樓梯間。
狹小昏暗的樓道,幾乎容不下一個厲枭,更何況還加上跟在身後的林為。
兩個高大的男人站在二樓的小木門前時,林為怕厲枭再踹門,搶先按下了門鈴,并且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門口。
幾秒後,門打開了。于耀光着膀子,驚訝道:“林師傅?您怎麽來……”
林為先咳了一聲,用眼神警告他注意點。
“你好,于先生,我們來找路少爺。”
還沒等于耀回答,林為身後就傳來低沉的命令聲。
“讓開!”
林為深吸了口氣,讓出了位置。
光是聽聲音,于耀就抖了三抖,對上那狠戾的表情時,他完全僵在原地,連手上拿着的居家服都忘了穿上。
厲老板出現在這裏,不會是什麽好事。而且不知怎麽地,他竟莫名有些心虛。
厲枭的目光落在那光着的膀子上,眼神頓時冷得能刀死人。一些讓他發瘋的想法湧進腦子裏,眼底泛起了可怕的暗紅。
下一秒,于耀都還沒來得及害怕,一只布滿青筋的拳頭就猛地砸向他。
林為一早就準備着,見狀一個箭步上前,伸手擋住了他的拳頭。
“厲老板,冷靜!”林為真的怕他一沖動做出什麽,“您喝酒了,別沖動,先找路少爺吧。”
厲枭在氣頭上時,不管誰勸誰拉都沒用:“滾開!”
于耀被一聲又吓了一跳,差點以為今天就要交待在這了。
“厲先生!”
路眠從洗手間出來,剛好看見門口厲枭揮拳這一幕。
他沖過去,确認了沒人受傷,于耀沒事,林為也沒事,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知道厲枭的拳頭有多狠,他親眼見過。
厲枭更惱了。他放下架子來找路眠,路眠第一時間關心的卻是別人。
“都他媽給我滾。”厲枭壓着火,将路眠推進屋裏。
門砰地一聲被甩上。
路眠穩了穩心神,看出厲枭喝了不少酒,一身的酒氣。
他其實有心理準備,知道厲枭不會這麽輕易放過他。但人都有僥幸心理,或許現在有聯姻的事絆着,厲枭暫時沒空理他呢?
“厲老板,您怎麽來了?”
他不指望厲枭能回答這種問題,只是他現在再見到厲枭,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麽身份來對話。
肯定不是朋友,厲枭不會跟他這種人當朋友。想來想去,他還在大都會租着排練廳,那厲枭勉強算是他的老板吧。
“你叫我什麽?”
厲枭兩天一夜沒睡覺,現在在聽見厲老板這個稱呼,差點又沒控制住。
外人都尊他一聲厲老板,但路眠算什麽外人?
“厲先生……您怎麽來了?”路眠意識到他還在酒勁上,沒必要跟他硬來。這還是在別人家,得想辦法讓林為把人帶回去。
“我怎麽來了?”這破房子比他們家得廁所還小,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廚房的小臺子上放着剛買的菜,地上還有兩張瑜伽毯。
路眠才來了一天,這裏就到處是他的影子。而在他送的頂層公寓裏,路眠卻一點痕跡都不留。
助理今天過去時,說公寓收拾得一塵不染,除了玻璃壺裏的茶,沒有留下任何私人物品。
呵,真是蓄謀已久。
他若有所思般皺着眉,直到看見卧室門時,臉色凝固住。
一居室。
路眠跟別人住一居室?
他兩步走向卧室,将門踹開。
看見房間裏的一張雙人床時,他徹底火了,理智瞬間被湮沒,轉身一把将路眠推在沙發上。
“你他媽都背着我做了什麽?”
路眠一時間沒明白過來,以為他是酒後上頭說的胡話。
“厲先生,你在說什麽?你喝多了……”
厲枭嘴角劃過一抹毫無感情的笑意,手指撫着那張他再熟悉不過的臉。動作很輕,眼神很冷。
“你跟別人睡了?”
