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043 我應當是愛上她了
第43章 043 我應當是愛上她了。
姬君淩此番南下是為督辦軍務, 至于帶上洛雲姝和阿九,則是打着為幼弟尋找良藥為由。
他們乘船從洛川直下,在兩個月後抵達了青州城。姬君淩忙于督辦軍務, 僅解蠱時回來幾日。
離開了洛川,沒了認識洛雲姝的人,她比平日放得開,偶爾閑暇時, 姬君淩會帶着她和阿九出游。
他越發像個好兄長,阿九對他也從好勝到重新信任。
這夜,阿九留在別院, 洛雲姝和姬君淩外出去見那位持有奎山丹木的掮商。掮商與洛雲姝同齡, 折扇不離身,像個風度翩翩的佳公子。
洛雲姝覺得有趣,帶着好奇多看了幾眼, 多聊了幾句。
一旁沉默的姬君淩忽地擡手, 手将洛雲姝的鬓發別至耳後, 手探了探她手背:“冷麽?”
洛雲姝納悶地看他一眼。
掮商壓下眼中黯然,感慨道:“夫人的郎君當真體貼。”
“他不是——”洛雲姝想澄清, 轉念一想,姬君淩對她做出親昵舉動在先, 能搬出什麽身份避嫌?
這不是洛川, 無人認得他們。
她沒再解釋,話繞回奎山丹木上, 談妥後已是深夜。
出了掮商家中, 走在河岸邊,洛雲姝翻起舊賬。
“姬君淩,你是故意的。”
“故意又如何?”姬君淩沒否認, “你看他看得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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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雲姝心跳亂了一記。
從解蠱之日開始,他們不清不白的關系也維持了一年半之久。她并非情窦初開的小女郎,豈會不清楚他承認的意思是他吃味了?
那麽吃味又意味着什麽。
她不大敢深想。
姬君淩目光掃過她袖擺下緊攥的手,眉心随之微蹙。她是因為無措,還是在刻意回避與他談情?
彼此各懷心事,洛雲姝心裏亂得很,無心看路,姬君淩也沒留意腳下,等洛雲姝痛呼着抓住他才留意到路上的地磚缺了一塊。
“什麽破路……”
洛雲姝單腳立着,擡着崴掉的腳,秀眉擰成一道結。
“上來。”姬君淩蹲下身讓她攀上他後背,等她上了賊船才狀似不經意道:“您何時成了粗心之人?”
這半年來他對她的稱謂逐漸變了,堪稱沒大沒小,不過每次只要是調侃她,必會刻意尊稱。
從前每每他頂着張淡漠面容調侃,洛雲姝會毫不客氣地反擊。
這次她被問住了。
她懶散歸懶散,但絕不是粗心到走路會崴着腳的人。
是因為姬君淩那句話麽?
她不甘因為他而陷入困惑中,而他卻在旁觀:“長公子不會不知道吧,我是因你的話而走神。”
她的開門見山讓姬君淩的步子微頓:“我的話怎麽了?”
洛雲姝長睫顫了顫,豁出去道:“聽起來,長公子像是吃味了。”
姬君淩沉默了。
腦中閃過數種回應的可能,要麽不承認,以免打草驚蛇,先溫水煮青蛙,等到她也淪陷。要麽撕開這道窗紙,但可能引起她的戒心。
今日之前他會選前者,但見過那位掮商,他沒了耐心。
“是又如何?”
背上趴着的人身子微僵,聲音也遲疑:“長公子別忘了——”
姬君淩快刀斬亂麻,斬斷了她的話:“別忘了你我的約定麽?但我們的約定早已被打破,除去解蠱之外我們也有了牽扯,早已不算清白。”
洛雲姝更僵了,要從他身上下來,用距離找回冷靜。
姬君淩沒給她這個機會,但後退了一步:“別想太多,我不會要求你如何,但既已上了我的船,再左顧右盼是否有失誠意?
“我身邊也只有你一人。”
“你的意思是,你只是不希望我在和你……”洛雲姝不知道該怎麽界定他們的關系,在一起?又太親近,她想了個更合适的說法,“是不希望我和你往來時朝三暮四對麽?”
姬君淩心情複雜,斂起不滿足,反問:“難道你希望我如此?”
那的确不希望……
洛雲姝沒說出口,但因為這個念頭,緊繃的身子稍放松。也是,她絕對沒對他動情,不也不希望在他們有糾纏期間他身邊有旁人?
