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048 他吻了下去
第48章 048 他吻了下去。
那日回去後, 洛雲姝回想姬君淩對一衆樂師的态度,就想明是杜羽那小子擅作主張。
本還不放心姬君淩,沒想到師父留下的蠱比她想象的厲害。
那日回去後不久, 姬君淩竟再次給她物色美男子。
這次不是樂師而是寒門士子,名義也更合乎姬長公子的身份,是以尋有才之人給幼弟為師作由頭讓他們接觸。更不是“逼良為娼”,無論是洛雲姝還是那幾位寒門士子面前都不曾說明真正緣由, 僅是創造機會。
“倒像是山莊後廚那位趙妪,千方百計給自個兒子相看,他那兒子挑個菜的功夫, 買菜的女郎都得安排成尚未婚配的姑娘家。
“那些又不是以色侍人的樂師, 好像我看得上旁人對方就一定會看得上我樣,嗤,和趙妪如出一轍。”
趙妪總堅信只要兒子動了春心, 就必能娶到對方。
洛雲姝忍不住腹诽着。
她如今對男女情愛沒什麽強烈的沖動, 只是為了試探姬君淩對她的态度才未推辭, 如今好幾個月了,她不曾與任何一位士子相互看對眼。
姬君淩卻有股不畏失敗的勁, 一直讓季城料理此事。
這日,季城又過來了, 還領着個溫潤謙和的畫師:“長公子見您對丹青有興致, 尋來了一位畫師。”
洛雲姝不耐煩地越過屏風。
在茶室中見到那位畫師,她亦是愣了愣:“這位郎君……”
怎麽有些像她的前夫?!
容貌不像, 但衣着、氣度、謙遜克己的笑意, 都像極年輕時還未被仇恨和權勢蒙蔽的姬忽,也是她覺得姬忽最有趣的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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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雲姝秀眉細微挑起。
他姬長公子還真是奔着給自個找後爹的信念而來。
可惜她如今對這類溫潤的男子已毫無好奇心,只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談, 直到這位名為崔玉的畫師提到今年在江南的經歷:“在下數月前下江南時曾遇到了一個會用蠱的少年,稱在下像極一個他極不喜的人。”
洛雲姝懶洋洋倚着椅背的身子一僵,驟然坐直了。
“那少年可是叫離朱?”
“那少年自稱無名無姓無家。”
洛雲姝斷定崔玉說的是離朱,又多問了崔玉幾句。
二人直到黃昏才分別。
“屬下回來時,崔郎君也才剛離開山莊,郡主舍不得放人,還邀崔郎君改日一道南下游玩!”
季城回到姬宅後,興致勃勃地同姬君淩複命,并小心留意着姬君淩反應,這數月裏長公子對給郡主物色好郎君一事可謂持之以恒,看來是真的盡忘前世,将郡主視為家人。
果真,長公子聽聞消息,冷冽的眉蹙起又展:“郡主有意就好。”
季城亦如釋重負,放心地出了門,然而他出門後,适才還淡然無波的姬君淩捏緊了手中書卷。
心頭泛上淡淡燥意。
她果真偏愛父親那樣的男子。
如冷霜的眸光染上幽暗,等他回過神,意識到這些逾越的念頭不該生出,書冊已然發皺。
姬君淩放下書卷,提劍走入暮色中,從暮時練劍至夜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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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洛雲姝和崔玉往來是為了尋找師弟,時日漸長,發現此人不是姬忽那樣的僞君子。
姬君淩的目的是給她找個人解悶,但世間的男女之間,除了有男女之情也還有別的感情,她和崔玉成了朋友,崔玉不慕榮利,就在附近的村落中隐居,偶爾洛雲姝下山或去洛城辦事時二人曾一道出游。
有幾次還碰到了姬君淩。
他的侵略性依舊很強,每次和他對視一眼,洛雲姝被他冷淡目光中的鋒芒看得就想後退。
可他又對她和崔玉交好的事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洛雲姝的心七上八下。
轉瞬年關将至,她那讨人嫌的獨子在外游歷歸家。
臘日祭祀禮後,姬君淩也來了山莊,提前同她和阿九過年節。
