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秦澤起了身,手伸進了褲袋裏,路眠以為他要給他拿手機,可面前遞過來的卻是一張名片。
“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秦澤,是秦氏醫藥的新任總裁。秦家跟厲家是世交了,我早就應該去拜訪厲老板了。”
路眠看着名片,這才想起來,這就是去年跟厲家争奪大都會那塊地皮的秦家。
“讓我送你回去吧,畢竟你受傷也是因為我,我得負責到底。”
秦家司機正要關上車門,一束車燈光又打在路眠臉上,他伸手擋着,再次被刺得眯起了眼。
黑色的保姆車經過他們時,突然急剎車停了下來。路眠睜開眼剛看清那是厲家的車,車門就開了。
秦澤立刻認出了人:“厲老板,您好,好久不見……”
夜幕下,厲枭披着長風衣,周身散發着寒氣。他看都沒看其他人一眼,徑直大步走向秦家的車子,彎下腰把路眠從車裏扛出來。
“厲先生……”路眠觸不及防,只能緊緊地抓着他的肩。
厲枭黑着臉,不發一言地把人塞進了厲家的車裏,才轉身去瞧秦澤。
對上銳利的目光,秦澤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樣的眼神也不是兇狠,但就是讓人不寒而戰。
“厲老板,我剛知道你搬過來了,還沒來得及去拜訪了……”
厲枭往前走了兩步打斷他:“你想幹什麽?我就給你一次機會說實話。”
“厲老板……你誤會了,”秦澤皮笑肉不笑道,“我只是在路上剛好遇見了小路,他受傷了,我正要把他送回厲宅。”
Advertisement
“秦老三,”厲枭眼中的冷光更冷了,“你暗中打探我的人,知道什麽後果嗎?怎麽,你以為你救了他我就給你臉?”
秦澤顯然沒想到事情已經敗露,一時間臉都白了。他心虛道:“這……不是,厲兄你誤會了……”
“給你做線人的人已經被揪出來了,別再讓我看到你。”厲枭沒給他再說話的餘地,像是下了最後通牒一般,說完就上了車。
十分鐘後,半島別墅客廳裏,家庭醫生和一圈傭人都圍着路眠。
路眠正冷敷着,心裏很過意不去,不好意思地看着大家忙活老半天。他實在沒想到自己的一個不小心,能添這麽大麻煩。
打完電話的厲枭走進客廳,看着原本白皙的腳踝上紅腫一片,小腿上還有擦傷,不禁暗罵了一聲。
他平時護着藏着的寶貝,稍微用點力都心疼,現在竟然被別人傷了,而且還是他的仇人。想到這,他就覺得只讓秦家滾出半島區太便宜他們了。
他陰着臉責問:“到底怎麽回事?誰讓路眠騎那破玩意兒回來的?”
客廳陷入了一片低氣壓中,管家吓得不敢擡頭:“是……是我疏忽了……”
厲枭一旦生氣,厲家上下無人能幸免于罰。路眠知道事情是因他而起,別人不應該被牽連。
“厲先生,不怪周伯,是我的錯,我沒打上車,心急就找了輛腳踏車……受傷也是我自己摔的,對不起……”
話音未落,厲枭的就把手邊的茶杯重重地叩在實木茶幾上。
滾燙的茶水撒了一地,傭人們吓得面如土色,但誰都不敢動。
他顯然對這個答案不滿意:“我厲家連個司機都沒有?我的人需要外人的司機送?”
管家一時啞口無言,他們從沒見過自家主子對一個人這麽上心。當時他們所有人都以為厲老板只是無聊了找個小情人玩玩,但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就給人購置豪宅,現在還因為這小情人傷了一點皮肉發這麽大脾氣。
“厲先生,對不起。”路眠擡起頭,向他請求,“以後……給我配個司機吧。”
從來沒有人敢在他動怒時與他對視,他心中的怒火竟一時間滅了下來。男孩的溫順,不是刻意裝出來的讨好,但卻他卻實實在在地在那雙從容的明眸中看了惶恐。
一邊毫無反抗之力地恐懼着,一邊堅定從容地飛蛾撲火。這是路眠第一次主動開口向他要東西。
手下的人千挑萬選派出了資歷最老,性子最耿直的司機——林為。從此之後,厲家人知道了絕對不能怠慢這位路少爺。
那段時間,厲枭總是一忙完就回半島,路眠更是舞校別墅兩點一線,每周兩人還到療養院去看老爺子。這架勢,連管家都差點以為路眠就要過門了,已經開始盤算這門不當戶不對的婚事該怎麽操辦。
甚至有時候厲枭下班早,還會讓司機開到大都會去,坐在車裏等路眠下課。路眠從未被如此對待過,他每天都沉溺在這樣的溫暖中。
這種和諧一直維系了兩個月,直到有一次厲枭帶路眠到一家高級餐廳吃飯。
會員制的餐廳,本就都是熟面孔,客人也不多。路眠這是跟着厲枭來的第二次,門口的接待就已經認得他了。
經理熱情地拿着餐單來到包廂裏:“厲老板,路先生,午餐給你們安排好了。本來供貨商今天剛好送來了當季大龍蝦,但路先生對海鮮過敏,我們這兒主菜換成M9和牛,您看怎麽樣?”