她忽然不想往下深想,不想探究姬君淩坦言吃味是因為對這段關系的占有欲,還是對她動了情。
就像孩童吃糖,一旦開始考慮糖是否會壞牙齒,便離放棄不遠了。
洛雲姝圈緊他脖頸,轉移話題:“你第一次背人麽?”
姬君淩的确是第一次背人,武将的本能使然,不會将後背輕易露給旁人,因而他更喜歡雙手抱起她,可以完全掌控,将她圈在方寸之間。
今日是例外。
“不舒服?”
洛雲姝笑了聲,幽幽道:“沒有啊,随口一問罷了。”
看似照顧他顏面,其實嘲諷的意圖更濃厚。姬君淩垂眸,鳳眸無半分波動,攬着她腿彎的手一松。
“啊——”
河岸邊上驚起低呼。
河邊的幾個行人看了過來,洛雲姝習慣性地将臉埋入姬君淩頸窩,遮掩住自己的面容,好不讓旁人知道她和姬君淩的關系。
臉貼上他頸側,想起這是青州城,無人知道他是她前夫的長子,洛雲姝咬牙道:“姬、君、淩。”
姬君淩平靜道:“抱歉,肩上的傷未愈,一時脫力。”
洛雲姝險些給氣笑了。
這位長公子可真是能裝,瞧着淡漠,說起話時常無賴至極,她輕飄飄冷笑兩聲:“長公子半年傷得真是重,能挂嘴上一輩子。”
姬君淩清冷的眉間神色坦然:“不算重,但足以挾恩圖報。”
說完這句後他不再逗弄,并非放過了她,而是洛雲姝無意說的“一輩子”所蘊含的可能性讓他陷入沉思。
一輩子?
-
一行人在青州待了四個月,算上來時路上花的一個多月,已過去小半年之久,不久後又是一年歲末。
回程的路上,洛雲姝和姬君淩在外人面前又變成了長輩與晚輩的關系。旁人看來,姬君淩冷淡,郡主懶散,二人相處客套與和睦。
只有還算了解姬君淩的趙三郎覺察出了暧昧之處。
鐵樹開花已足夠令人震驚,更震驚的是這花開在了姬君淩父親的女人身上,那位姬家家主卧病近兩年未曾醒來,姬君淩坐上了姬家掌權人的位置,還盯上了父親的女人。
趙三郎出于擔憂,挑明了問好友:“子禦你真打算就這樣一直不明不白地在一起?過了年你可就二十有二,你家那老頭撐不了多久,等他一去,你祖父孝期也過了,子禦你的婚事就不能再拖了。”
姬君淩不為所動。
趙三郎換了個說法:“但郡主是你父親的前妻,難不成你要娶了她,與她相守一輩子?”
果然,姬君淩凝眉沉默。
趙三郎倒非古板之人,甚至覺得姬君淩與洛雲姝會生出私情是人之常情,可他實在不忍好友因占有了父親的前妻被世俗所诟病。
打算趁熱打鐵,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沉默良久姬君淩倏而擡起眸,像是想通了困惑已久的事,清冷眸光堅定,透出說一不二的果斷。
“也并無不可。”
他和洛雲姝如今的關系并不穩固,雖然會随情蠱斬斷,而他們之間的情蠱再有半年就會自行解開。
此後他們的關系将會如何?
需得締結一個新的、更穩固的關系,最好如幾個月前那日她無意中所說的那樣持續一輩子。
一切在此刻得到了答案。
不,早在一年前的元日,洛雲姝和他同寝而眠,在按禮只有他的妻子才能躺着的榻上醒來時。
他潛意識就想過這個可能。
受父輩影響,從前姬君淩并不向往成家,他不擅陪伴誰,也不習慣有人在家中等候,因此不想和父親一樣導致另一個女子的悲劇。
但那日大朝會結束後,他格外想回府,只因想到家中還有一個人等着,有人等的感覺似乎也不錯。
姬君淩看向洛雲姝的馬車,目光稍緩:“是只能如此。”
“只能?!子禦你當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娶父親的前妻?”趙三郎清楚這位好友的性子,看似冷淡,實則固執。聽聞此言頭都大了,甚至給他遞了臺階,“實在是喜歡得緊不肯放手,可以像太子那樣娶一個明面上和睦,實則約定互不幹涉、各取所需的妻子,如此你和她依舊可以厮守,又可借聯姻與其餘士族謀取利益。否則你只會受到攻讦!”
