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051 往事破堤沖來
第51章 051 往事破堤沖來。
聽到蠱, 一旁的季城臉色大變,然而他甚至都來不及阻攔,姬君淩已應下和離朱之間的交易。
解除蠱對記憶的蠶食并不麻煩, 服下離朱所給的丹藥,腦中一陣細細密密的刺痛,如有一把匕首劃過,遮擋着過往的薄紗被撕出一道的口子。
往事破堤沖來。
姬君淩就像一個看戲的過客, 旁觀着腦海中塵封數年的畫面。
栀子花林中,十八歲的年輕公子立在樹後,旁觀着她和父親在亭中肆意偷歡, 女子眸光迷離, 挑釁地望向肆意窺探的繼子。不久後,醉後迷亂的夢中,女子初次入夢, 柔弱又無辜地挑釁着年輕的繼子, 終究勾出他野心, 放肆撕碎她的衣衫。莊重祠堂中,年輕的繼母和繼子在族老斥責二弟“強占庶母、有悖倫常”時隔着衆人對望。
假山石後, 溫泉池中,她的羅帳內, 甚至被子中……
合謀扳倒共同的親人之前, 這一對繼子和繼母就已對彼此生出最原始、最悖'倫的欲念,算不得清白。
後來的情蠱則給了彼此——尤其是她一個順理成章放縱那些晦暗畸念的理由, 他們就如兩只被困在籠中壓抑已久的獸, 籠門打開,他們懷揣着混雜了挑釁、好奇心、情慾的複雜情愫,近乎瘋狂地同彼此抵死纏綿。
和姬君淩如今印象中的洛雲姝不大一樣, 她和現在一樣膽小,在意倫理,偏又大膽、放肆。
總是一邊咬着不讓他退半分,一邊用手捂住眼,妄圖回避着曾經的繼子和前夫一樣占有過她的事實。
大膽時亦有。
佛堂中,一聲聲有氣無力的“少将軍”。隔着衆人的屏風後,一句句故作正經又飽含悖'倫意味的“阿弟”。
都是經她之口說出。
以至于年輕的世家公子在動情而不自知後,又進一步生出了更為愚蠢的念頭——他想要娶她。
讓她成為他的妻,和曾喚父親一樣喚他“夫君”,從此這般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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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對她道出真心求娶她的那夜,聽到她說她對他亦有男女之情,自認為抱得美人歸的年輕公子用一個驕傲的世家子弟最為不齒的方式取悅她,他跪在她跟前以臣服的姿态吻她。
他們經歷了前所未有的甜蜜。
洶湧到足以讓人靈魂出竅的快意,鋪天蓋地朝他襲來,無論是身體還是靈魂,都無隙契合。
那一刻他無比信任她。
然而——
“長公子有所不知,師姐用的這蠱有個講究,需得在下蠱時得到對方全然的信任,才可以成功。
“啧啧,想不到當朝大司馬數年前竟曾如此信任一個女子,哎。可惜了,師姐她啊,好像只愛過你父親。”
出客棧已久,苗疆少年的故意激怒的話語被風吹散。
姬君淩和來時沒有多大變化,冷月灑下銀輝,照在他異常平靜的面容上,銀光勾勒得眉眼越發冷銳。
季城心裏忐忑,長公子出來後就很平靜,甚至連責罰他與郡主聯合都不曾,仿佛不會因記憶有何波動。
姬君淩的确平靜。
并非絲毫不在意,而是尚不能将那些記憶化為己有。
往日糾纏的片段塵封數年,他可以篤定那是真切發生過的,卻也因為時日太久一時間無法回過神。記憶中的她和現在大有不同,他也一樣。
被欺騙了幾年,他如今是該憤怒、失望,亦或失落?
他一時說不準,心口忽有細微的刺痛,遮住記憶的紗被剪開更大的口子,露出更多往日點滴。
他漠然蹙眉壓下那些畫面。
回到姬宅,季城咬着牙上前請示。姬君淩語帶寒意:“季城,與其操心我的私事,不如先領罰。”
受了罰,季城反松口氣。
他也知道為人下屬最忌諱瞞着主子與外人串通,但……
季城跪下,真摯道:“長公子,屬下犯了大忌,您便是要屬下半條命亦不為過,但屬下不後悔。”
跟随在姬君淩身邊多年,季城深知即便不多解釋,姬君淩也能知道他的忠心,猜到他為何幫着郡主遮掩,因而未再說那些慷慨的忠義之言。
他只朝姬君淩欠身,再鄭重地一拱手,随後退下了。
季城剛下去領罰,杜羽回來了,他也是今日才知道長公子和郡主曾經有過一段不見光的暗合,既佩服郡主能把長公子勾住,又覺得郡主心硬如鐵,光是代入長公子想想,就覺得實在是慘絕人寰!同時也有一些惶恐……
他竟在不知情的時候以長公子的名義給郡主找男人!