路眠不知道什麽時候厲家已經把他的過敏忌口發過來了,高級會員餐廳的服務周到得讓他不适應。他想跟厲枭說不用陪他一起吃牛肉。
但厲枭卻很滿意,已經讓人開了存酒。在以前,他吃飯不是應酬就是獨食,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有個讓他願意帶在身邊的人。
路眠不喝酒,雙手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熱茶,整個人看上去乖巧無害。即使管家多次提醒跟厲老板出門要穿得體面一些,還有專人給他購置了各種奢侈大牌的行頭,但他也只會穿其中最低調的基本款。今天他就穿了米白的圓領毛衣,蓬松柔軟的黑發,幹淨得跟這裝飾奢華的包廂格格不入。
厲枭握着酒杯看過去,他就喜歡路眠這副模樣,跟圈子裏的那些妖豔貨色全然不同。
路眠沒注意到他看他的表情,對着茶杯若有所思了一會兒,擡起頭對他說:“厲先生,一會兒去看老爺子前買點車厘子吧,上次他挺愛吃的。”
“嗯,”厲枭收回眼神,“讓他們去安排了。”
路眠不放心地補充:“記得讓他們買大個的,大個的甜,老爺子愛吃甜的。”
厲枭笑了笑:“記得真清楚。”
“上周他剛說過。”
“那你記得我最愛吃什麽?”
“記得,你愛吃……”路眠正好認真數,擡眼對上那要把他吃了一般的眼神,便不敢再說下去了。
食物很快端上來了,厲枭吃到一半接了個工作電話,路眠便出來上洗手間。他知道厲枭工作時不喜歡有人在身邊,所以每次他都很自覺地回避。
從洗手間裏出來時,跟一個匆匆而來的身影裝了個滿懷。這人的身材和穿着都有些眼熟,好像最近才見過。
“對不起……路眠?”
路眠擡頭,看清了眼前的人正是秦澤。
“是你?”他本能地退了半步,心生戒備。
“你的傷好點了嗎?”
“我沒事了。”
秦澤看出了他的心思,尴尬一笑道:“一直想跟你道歉,那天遇見你之前,我的确早就打聽過你的名字了。但是我真的沒想到你會受傷,實在對不起。”
路眠盯着他,警惕得像一只臨敵的貓。
若不是厲枭調查到,他那天可能真的要信了秦澤。想起這個人那天表現得多麽自然,他現在心裏就發毛。
他想繞過他,卻被擋着。
秦澤說:“我爸正在包廂裏見厲老板,就是過來道歉的。我對你絕對沒有惡意,調查背景也只是常規商業操作。”
“商業操作?”路眠蹙了蹙眉,他不知道他跟商業操作有什麽關系。
“厲老板從來沒有過……”他頓了頓,像是在斟酌用詞,“對象,最近又是一個項目投标期,厲氏的打法很反常,好幾個對家都想摸清楚厲老板的動向,而你又是那個變數,所以就都盯上你了。”
路眠聽着這離譜的說法,只想快點離開:“嗯,不過我對你們的商業行為不感興趣。”
他再次繞開人,這次秦澤沒攔着,而是跟着他走。
“而且,”秦澤接着說,“知道了你的背景後,我才發現,我們其實早就有交集。”
路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城市舞校四五年前還叫白俪舞校的時候,瀕臨解散時我給過一筆資金。本來白老師邀請我去學校參觀,但我出國了沒趕上,不然我們應該當時就認識了。可惜,白老師這麽年輕就走了。”
路眠母親過世時,将他托付給自己的閨蜜,也就是白俪。當時路眠才六歲。白俪帶大了他,也帶他入門了芭蕾。
在他十五歲時,舞校的确是差點關門,後來得到一筆贊助才起死回生。當時他小,也不明白錢是哪來的,只知道舞校終于不用關門了,他可以繼續跳舞了。白俪告訴他,多虧了貴人。
“怎麽了?你不信我?”秦澤望着他。
路眠搖了搖頭,沒作聲。他現在的确是對這個人說的話持懷疑态度,但這件事很容易查,沒必要撒謊。
“你幫了舞校,我很感激,如果當年白老師跟你有什麽合約,我會幫她繼續履行。但除此之外,我們沒有別的交集了。”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尊敬白老師才幫她,我不要任何回報。”
提起了白俪,路眠心中湧入了許多往事。他不想在外人面前回憶這些,只好快了腳步。他不知道秦澤找他說這些到底什麽目的,但被人這麽盯着真的很不适。
回到包廂門外,他聽見了厲枭的聲音。
“秦總,難道我找個小情人,還得向所有人彙報?”
“老弟誤會了,我也只是出于關心。于公,厲家的聯姻可不是小事,關系到整個c城商圈。于私,我跟令尊曾經是好兄弟,也希望你能過得好。誰都知道,江家跟厲家才是最合适的,你以前跟他家小公子,那也是有過婚約的。”
門裏傳來酒杯撞擊桌面的響聲,門外準備敲門的手也停住了。
厲枭繼續說:“你們老一輩的事我管不着,我的事,也不勞煩您。”
秦總似乎嘆了一口氣:“我真不是要多管閑事,只是我那天去療養院看了沈老爺子,他還跟我提到了你的婚事,說的就是這個小路,讓我回來幫忙張羅,你說這不是……”
“他老糊塗了,你也糊塗嗎?”低沉的聲音逐漸不耐煩,“行了,我沒必要跟你們費口舌。如果你們想用這個來打亂我的節奏,那我現在就把話說清楚,這一次的合作,厲家半個點都不讓。”
路眠收回了手,卻沒想到旁邊的一只大手已經叩響了門,緩緩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