“你所言的确是最有利的辦法。”
姬君淩神情理智如常,但下一句話卻是:“但我不想身邊有第二個我的母親,即便起初是各取所需。”
他的母親當初何嘗不是本着各取所需的态度選擇聯姻,後來不也因為丈夫的冷落郁郁而終。
“我不會娶一個不愛的女子。”
趙三郎險些栽下馬,非但沒勸成,好友反而更執迷不悟了。
“你愛上她了?”
在他看來,喜歡也好,迷戀也罷,甚至鬼迷心竅……都不如一個“愛”字來得要命,這、這太不可思議了,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姬君淩回頭看着他,總是冷然無情的眸中覆上困惑。
“你是說,我愛上她了?”
趙三郎琢磨着他的語氣,他的語調微揚,聽來像是不屑、譏诮,少年時的姬君淩就是如此,每每聽人說起情愛時都不屑一顧。
他再次生出一點希望。
還沒開口,姬君淩忽而低笑,深邃鳳眸遠眺天際流雲。
“是,我應當是愛上她了。”
趙三郎将好友從歧途上拉回的希望徹底被他斬斷了。
-
回程途中,洛雲姝發覺一事,和姬君淩的情蠱似乎有一個月不曾發作過,似乎是……提早解開了。
之前替他們轉移情蠱的術士說過,這蠱本無法解開,轉移到姬君淩身上,再調成尋常情蠱,會在三年後自然消亡。如今情蠱轉移雖還不夠三年,但身體裏感知的變化太明顯,洛雲姝無法忽視。
她和姬君淩求證,他沉默片刻,說等回洛川再讓郎中診治。
清晨,官驿中,洛雲姝懶懶倚着軟枕,口中叼着衣梅。
對面,姬君淩在翻閱公文。
情蠱疑似解開後,二人在彼此有數的前提下,延續着他們的關系。他每日仍會來車上或驿館中她的寝居待一會,卻只靜坐翻看公文。
偶爾會壓着她唇舌糾纏,再過分點,沒入裙下拿捏片刻。
但僅限于此,一連十來日。
倒不是洛雲姝焦渴難耐,只是這不大符合姬君淩作風。
是因之前守身如玉守了二十年,在她這裏初嘗了情愛滋味,頭兩年食髓知味、不知疲倦。蠱也解開了,又耗盡了精氣,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洛雲姝若有所思,長指輕擡,給他推過去一杯濯雲給她備下用于補氣血的花茶:“喝一杯麽。”
他依舊看着書信,端方清冷,像朝中最不會徇私枉法的那類人。
他們在此停留是因姬君淩有公務要督辦,今晨他方從軍營歸來就來了她這裏,還以為有什麽要緊事,結果坐下來看起了公文。
忙于公務的樣子怪耐看。
洛雲姝口有些幹,端起要給他的那杯花茶潤潤嗓子。
“這花茶是補氣血的。”
“你體弱,比我更需多飲。”姬君淩依舊沒擡頭,拿着公文,一副天塌下來都要為朝廷分憂的架勢。
洛雲姝素手在瓷盞上點了兩下,散漫的眸光中藏着不得手不罷休的狡黠:“長公子為公事殚精竭慮,我見你近日身子似有虧空。”
近日。
姬君淩手中公文微頓。
清正端方的年輕将軍終于禁不住誘惑,放下了公文。
洛雲姝眼裏噙了笑意,長指将她飲過的那杯茶推過去:“嘗嘗?”
姬君淩一動不動地看她,眸中的清正被侵略之意覆蓋:“你想讓我飲的,當真是這杯中的茶?”
洛雲姝不解:“那還能是哪的?”
他眉梢意味深長地微揚,有力手臂一拉,洛雲姝到了他身上,口中殘餘的茶香被他含吮走。
四唇相貼,氣息交融,因情蠱解開而熄滅多日的火苗一點既燃。
洛雲姝被壓在貴妃榻上,她擡起腿圈住,膝側輕蹭他腰身。
往日只需這樣一個動作,姬君淩就會默契地塞進去給她,可這會他卻按住她亂蹭的膝頭。
“你見到我,就只想做這些?”
這還用問,洛雲姝反問:“可我們的關系不就是這樣的麽?”
“這些時日,你就沒有半分想過我?”姬君淩目光晦暗,握住她的心,“不止是想要我,而是想過我。”
洛雲姝怔住了,長睫扇動幾下,凝向上方壓着她的青年。
之前說不希望她和他在一起時看別人,倒合情合理。
現在他竟希望她想他?
她知道姬君淩喜歡占有、掠奪,也願給他些無關緊要的。
但他想要的是不是越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