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林為是個退伍軍人,說話向來中氣十足,哪怕沒有刻意提聲,周圍都能聽得一清二楚。米小菲轉頭瞪了安娜一眼,安娜自讨沒趣地扭頭走了。
“厲先生他……”路眠猶豫着沒問出來,厲枭怎麽會有空?怎麽又突然想起了他的生日了?
沒給他過多的疑問時間,林為就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車子就在外邊。”
跟米小菲他們道別後,路眠上了車,一路被載到c會所的停車場。會所的門面很低調,但能開在這個路段就知道不是一般的店。
林為将隔板放了下來,對他說:“我們稍等一會兒,厲老板忙完了就出來。”
路眠點了點頭,問:“林叔,厲先生怎麽突然讓您來接我?”
林為思考片刻,才說:“厲老板突然改變行程而已,也不是沒有過。”
話雖這麽說,但路眠心中的疑慮并沒有打消。他平日裏不會多問跟厲枭有關的事,厲枭的确經常臨時要找他。但今天不一樣,今天江慕寧回來了。江慕寧在厲枭心中的分量,圈裏沒有人不知道。
林為從後視鏡看着路眠,無奈地直搖頭:“今天送你去劇院之後,我又回去珠寶店取厲老板訂的表。經理給你送了一份生日禮物,我到會所時提了一嘴。”
路眠這才明白過來。
珠寶店送的禮品,本來沒有必要讓厲枭知道,林為是裝作不經意地提醒厲枭。
他知道林為是好心。
林為在厲家很多年了,平時不茍言笑,但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路少爺,”林為知道他要說什麽,搶先一步,“你別怪我多嘴,厲老板太忙了多忘事,有時候你得自己争取。”
“林叔,您的意思我明白。其實……”路眠在厲家看上去是衆星捧月,但真正能說得上話的人沒幾個。林為算是一個,但林為平時不怎麽愛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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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想讓林為別為他擔心,但最後只說了一聲謝謝。
“對了林叔,小越最近恢複得怎麽樣了?”
林為的兒子林越去年生病做手術,想請假又怕耽誤路眠,最後還是路眠開口,管家才準了半個月的假,林為對此一直心存感激。
說起兒子,林為就健談了不少,從手機裏翻出了照片給路眠看:“那毛頭小子挺好的,還長高了,自從痊愈後一直堅持鍛煉身體,複查也都沒問題。”
在車裏等了半個多小時,林為才接到了厲枭助理的電話,把車開到了門口,把擋板升了起來。
車門一開一關,燈光一亮一滅。
一上車,厲枭就把路眠摟進懷裏:“等很久了吧。”
車裏很暗,路眠擡起臉,并看不清厲枭此時的表情。
“不太久,跟林叔聊天呢。”
“今天為什麽不跟我說?”
“什麽?”
“你的生日,為什麽不說?”厲枭的嗓音有些幹,身上還帶着會所裏酒精和煙草的氣息。
車子啓動,路眠整個人就被抱了起來,坐在他腿上:“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厲枭捏了捏他細膩的後頸:“生日就這麽不想跟我過?”
路眠趴在他肩頭:“不是,我知道你今天有事,而且我不怎麽過生日。”
厲枭喉間溢出一聲低笑。
他從前沒想到自己會把路眠留在身邊這麽久,但每次到會所看見那些花枝招展的年輕男女,還是覺得路眠最合心意。起碼永遠這麽溫順聽話,不吵不鬧,還幹幹淨淨的,不用香水身上也有淡淡的體香。
他揉了揉靠在肩上的小腦袋,将人擁在大衣裏。
路眠側頭望了一眼c會所的燈牌,下意識抱緊了厲枭。他方才路上在想,厲枭若是勉強來陪他過生日,心在別處,那他寧願自己一個人過。但是現在,他什麽都不想去想。這樣的懷抱,大概是抱一次少一次了。
在後座,路眠幾乎是被吻得缺氧,才被厲枭用大衣裹着抱下車。
“不回家嗎?”他仰頭看向厲枭,才發現他們來的是酒店。
厲枭低頭在那充滿水汽的眼睛上又親了一下:“給你過生日。”
路眠一路腳不沾地被抱上了頂層的總統套,燭光晚餐早已備好,氣氛溫馨又浪漫。
窗簾緩緩拉開,落地玻璃窗外是c城璀璨的夜景。他們來住過幾次,路眠喜歡從這裏俯瞰整座城市的風景,尤其是能看到海平面。
厲枭拿起醒好的紅酒,走到他面前俯身親吻:“生日快樂。”
路眠還有點恍惚。這是厲枭第一次給他過生日。過去幾年的生日,厲枭不是正好出遠門,就是答應之後忘了。
“以前都錯過,”厲枭在他對面坐下,“今年補上,你想要什麽禮物,都補給你。”
路眠心中說不上是什麽感覺。最開始的兩年,他的确盼着每個節日都能在厲枭身邊,但後來漸漸習慣了厲枭的來去匆匆,他從來沒想過,厲枭還會給他過一個生日。
可能也是最後一次了,看着眼前男人,他的喉嚨突然有些緊。
“厲先生,今天你給我送過禮物了。”手上的這塊表比他的身家還貴。
厲枭沒接話,從一旁拿起一份文件,放在桌面上,推到他面前。
“這是?”