那種冷,冷到讓人窒息。
路眠脊背一涼,厲枭是瘋了吧……
“我沒有,厲先生,你讓我起來。”
厲枭不讓,眼中的火越來越壓不住。
“我沒有。”路眠再次喊了出來,他知道他這時候根本不是厲枭的對手,“你冷靜一點厲先生,讓我起來再跟你說。”
路眠的反應讓厲枭越來越燥,居然還會反抗了?
他懲罰性地擒住那兩瓣紅潤嘴唇,卻被對方狠狠咬了一口。
血腥的氣息在兩人之間蔓延,路眠在他松動的間隙一把推開人。
“厲先生,卧室是我自己住的!”
在他眼裏,厲枭現在就是一個沒有辦法溝通的醉鬼。但是無奈,他如果不跟這個醉鬼解釋,今天肯定沒法過去。
這句話讓厲枭冷靜了下來。
他生性多疑,從來不輕信他人,但路眠一句話居然能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剛剛的判斷。
路眠在他面前從來不說謊。不說便罷,說出來的從來都是真的。就連有時候他想聽一兩句撒嬌服軟的假話,路眠都不願意說。寧可被折騰得更慘,也不松口服軟。
他重重地抹了一把嘴角,将血跡舔去。仿佛就是等路眠這一句否認。
那一番拉扯中,路眠的衣領已經被撕得亂七八糟,潔白無痕的鎖骨露出了一大片。
厲枭目光微斂,許是酒勁真的上來了,他太陽穴又揪得疼。樓下的市場吵得很,還有海鮮的腥味飄進來。
這破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多待了,路眠也不能待在這。
他擡手,将被他扯掉的衣領重新裹好:“別鬧了,先回家。”
路眠這一次沒閃躲,冷靜地看着他。
“厲先生,您喝多了,讓林叔送您回去吧。我已經搬來這裏……厲先生!”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厲枭天旋地轉地扛了起來。
酒勁上來後,厲枭的力氣比平時更大了。
但路眠也用了渾身的力氣,死死地抓着沙發把手。這一次他不能回去,不然再想出來就難了。
“厲先生!我們已經分開了!”
厲枭眼神又變了。他松開了人,轉過頭,看着路眠寧可狼狽地抱着那破沙發,也不願意跟他回去。
“分開了,我同意了嗎?”
在他看來,這就是路眠鬧脾氣自己跑出來過夜。他本來等着人自己回去認錯,畢竟有他們厲家當靠山,誰會那麽傻拒絕?
但路眠不僅不回去,還找了地方想長住。他來接人,路眠還死活不走。
“不知好歹是吧。”他好不容易冷靜了一些,現在又被激怒了,“再問你最後一次。”
“你究竟是要留在這個鬼地方,還是跟我回去?”
路眠看着他,再次平靜地解釋:“厲先生,你永遠是我的恩人。但是你要結婚了,我沒有辦法再待在你身邊。”
“沒有辦法再用這種方式回報你了,對不起。”
“別的事,如果我還能做什麽,我一定盡力去做。”
“但是我不能再回去了。”
“現在我住在這裏,于耀很快就走了,這裏就是我自己的住所。這些,我都沒有必要對您撒謊。”
路眠一字一句,像是怕自己還有什麽沒說清楚,讓厲枭繼續誤會。
并不是非要解釋,但他想走得光明磊落,更不想厲枭因為他再遷怒別人。
“很好。”厲枭居高臨下地看着人,眼中閃着不明的情緒,“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幾秒後,一聲重重的扇門聲,整棟樓都為之一震。樓上傳來了鄰居的罵街聲。
緊接着,樓下鐵門也砰地一聲。樓上又罵了一聲。
足足過了一分鐘,家裏的門才再次被推開。
于耀穿着單薄的居家服,在走廊站了半天凍得要死。
