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憶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和羅霄都是初中生沒有長開的模樣,初三的寒假,我們在一所名為新知的教育機構補習數學和英語。我們被安排在同一個班級,老夢在另一個班,這是按照摸底考試成績分班,就算老夢萬般不情願也無可奈何。但好在我們可以一起上下學。不過随着複習進度的加緊,我們有時候不能一起回家。
我所在的補習班只認識幾個關系不算親近的同學,其他的都是來自不同中學的學生,我坐在第一排,羅霄在第三排。那個時候我對男女之事只是朦朦胧胧并沒有明确的概念,而且加上性格原因也不與補習班的人交流,總是獨來獨往。羅霄和我一樣也是如此,他每次補習班都比我先到然後趴在桌子上睡覺,真不知道他這麽早來幹什麽?我來了之後,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背單詞,接着別的同學三三兩兩進門。
那天要英語測驗,考試考完之後老師馬上開始講解,原本六點鐘就結束的課程拖到了七點半,外面下起了雪。
我早上出門并沒有帶傘,老夢這幾天因為感冒而在家裏休息,雪花夾着雨點落下,我心想看來要跑回去了。這時候還沒有變得高大的羅霄從我身後出來,他把手中的長柄雨傘塞到我手裏,自己悶聲不響地沖到雨雪交加的冬夜中。然後接着一周我一直想把雨傘還給他,可是他的位置一直空着,直到放年假他也沒有回來。那把傘就一直放在教室的角落裏,裏面夾着我寫着“謝謝!”的紙條。
年後我再到教室,羅霄長高了許多,他的座位換到了最後一排,圍着一群女生,也許是春天到了,他變得受歡迎起來,我看到牆角的傘依舊倚在牆角,每天學習學習學習,然後和老夢一起回家。從來沒有回頭去關注羅霄落寞的眼神。就這樣開學在即,補習班變成了晚上和周末,媽媽怕我一個人不安全,每天都會來接送。
然後就是中考,我考上了自己想去的高中,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我和老夢去補習班向老師道謝,我看到羅霄那一欄什麽信息也沒有寫。
我從夢中醒來,羅霄趴在我的床沿睡着了。我看看窗外明明不是黃昏為什麽我還看得如此真切?
“你醒了?”他揉揉眼睛說道。
“嗯,現在幾點了?”
“上午七點。”他忽然意識到不對勁,“你,你能看見我?”
我點點頭,不知道這是什麽原因。
“原來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初三的補習班,你當時還借給我傘。只是後來一直沒有機會說謝謝,結果就這樣過去了。到最後畢業也沒有說上話。”
羅霄低下頭。
“那天之後我就感冒了,一直在家裏發燒,等到能出門的時候我偷偷溜去補習班,結果發現已經開始放年假了,結果因為外出吹風感冒又家中,那一年過年幾乎都是在醫院和家中度過,連親戚也沒有去走。”
然後他決定等到年後寒假補習開始的時候要和我好好說上話,結果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他忽然在班裏受歡迎起來,可能是因為生病在家期間又長高了,而且他的成績也是在班上數一數二的,雖然一直生病在家,但還是參加了考試,由實習老師把試卷送到家裏來監考,這件事不知怎麽被補習班的其他學生知道,結果把他當作崇拜的對象,身邊開始圍了不少男生女生。然而我卻還是一如既往那般一下課就和隔壁班的老夢回家。
他趁這收作業之便偷偷潛入補習老師的辦公室查看了我的住址,生日和預期志願。和他自己想要報考的高中一致。他想時間還來得及,等到我們一起考上高中,在我生日的那天和我告白。那般曾經借給我的傘被他仔細地收藏起來不再使用。媽媽問起的時候他就說壞了一直放在衣櫥後面的縫隙裏。
中考放榜之後他特意磨蹭到很晚才去補習班說明,為的就是看看我是不是也考上了,如他所願,我們上了同一所高中,他的計劃已經完成了一半。初三暑假的時候他去親戚家打工賺取零花錢想給我買一份生日禮物。等到我生日前一天他紅着臉在禮品店裏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最後還是在導購員的建議下才買了滿意的禮物。
“是要送給女朋友的?”收銀員問道。
“啊,嗯,還不是女朋友。”他低着頭回答。
“哦,那就更要包的漂亮一點了。”收銀員拿出精美的包裝紙把禮物包起來,裝進塑料袋遞給他,“那,祝你成功。”
“謝,謝謝。”羅霄逃似的離開了禮品店一夜沒睡,想到第二天就是我的生日,他卻還沒有想好該怎麽告白,結果糾結地徹夜未眠,第二天昏昏沉沉,午飯過後睡了一覺一直睡到傍晚,又不能不吃飯跑出去,等到他終于準備好借口去找同學抽身離家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他媽媽本來不高興他出門,但最後還是沒有阻止他。
結果羅霄在十字路口遭遇了車禍,司機酒後駕駛闖紅綠燈,羅霄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失去了生命特征。
那個時候我在幹什麽?正在駱夢曉的陪伴下拆禮物,打開的電視機上插播着車禍的新聞。事件持續了一周,而我卻什麽也沒關心,對于那個曾經在冬天雨雪交加的夜晚借給我傘的那位少年的印象早已模糊,以至于在高中見到的時候根本沒有認出來。我從翻找出來的舊報紙上得知肇事司機被判入獄七年,同時還有巨額的賠款,據說他有一個與羅霄同齡的女兒,因為這件事情的緣故,她沒有繼續去上高中。
最痛苦的是羅霄的母親,自從羅霄去世之後,她就再也沒有離開家,所有的日常用品都是羅霄的父親拜托鄰居買好送到家的。她一直認為是自己害死了羅霄,如果那天晚上她阻止羅霄出門,那他就不會遇到車禍,就不會離開這個家。羅霄去世後兩年,他的父親調職到別的城市,本來以為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但是羅霄的母親不肯離開甚至要和他的父親離婚。最後羅霄的父親只身上任,每周回來一次,後來随着時間的推移,他父親一月回來一次甚至一個季度回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