大殿中燈火煌煌,洛雲姝坐在上首,姬君淩和姬月恒兄弟二人各座一席,對坐在下首。
姬君淩一身玄衣,鳳眸冷冽,眉宇間有着身居高位者的鋒芒。
姬月恒文弱蒼白,端坐輪椅上,長成少年的他面容清俊,有着和母親一樣的桃花眼、額間那一點亦如出一轍的朱砂痣,但洛雲姝慵懶,姬月恒疏離如冷霧,垂目不語時像神龛中易碎的瓷觀音。
姬君淩雖重視九弟,卻不擅長當一個兄長,更不會像別家亦兄亦父的長兄會耐心地過問起家中弟妹近況,兄弟二人也數年未見面,與幼弟寒暄了幾句便開始自斟自飲。
洛雲姝身側侍奉的濯雲都嗅到了尴尬的氣息。
郡主平日無憂無慮,因而并未顯出年紀,同兩個晚輩在一起時,更像是長姐和弟弟們。三人明明算是家人,共處一室時卻很疏離。
洛雲姝也尴尬。
說起來她已許久不曾以長輩的身份與這對年歲相差過大的兄弟倆過節,更鮮少與姬君淩過節。
上次守歲是幾年前,他們尚不清不白地糾纏着……
洛雲姝不覺看向姬君淩。
剛好他也在看她。
恍惚間,她竟從那雙淡漠鳳目中窺見一抹複雜神情。
介于敬重和觊觎之間。
盡管可能是自己看錯了,洛雲姝還是心虛,總覺得他能看穿她心裏在回想那夜的瘋狂。
她長睫垂下,躲開那道目光,手中的酒杯也驟然傾了下。
突兀的動作讓兄弟二人都留意到了,姬君淩落在酒杯上的長指屈起,眼底神色更為複雜。
姬月恒幽靜深潭般的桃花目中沉靜未見波瀾,近乎飄忽的話語在空曠殿中如玉墜寒潭。
“母親是在怕長兄麽。”
洛雲姝和姬君淩俱是一頓,殿中的氛圍倏然微妙。
不孝子,拆她的臺。
洛雲姝暗罵了兒子一句。
可家宴才剛開始,她內心也希望姬君淩和阿九兄弟和睦,強忍下盡早結束這場家宴的沖動。
她端直了平日懶洋洋沒骨頭似的肩背,略微擺出長輩的架勢,端起酒杯:“你長兄年輕有為,是立朝以來最年輕的大司馬,氣度不凡,我一久居深山的婦人,自也會畏懼。”
又無中生有道:“記得你長兄出征在外時,每每收到他的信,阿九你都要反複看好幾遍。如今阿兄回來了,反倒見外了。”
姬月恒沒拆穿阿娘,只淡道:“母親亦是,視長兄如同親子。”
他們母子二人一唱一和,将殿中微妙的氛圍都驅散。
姬君淩默然又飲了杯酒。
洛雲姝順勢舉起酒杯:“今日臘日,再有數日就是歲除,我敬阿九和子禦一杯,算提早祝歲。”
子禦。這是洛雲姝第一次喚姬君淩的表字,他沒失憶時她都不曾如此叫過,這廂為了強撐長輩的架勢故意叫了出來,她頭皮一陣發麻。
這樣叫實在是……太古怪了。
姬君淩眉梢微動,回味着溫柔的兩個字,起初覺得有意思。
須臾後,這兩個字再次從心裏輾轉過,像一根羽毛。
所過之處勾出戰栗的癢。
前所未有的感覺。
青年冷漠低垂的長睫掀起,如鷹獵食兔子前的振翅。
他遙遙地敬了她一杯。
清亮的酒液順着清俊不失銳利的下颌線流下,如流過長劍上的一線鮮血,勾出人本能的興奮。
洛雲姝忽然隐隐有些燥。
已經舍棄了的甜頭,就不該再回想,她垂眼斂眸,慵懶目光覆上冷靜,久違的燥很快消失。
又熬了會,侍從入內通傳,稱崔玉有事來了山莊。
定是上回她托他回憶與離朱相處的日常,得了閑幫她繪制一副小像便于尋人的事妥了。洛雲姝眸光一亮,撐着發懶的身子從席上起了身。
姬君淩靜靜地觀她神色變化。
因那一句“子禦”在心裏勾出的癢意陡然變得尖銳刺人。
也是前所未有的感覺。
他錯開目光,凝神若有所思地看着杯盞中自己的倒影。
忽然覺得他并不了解他自己。
“我先失陪。”
洛雲姝沒顧得上兩個晚輩,匆匆出了門,披帛若一抹流雲掠過姬君淩眼前,無情散漫地遠去了。
他端起酒杯,又飲盡一杯。
洛雲姝半盞茶後才折返,回來時面頰微紅,唇瓣紅潤。
眼底眉梢也帶了笑意。
回來後便視兄弟二人不存在般,召來琴師打發兄弟倆,自己則坐在上首堂而皇之地走起神。
溫柔的霧眉時而糾結地蹙起,時而展開,像是在期待什麽。
又像是,在回味着什麽。
姬君淩一杯接着一杯,對面幼弟姬月恒文弱就意興闌珊。
他喚來亭松推輪椅,同母親和兄長颔首致歉,似漫不經心道:“不如散了,免得讓人久等。”
殿中剩下姬君淩和洛雲姝,中間隔着一位剛結束一曲的琴師。
但洛雲姝還是不自在。總覺得她回來之後姬君淩的目光越發讓人覺得危險,一定是她的錯覺。
崔玉是他引薦給她的,之前幾次她和崔玉外出碰到姬君淩,他不也沒什麽反應?是她今夜當着他的面回想到那一年除夕的徹夜纏綿因而心虛。
她揮了揮手,讓琴師下去,客氣同姬君淩道:“子禦公事繁忙,就不必相陪了,你剛回來,阿九又愛面子,橫豎來日方長,你們兄弟本就挂念彼此,何愁無把酒言歡之日?”