“對不起于耀。”路眠一身疲憊,知道現在的自己一定很落魄,還連累了別人受無妄之災。
他原本想着于耀過幾天就走了,厲枭最近跟江家走的近,就算要為難他怎麽也得過一陣。
沒想到這才第二天,厲枭就找過來了。
怎麽會這麽沉不住氣。
“路哥,我沒事。”于耀蹲了下來,看着路眠坐在沙發上,有點神不守舍的樣子。
剛剛厲枭出去時也是這副申請,衣冠不整,像是打了一場架。
“但是……路哥,你真的不擔心自己嗎?我看他那個樣子,不像是要放棄。”
今天如果不是林為在,場面肯定更加難以控制。他倒是出國了就沒事了,但是路眠還要在c城生活。這c城裏勢力最大的就是厲家,這都鬧成這樣了,以後路眠肯定不會好過。
“放心吧,我會處理好的。”
路眠不是沒想過後路。他把舞校的事辦妥了,就算離開c城也不再有什麽牽挂。雖然他除了芭蕾其他的也不會,但別的城市也總能找到一份工作。
“路哥,你別怪我自作主張,今天我跟j國那邊通電話時提了一嘴,他們對你還是很感興趣,說現在就能給你發offer。”
路眠驚訝地看着他:“怎麽可能?我都沒報名考試。”
“你根本不用考試,他們每年來都打聽你。”
路眠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
“不過你放心,我跟他們說這還得看你的意思。但如果能選擇,j國團應該也是你的首選吧?”
路眠在給他們上課時就一直用j國的流派,影像資料也多是j國團的。
雖然路眠沒透露過,但是他看得出來,路眠最欣賞的舞者就是他們團的首席。
路眠點了點頭,從小白俪帶着他看j國團的演出,他也曾經有過這樣的夢想。甚至在白俪生病之前,他已經開始準備考試了。
*
厲家的保姆車從南區開出來,厲枭的臉色比來的時候更瘆人。
他原來打算把路眠接回家後,其他的以後慢慢再說。但現在看來,路眠這次比他想的難搞得多。但是再難搞又怎麽樣?他又不是沒搞定過路眠。
他會讓人自己回來求他。到時候,就不是懲罰兩天這麽簡單了。
這一次,他得讓人記住教訓。
陣痛又襲上太陽穴,他蹙眉閉上眼,一股心煩意燥。
*
江宅。
“小寧,你跟媽媽說實話,厲枭他到底什麽意思?是不是看不上我們江家?”
江母盛裝打扮,為了□□今晚的年會。
他們家的生意最近出了點事,雖然事情還沒捅出去,但早晚紙包不住火。他們匆匆叫江慕寧回國,就是為了快點把跟厲家的親事敲定下來,好以此讓公司度過難關。今天年會他們請了整個c城商圈的人,大部分都是看在厲老板的面子上才來的。
但昨天厲枭爽約他們的家宴,一直到今天都沒有一句道歉。不僅沒有道歉,今天一整天都聯系不上人,江慕寧親自去了厲家都沒用。
“你少說兩句!”江父也心煩得很,早知道他就不那麽快把消息散出去了,“你在這抱怨有什麽用?繼續想辦法找啊。小寧啊你再打個電話,态度要好,別朝厲老板嚷嚷。”
江慕寧的表情比江父江母更難看,他今天早上就吃了兩次癟,回到家都不得安寧。
“是我不打嗎?是人家關機了。”
江母說:“管家、助理、秘書,能找的都找一遍,總能問出點什麽吧?至少……至少讓我們知道,他今天去哪了吧?這樣他就算不來,我們也好跟別人解釋。”
江父附和:“沒錯,如果他說突然有生意上的急事,那這就好辦,我去跟大家說一聲,也不算我們失言。”
“還能去哪?去找小情人了呗。”江慕寧被逼得氣不打一處來。這件事已經很讓他惱火了,還要在父母面前承認自己管不住未婚夫,更讓他丢人。
江母聽言,神色大變:“還是那個舞蹈演員?你昨天不是說,趕走了嗎?”