不僅他,長公子也是!
如今長公子回想起來,是不是惱羞成怒,想給他一劍。
本着将功贖罪的心思,杜羽在心裏暗暗同郡主道了好幾聲“罪過”,而後道:“長公子,方才那少年說他用能感知天蟾教人氣息的鳥雀查到郡主的去處,您看,是不是要把人抓回來!”
姬君淩沒說話,只在旁冷淡看着底下人給季城行刑。
之後他再度無視了杜羽的請示,徑直沐浴安寝,仿佛因為時日漸長徹底放下了過往。然而夜半,守在院中的暗衛突然一聲劃破寂靜的巨響。
砰——
姬君淩房中的門被踹開了。
不,是踹翻了。
“長公子,可是有刺客?!”暗衛們紛紛出了劍欲上前迎敵。
屋檐下燈籠明亮,姬君淩立在門口,神色冷靜如常,衣袍玉冠仍是白日裏的樣式,齊齊整整。
周身流露着令人膽寒的冷。
顯然在屋子裏陷入黑暗的幾個時辰裏,他就沒睡下。
平時遲鈍的杜羽頓時了然。
長公子根本沒睡着!
姬君淩的确不曾睡着,他坐在黑暗的房中數個時辰。
重新找回的那些回憶在腦海中走馬燈似地轉,一遍又一遍。
起初他像個看客旁觀着數年前的記憶,記憶中的她和如今不大一樣,那時的他亦與今日不同。
對過往的感受也半虛半實。
不知到了第幾遍,姬君淩依舊無甚波動,直到心裏生出一個念頭,他要抓到她,親口問問她。
當年她為何要棄掉他?
棄掉。
這近乎恥辱的兩字碾過心口,像一根針線,刺入他的血肉中,用疼痛将過往和今日縫合起來,琴樓裏她左擁右抱的一幕、他因為那個冒犯的夢的自責,為了彌補給她引薦美男又被醋意折磨在隐忍和放縱間浮沉……
終于下定決心占有,卻又被她一句“敬重”喚回理智,甚至在不久前,得知她逃走時還曾一度內疚。
而她呢?
她像一個無情的看戲人,旁觀着他的沉淪、克制、掙紮。甚至毫無愧意地與他引薦的男子把酒言歡!
她戲弄了他。
姬君淩如被巨石壓住,幾欲窒息,胸口有猛獸沖撞。
讓他一整夜輾轉難眠。
“杜羽。”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冷道。
杜羽看着長公子咬得淩厲的下颚線,不必問也知道他想說什麽:“郡主她躲在幾百裏外一處村子裏!”
月色在姬君淩鳳眸中映出冷光,他掀起眼皮看杜羽一眼。
“你也去領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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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星稀,日升複落,三日轉瞬即逝,須臾又入了暮。
洛雲姝今日易容陪張媪去了鎮子裏的集市,山村中沒有馬車,她一個從前半步不出門的人不得不走着去,來回整整六裏地,半條命都要沒了。
張媪嗤了聲:“嬌氣!我那老頭子還在時都比你勤快。”
她們同是苗疆人,不必遵循中原人那套有話溫和委婉着說的作風,洛雲姝揉了揉肩,反唇相譏:“您還說我無情無義,我雖然無情,但至少沒因此受過罪。幼時我師父和阿媽都說了,太相信男人,日後可是要吃苦的。”
張媪就喜歡她面對故鄉人時的放肆随意,也不同她計較,咕哝道:“是你那父王和前夫信不得。”
洛雲姝略一停頓,沒接茬,實在是這話無法反駁。
她招招手,喚來平日服侍張媪的少女阿藍,溫柔哄着:“姐姐給你一支珠花,幫我燒些沐浴的水好麽?”
