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放我自由
放我自由
明知事有不可為而為之，明知人心不可測而信之。
是為孤勇。
在這世道裏逆行的我們，不知道能堅持到幾時。
只希望，日後沒有刀劍相向的那一天。
我也，等着那一日的到來，也許會在很遠的将來。
我深刻的明白，沒有哪個團隊是一直穩固的。
但是，現在我選擇相信。
所以，我就輕輕松松的走了。
完全不為人主的樣子，卻是符合我傳道者身份的選擇。
大家最終認可我的選擇，是當前最好的。
我們忍讓把當年在桂郡使用的把戲原樣搬到了吳越，這次不是十幾個人，是百十個人，而且這只
是第一批。
他們會把火種，播撒到每個人心裏。
只要心裏起了火，就能燒光這片土地上所有的蠹蟲。
尤其是在吳越武林觊觎武庫之時，他們如何能夠想到，鬼谷出來的人已經開始偷家了。
原本這是一個潛移默化的過程，地廣人稀的桂郡到桂州都用了八年。
但是，吳越的混亂實在是火上油。
這裏的人，苦久矣。
自古以來，所有不重視黎民的勢力，都不會長久。
吳越的世家，沒有下一個百年了。
在他們為了武庫自相殘殺二十多年後，在他們經歷了無數大災荒之後仍然驕奢淫逸時，在他們陰
謀颠覆鬼谷之後，他們必然要被一網打盡方才符合我們的理念。
在我将帶來的人馬化整為零之後，我去尋找多日不見的主人和阿湘。
我想他們了。
只有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我還是那個愛照顧人也享受被依賴感覺的小姑娘，而不是那個仿佛抽
離了所有感情的無來處無歸途的孤魂。
我憎恨這個世道，卻沒有憎恨過這世道裏的人。
在這個完全不符合我的價值觀的世界，我沒有成為滅世的魔頭。
大約，就是因為，當年我求救的那個人是溫客行，溫客行帶着的是顧湘吧。
主人依然豐神俊朗、潇灑不羁，卻也多了幾分趨于真實的溫潤如玉、湛然若神。
阿湘仍舊調皮可愛、嬌縱任性，卻隐隐多了幾分溫柔體貼。
我離開的這幾天，他們應該有了很多故事吧。
阿湘圍着我叽叽喳喳了很久，都沒有說完。
主人摸了摸我的頭，什麽都沒說，就去忙了。
我見到了判若兩人的周絮，完全不是同一張臉了，甚至體态身形都有改變，我一晃神差點認錯。
屋頂上，借着月光，我聽着阿湘訴說了一晚上，第二日她去補眠，我去找主人。
他早就不需要我守夜了，在周絮左近，他會睡的很好。
我想告訴他，很多他不想知道的事。
但是，他仍然選擇不聽。
我只有此刻會猶疑不定，不知道到底該不該說。
當前有人提議殺死溫客行，大概也是因為我在他身邊時和不在他身邊時，大不一樣吧。
我幾乎沒有過猶豫，除了對他。
因為我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周絮躲了出門。
過了許久，見我和主人仍舊一個喝茶一個罰站，他又走了進來。
幾日過去，他們已經很親密了。
親密到有些肢體接觸，是我和阿湘之間會有，但是不經常的。
這是他的知己。
周絮插科打诨說了幾句別的，打破了我們之間有些僵硬的氛圍。
我輕輕嘆了一口氣，還是沒有能夠把我做的事情和要做得想做的事情說出來。
我最終也就掏出幾瓶藥，放在了桌子上。
這是這趟回鬼谷，特意帶出來的，治療內傷的藥物。
“沒有鬼谷了。”我聽見，我還是說了出來，一個冷冰冰的結果。
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做了多少計劃，用了多少心，我現在能夠調動多少力量，我能夠幫你報仇
啊。
都沒有說出口。
他點了點頭，不鹹不談，一點都不意外。
周絮有些意外的看了我一眼，馬上就收回視線，舉手喝茶去了。
“桂州已經全境封鎖。”我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這一次，周絮不喝茶了，他看向我的主人。似乎在詢問，自己還應不應該聽下去。
我主人，仍然面無表情，他先沖着周絮笑了一下，是安撫的意味。
然後，他轉向我，這是我十五歲以後，他第一次長久的打量我。
“阿樂。”他說。
他說，“以後，你想做什麽都可以，不需要問我，也不需要告知我。”
他說，“你長大了。”
我終究等到了這一天，他，放我自由。
從我在他眼皮子底下搞鬼，而他沒有阻止開始，我就知道，有一天他會不要我了。
這一天來得不是那麽快。
當然。
他不會再向對待阿湘一樣，想要給我找一個世俗的出路或者說歸宿。
因為，無論他報仇成功與否，我都有能力自保了，所以他選擇放我自由，而不是利用我的力量。
他終歸難以相信和依靠任何人，也許除了他身邊那位吧。
我跪下，沖他磕了三個響頭。
我的頭破了，溫熱的血順着額角流了下來，流進了我的眼睛裏，就好像我在哭一樣。
“溫雲樂是溫客行的丫頭，此生不變，此生無悔”
周絮一下子站了起來，他看向我又看向我主人，我主人默默喝茶。
我主人沒有阻止，也沒有說話，更沒有擡頭。
我走了，我知道那杯茶早已經空了。
這一刻不是告別，我只是暫時離開此生的家，去尋找一條出路，我終歸還是會回來看看。
我終歸，不會放着不管。
道不同不相與謀，我們從不在一條路上，但是這不妨礙，我們是一家人。
溫客行、顧湘、雲樂，我們生來就是一家的。
就算，出門走了三條路，也可以回家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