“什麽趕走?是人家自己走的,厲哥今天要去把人接回來。”
“什麽?!接回來?”江母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敢情他是為了一個小情人,連親家的年會這麽重要的事情都不來?”
江慕寧無奈道:“媽,沒說不來,說不定接完就來了。”
他對路眠會不會回來其實真沒有把握。畢竟厲枭都親自去接人了,這可是多麽大的面子。如果路眠只是吃醋委屈,被厲枭哄一哄,說不定也就跟回來了。
但他最擔心的還是,萬一路眠借此機會提出點過分的要求……
江母怒其不争道:“呸,那也不行,他姓厲的當我們江家是什麽?當你是什麽?我跟你說,小寧,你如果這一次都忍了,那以後在他們厲家還有你的位置嗎?這不得讓別人騎你頭上來了!”
“我沒要忍,但是眼下總得等他先來了吧?他如果不來,你們就準備好說他們家老爺子病了。”江慕寧破罐破摔。
“沈老爺子?他不是住在山頂療養院嗎?這樣……這樣不太好吧?”江母猶豫了起來。
江父想了想:“我覺得小寧這個說法可以,療養院那邊我有人,口風也緊,而且老人不舒服這種事也是常有的。”
正說着,江家的管家進來禀報:“老爺,秘書說,厲老板十分鐘後到會場。”
*
□□年會會場。
c城酒店最大的宴會廳裏,擠滿了形形色色的商務人士。今天整個c城最熱鬧的地方就是這兒了,江氏甚至還請來了媒體,準備大肆報道這一次的宴會。
厲老板走進會場時,有人向江父投去贊許的目光。
他們對厲老板是不是真的答應了聯姻之事一直将信将疑。現在看見江家公子挽着厲老板出席江家的年會,這就說明八九不離十了。畢竟厲老板從來不會去別的公司參加年會。
厲枭和江慕寧很快就成了全場的焦點。
有記者過來攀談:“厲老板,今天您是以什麽身份參加江氏的年會呢?”
他們媒體圈都知道,厲老板向來不好采訪,一副臭臉,惜字如金,心情不好時還不說話。
江慕寧看了厲枭一眼,笑道:“厲老板是江氏最大的合作夥伴,江氏的年會當然要來了。至于別的,目前先保密,到時候你們會知道的。”
記者特別喜歡這種回答,信息量大,又懂得留白,回去一寫就是爆款。
“江先生,我聽說您最近要辦一個酒會,能具體說說嗎?”
江慕寧笑了笑:“對,因為這一次我從國外帶回了不少藝術品,很多出自大師之手,所以我打算辦一個慈善拍賣會,所得全部捐給兒童醫院。我們江氏正好準備開展紅酒生意,所以就決定以酒會的形式進行。”
記者贊嘆:“原來是這樣啊,江先生真是一個有愛心的人。那時間地點定了嗎?”
江慕寧:“時間是下個月30號。地點嘛,原本訂好了,但是暫時出了點狀況。”
記者好奇道:“什麽狀況呢?”
江慕寧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因為一早我們只定了一個小場地,後來我很多朋友知道了這件事,都想捐出他們的藏品參加拍賣,人也越來越多,所以得找個大點的場地,目前還在聯系中。”
“哦?目前需要多少人的場?”
“現在看來,得有七八百人以上。”
“這樣啊,最近正好是演出展覽的旺季,場地還真不好找。不過……”記者半開玩笑道,“厲老板不是有大都會嘛,随便一個廳就夠大了吧?”
“大都會可是提前半年就排期排滿了,搶手得很,我就是個私人酒會,不夠格的。”
記者看向厲枭:“厲老板,給兒童醫院做慈善拍賣這麽有意義的事情,您會支持的吧?”
厲枭雙手插在口袋裏,有些不耐煩:“嗯,可以。”
“可以?”江慕寧扭頭看着他,一臉不可思議。
聊了這麽半天,厲老板總算開口說話了,記者興奮追問:“厲老板,您的意思是,可以讓江先生破格在大都會辦慈善酒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