一番話說得極有長輩風範。
姬君淩冷靜了須臾,卻窺見她眼底的回避和心虛。
她又在害怕他了。
就如此害怕和他獨處?是因為他氣度淩然,還是看穿他的觊觎。
壓下不合時宜的怪異,姬君淩略一颔首:“今日多謝您盛情招待,晚輩先回去,改日再拜會。”
她肉眼可辨地放松下來。
“回吧。正好崔郎和我的事沒商量完,讓他久等不好。”
姬君淩卻反倒不走了。
“有何要事需要今日議完,不知可有晚輩能效勞之處?”
怎麽不走了,語氣似也有點怪,洛雲姝有些不耐煩了,越發客氣:“長公子有心了。小事而已,沒什麽要緊的……我過會同雲章商議商議就好。”
雲章是崔玉表字,經她溫柔的嗓音喚出來時極其熟稔。
比喚他時如同長輩對待晚輩,語重心長、客套又帶着些許哄孩子意味的語氣自然許多、也親密許多。
姬君淩非但沒走,還朝洛雲姝邁了一步:“崔雲章。”
他淡淡地複述着崔玉的名字,輕描淡寫,仿佛只是随口一念。卻邁着不緊不慢的步伐朝洛雲走來。
“何事是他能幫晚輩不行的?”
他擡了擡手,遣退洛雲姝身後的濯雲,濯雲平日只聽命于洛雲姝,可眼前這位是長公子,眉宇之間展露而出不怒自威的氣勢也讓她畏懼。
濯雲猶豫須臾,退了下去。
她一走,殿中徹底只剩下了洛雲姝和姬君淩。明明姬君淩還在一步步地慢慢走近,篤定的腳步聲還在空曠的廳中激蕩出微弱的回聲。
她卻覺得周遭很安靜,安靜得仿佛能清晰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她的氣息亂了。
強忍着心虛和不安,洛雲姝端着慵懶如初的架勢,她想拿捏着長輩式的穩重,可因為不安,難免露了一些刺,她朝姬君淩笑了笑,溫和笑意和方才面對阿九時一樣——她把他當孩子。
她近乎哄人一般道:“不必操心了,我知道長公子敬我為長輩,想盡一盡孝心,可是真的不用。”
姬君淩立在幾案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目光沉沉。
洛雲姝不動聲色提醒他:“你同我引薦崔郎,已是幫了我了。”
言外之意,有些事他不必管。
有事她的崔郎來就好。
姬君淩靜立不語,如沉冰的眼中難得有了許多情緒,仿佛被她勸住了,正在思量是不是不合适。
但他身形高挑,洛雲姝又是坐着的,他立在她跟前即便沒有動作,僅僅是覆在她身上,将她整個身體裹住的影子就足夠讓洛雲姝有壓迫感。
她手撐着幾案要起身,姬君淩在同一時刻擡起眸。
銳利眸中此刻鋒芒畢露。
他俯下身,寬大的手掌覆在洛雲姝手背,按住她起身的動作,武将的手十分有力,未施力就讓洛雲姝無法動彈,她怔住了:“怎麽了?”
姬君淩沒答,另一只手擡起,拇指溫熱的指腹按在她沾着酒液的下唇,見“崔郎”回來後,她的嘴唇格外紅潤,如嬌豔的海'棠花瓣被雨摧折。
他目光倏地深了。
濃密的長睫被燭光投下晦暗的陰影,讓他的目光更為深沉難測。
在他的凝視下,洛雲姝緊張地抿了擰唇,要開口說話。
方張口,姬君淩指腹施力。
“是這樣議事的?”
粗糙的指腹緩緩地揉弄,只一輕揉,她的唇瓣變得更紅了。
乍看像是腫了。
“若是這樣,晚輩也可以。”
他低頭,毫不猶豫地吻上來,含住她要說話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