路眠打開一看,是一份房産文件。
厲枭往後一靠,胳膊搭在座椅上,輕描淡寫道:“你喜歡這裏,就搬過來住。”
路眠詫異地看着手中的文件,又擡頭對上厲枭的眼神:“搬來這兒?”
“不喜歡?”
“不是不喜歡……只是,有點突然。”
“突然嗎?”厲枭品了一口酒,扯了扯領口,“半島那邊的老別墅,該裝修一下了。而且你不是也不喜歡那麽多傭人,這邊有酒店服務,就不用他們了。”
路眠沒有多想,點頭答應着。當時厲枭讓他從公寓搬到半島,也沒有提前通知他。
“這裏離公司也近,我過來方便。”厲枭擡了擡下巴,“簽個字。”
“我住過來就是。”路眠把文件合上,他知道只要他一個簽字,這房子就過戶給他了。這幾年厲枭很大方,動不動就要給他送房子車子,但他一樣都沒要。他想要的,應該是等不到的。
剛剛他看見房産文件的第一反應是,厲枭會讓他收了房子然後看遠離厲家。其實只要厲枭想讓他走,他會立刻搬出去,不拿一分一毫。
他真的希望到時能夠這樣體面地離開。
厲枭也沒再說什麽,他知道路眠的性子清高。但路眠收不收是一回事,他給不給是另一回事。
晚餐配的酒是頂級的好酒。厲枭一般是不讓路眠多喝的,因為知道他酒量不好。
但是小酌怡情,又是生日,今天他沒攔着,路眠便多喝了一些。
路眠平時不會貪杯,而今天他卻将杯中的酒喝得一滴不剩,臉上很快就一陣暈紅。再次想倒酒時,厲枭面無表情地把酒杯擋了下來,将人抱到沙發上。
他的手觸到了厲枭的領帶夾,停了下來。
厲枭每天的穿搭都是專門配好的,今天出門時戴的不是這個領帶夾。
這是一款頗有設計感的領帶夾,但比較新潮,不是厲枭平時會用的款式。江慕寧的專業好像就是設計,路眠有些迷糊地想,也忘了掩飾自己的目光。
厲枭順着他的眼神,低聲問:“你喜歡?拿去好了。”
路眠搖了搖頭,條件反射般地彈開了手。厲枭既然從不在他面前提江慕寧,那一定也不喜歡他碰他送的東西。
厲枭看着他僵在空氣中的手,皺了皺眉。
“怎麽?”
“沒……”路眠的神情瞬間黯淡了下來。
厲枭不喜歡看見這種神情,連他自己都難以理解。明明他待人冷淡,也希望別人對他不要過分熱情。但這路眠這裏不同,他喜歡熱情一點的路眠。
這麽多年,路眠是唯一一個讓他願意哄一哄的人。
“生日還有什麽心願?”厲枭揉了揉他蓬松的頭發,“嗯?”
路眠此刻清醒了一些,收了收神,視線從領帶上移開,看着厲枭。
如果是今天早上聽見這句話,路眠會很高興。
厲枭記得他的生日,給他準備驚喜,問他的心願。
但是現在聽起來,一切都這麽像最後的晚餐。這些以前他還能奢望一時的東西,以後大概再也沒有了。
微醺時總是難掩真實的情緒,路眠都沒意識自己已經是眼淚汪汪。
厲枭皺了皺眉,伸手去給他擦眼淚,低聲問:“受什麽委屈了?”
“誰欺負你了?”
“今晚全都說出來,我給你做主。”
厲家什麽難題解決不了,居然還有能讓路眠委屈落淚的事?
他一向來讓手下的人好生對待路眠,誰都知道這是他厲枭的寶貝,誰敢欺負就是跟厲家過不去。
路眠仰起氤氲的雙眸,他這個私心不能說,但是另一個私心,他不得不說。
借着酒勁,他鼓起勇氣開口了:“厲先生,過完年後舞校有一場很重要的舞劇演出,關系到能不能加入皇舞……”
舞劇檔期早就定下了,原本大都會的場地就很吃緊,他們這樣名不見經傳的小舞校根本不可能定上。他已經開始聯系其他的小劇場了,但大都會院長知道後生怕得罪厲枭,硬是給勻出了一天。
路眠望着厲枭,認認真真地說:“這出舞劇,我想自己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