阿藍高興地去了。
溫熱的水很快便燒好,月上柳梢,張媪早早睡去了,阿藍出門夜會相好的少年,洛雲姝坐擁整個小院。
她泡在狹小的浴桶中,乏力的身子被溫水泡得煥如新生,從未在一天裏走過這麽多路,無邊困倦湧上,洛雲姝倚着浴桶睡着了,那個她一心回避的清冷青年找來了夢裏。
他立在她浴桶邊,如當年誤入溫泉池一樣,他坐在一旁,修長的指尖探入水中,一下下地撥弄着池水。
身在夢中,洛雲姝不知自己今在何方,也化作了數年前的她,沒有什麽顧忌,只想哄他取悅她。
她抓住那只執筆握劍的手,夢很真,洛雲姝能感受到被大掌整個拖住的沉甸,以及被指縫夾捏的戰栗。
他肆意掌握着她。
“嗯……”
她輕輕哼了一聲。
執劍握筆的手往更深的水下走,長指化作一杆筆描摹着凹陷。
許久未有過,她比從前還要禁不起逗弄,他剛觸到縫隙,她就抖個不停,思緒如同漂浮在水裏的一方帕子,飄蕩起伏,不知要去向何方。
那手放肆地勾弄,牽引着她。
他在水中摸索着,探到水底的軟塞,只需按住不放她便會丢盔棄甲,溢滿的水便可放出。
但他故意避開了木塞。
丢不了,這樣丢不了……她被滿溢的水折磨得不住扭動。
洛雲姝握住青年的手,兩指輕握着他留在外面的拇指牽引,誘惑着溫泉池邊的青年可以再放肆一點點。
他卻不肯觸碰木塞。
她就不信她還治不了他,洛雲姝随意喚了聲:“郎君……”
糜軟的夢呓剛出口,厚重如濃霧的睡意散了些許,恍惚間似乎聽到一句幽冷緩慢的反問:“哪個郎君?”
洛雲姝沒當回事。
這幾年,這樣的夢她做過很多次,早就已經習慣了。
見她沒應,夢中的青年慢悠悠地問道:“是崔郎,還是父親?”
那時候還沒有崔郎呢,姬君淩要知道日後他會為了“盡孝”給她引薦美男,會不會被他自己氣死?
但現在是她快被他氣死了。
青年修長中指暧昧深埋,開始時不時擦過氣水裏軟塞。
洛雲姝後背靠着桶,迎合地張開了些,嘴裏卻故意抗拒呢喃:“反正不是姬君淩那個混蛋……”
這一招對混蛋屢試不爽。
姬君淩捏住軟塞,而後兩指作剪子狀,在她不由心的排擠中剪入,擴出屬于他的形狀。洛雲姝抗不住,緊扣住桶沿,用力得指關泛白。
許久不曾有過的迷亂湧來,洛雲姝快要暈掉,讨饒道:“輕點……”
青年從谏如流,卻在她剛剛放松時猛然直抵浴桶底部。
拇指按住軟木塞放肆揉搓。
“別扯,啊——”
洛雲姝幾乎失聲尖叫。
“睜眼看我。”
冷徹不容回絕的這一聲和他的手一樣,如一把鋒利的劍,在水深處中翻騰搗攪,桶裏脆弱的木塞快被搗爛了,水花四濺,迸濺到洛雲姝臉上。
她驟然從夢中睜眼。
在她睜眼的那一瞬間,姬君淩修長的玉指已半厘不餘。
“啊……”
她看清了眼前荒唐的一切。
她坐在浴桶中,跟前一片陰影——是高挑的青年立在她面前擋住了燭光,他俯下的身形若一座壓下來的山,隔着浴桶,将她圈禁在他懷裏。
冷峻的眉眼陌生又熟悉,是她夢中的青年,但又不全是。
數年後的他已經失了憶,如今敬她如姐若母。經歷數年歷練,成為權臣的青年氣度越發淩然。
是一位陌生又熟悉的晚輩。
可這位晚輩夜半出現在她房中,肆意地冒犯着他敬重的女子。
而她不着寸縷地泡在水中,情不自禁地打開,在他的肆意捉弄下纏着他不放,為他的冒犯迷亂。
對上那雙墨色沉沉的鳳眸,洛雲姝正從最高處落下。
四目相對,他甚至未再動一動深埋着的長指,只是用晦暗無比的目光、瞬息不移目地看着洛雲姝。
在他的注視下,洛雲姝腦中空白,下唇又在吮吻他。
眼看着要因姬君淩的注視而失控丢人,她強忍着身上一波波的難受,按住姬君淩的手要将他趕出去。
“拿出去,不是口口聲聲說敬重我麽?我是你的長輩,
“姬君淩,你不能這樣對我……”
蠱毒催眠使然,哪怕上次在山莊裏意欲占有她,她搬出這些告誡時,姬君淩仍能克制地退一步。
可今夜這句話竟然沒了用。
聽到敬重兩個字,姬君淩譏诮地低笑了一聲,化作剪子深埋的兩指更大幅地撐開,剪斷她的理智。
瀕臨錯亂,洛雲姝聽到他不容置疑、放肆的話。
“父死子繼,我能。”
他在緊要的瞬間忽地離開了,把她從水裏撈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