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 當場抱着她離開太子府
第40章 040 當場抱着她離開太子府。……
樹影後, 顧軒滿臉愕然。
他是太子妃表弟,自然知道那位郡主入太子府獻藥。今夜他一路跟到此處,想趁機與表兄套近乎, 卻在樹後見到洛雲姝與姬君淩眉目傳情。他也有過心儀的女郎,敏銳地察覺到表兄和那位前繼母的暗流。
那絕非繼子與繼母該有的。
王九的戲言浮現耳畔。
顧軒也從未見姬君淩對誰這樣,此前也正因表兄對誰都一視同仁地淡漠,和顧氏還多了層姻親關系, 顧家才會對這一樁聯姻抱有期待。
若是旁的女子他或許不會顧忌,但這位來自苗疆的郡主除去容貌姝麗,氣度更神秘溫柔, 如林中晨霧, 讓人過目難忘。表兄對這位繼母又實在特殊,讓顧軒無法不忌憚。
心中煩躁,顧軒欲去尋身為太子妃的表姐出謀劃策, 想到按表姐性情定會責備他心術不正又打消念頭。
苦惱地往回走, 正好碰到一位穿湘色宮裝的佳人。
顧軒未見過此女, 藉由衣衫猜測這應是太子的姬妾,欠身請安。
“在下顧五郎。”
不料那姬妾聽聞此話, 面色冷下來,也不還禮便轉身離去。
顧軒被她無禮惹怒, 同時也大抵猜到女子的身份。
外人都說太子與太子妃琴瑟和鳴, 但不久前顧軒卻從母親口中得知,太子在府上藏了位侍妾, 護得極緊, 平日從不讓其外出見人。表姐竟忍下來了,甚至幫着太子回護庇護那女子。
在原地候了會,遠遠見太子領着宮人朝女子的方向尋去。
顯然很緊張那位寵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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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軒和太子妃情同親姐弟, 憤怒達到了極致。他想了個能替表姐出氣,又能為族中謀利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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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孫的毒不難解,來太子府七日,洛雲姝就将毒解了九成。
餘毒即便太醫亦可解,但為保穩妥,她決定自己來。橫豎不出三日,此毒就能盡解,她還能在歲除之前趕回雲昭山莊陪阿九過年。
這夜,所需的草藥出了點意外,洛雲姝不得不用自己的血替代,因怕旁人知曉她的秘密,她頗廢了些心思才遮掩過去,比以往慢了兩個時辰。
弄好已深夜,衆人俱是疲倦,洛雲姝取的血不多,不至于讓她體虛,唯獨睡得比平時要沉。
深夜,萬籁俱靜,恍惚間洛雲姝覺得眼底一片亮堂。以為是天亮了,她翻身繼續睡,周遭卻越來越熱。
“咳、咳。”
鼻尖也嗆是得厲害。
察覺不妙,洛雲姝忍着如山的困意将惺忪眼睜開一道縫隙,耀目的火光刺得她眼睛一痛。
外頭着了火,火舌正從窗隙蔓延過來,樓內也開始燒了起來。
火光趕走了殘存的睡意,洛雲姝猛然驚醒,拖着困倦的身子起身,朝外喚道:“采月!采月!”
殿外竟是無一人回應。
來不及去思索為何會如此,洛雲姝走到門邊試圖逃生。
然而通往樓下的門竟鎖住了!
雖不知殿外究竟是何情況,接連的巧合早已說明一切。
是有人在存心害她。
濃煙嗆人,洛雲姝返回桌邊,倒了桌上僅剩的冷茶弄濕帕子捂住口鼻,在屋子裏尋找能夠逃生的地方。
好在沒一會,便有人發覺此處着了火,紛紛來救火。
“走水了,走水了!”
守在外面的侍從急成一團,樓裏的是太子殿下的客人,更是姬家的人,倘若在太子府出了事,後果恐怕可不只是一條人命那麽簡單!
幾人紛紛趕去救人,但此次大火燒得詭異,先從樓下及外圍開始燒起,救人十分艱難。衆侍從提着水破開火海,從樓下救了兩三名暈倒的侍婢。
此刻樓中已成了火海,樓梯也已被燒成一條火龍。
侍從也是血肉之軀,面對火海亦會想到家中的親人,他們猶豫的須臾,從後方大步走來一道身影。
火光中,高挑的玄色身影利落搶過侍從手中水桶,将自己身上澆濕,随後越過他們入火海!
此人衣着華貴,絕非太子府護衛,滅火的侍從愣了瞬息,聽到後方傳來太子急迫的聲音。
“樓中危險,我已調來護衛,讓他們去救人即可,子禦且慢!”
玄依青年稍頓,随後置若罔聞,徑直上樓沒入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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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的隔扇門燒了大半。
火舌逐漸欺近,洛雲姝的濕帕子已頂不上用場。
她的去路都被堵住,唯有留在樓上等人來救一條路可選。
活了二十六年,哪怕初到中原時,她也未有過如此無力的時刻。多數時候她需要對付的是人,但人都有七情六欲,也都是血肉之軀,僅從這兩點鑽空子,她也能用毒和心機保全自己、為自己謀求所需的利益。
她也一直都是這樣做的。
然而如今面對熊熊大火,無論用毒的本事還是玲珑的心思,都徹底沒了用場。就連推窗跳下樓博一條生路都難,只能等着別人來救。
可洛雲姝心裏也沒底。
侍從們也是血肉之軀,在被火燒死和被責罰間,他們是否會猶豫?倘若是她,定會選後者——除去阿九,沒人值得她冒着性命危險去救。
濃煙嗆鼻,火熱灼灼鼻人,洛雲姝腦子越來越暈。将要暈過去時,前方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視線模糊,她的判斷力也模糊了。姬君淩怎麽會來太子府?
就算來了,以他的身份地位,又怎會需要親身入火海?他們之間的情誼也僅存在于肉'體和愛'欲之中,不至于讓他擔憂到親自來救。
何況他是極為理智的人。
許是太子府的侍從,生存本能讓洛雲姝撐着倒在地上的身子,一寸一寸朝那個高大身影挪去。
“救我……”
對方大步來至跟前。
她被攬入一個熟悉有力的懷抱,繼而聽到熟悉的聲音。
“別怕。”
“姬……君淩?”洛雲姝從混沌中抽出有一瞬清醒,茫然看着他。
“是我。”
火光映着她被濃煙熏出淚意的眸子,眸中映着青年的面容。
姬君淩鳳眸中搖曳着火光,眼底的淡漠被火灼燒融化,把人攬在懷裏的那一刻,他心裏落了定。
他欲抱起洛雲姝,轉身欲下樓,她茫然的眼陡然惶然睜大。
眼底映着的物什急劇變大。
“小,小心……”
上方一道作為裝飾的橫粱被火燒斷,直朝着姬君淩砸下來!
姬君淩抱着她,閃躲不及,後背傳來劇痛,青年喉間重重悶哼一聲,高挑的身形遽然一震。
他咬牙忍痛,撐着被砸中的肩頭,側身将洛雲姝護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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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雲姝恢複意識時,身上的不适已散了大半,睜開眼,菱格花窗的窗紙透過來明亮的日光。
而她身處一方陌生寝居。
剛要起身,一個面生的侍婢上前道:“郡主可有何不适?”
“我……”
洛雲姝思緒尚還遲滞,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凝着侍婢的衣裙發愣。
這不是太子府侍婢所穿的裙衫,所以她是在哪裏?
顧不得這麽多,洛雲姝低頭查看了身上一番,所幸沒受任何傷,唯獨喉嚨被煙熏得有些幹疼。
她回憶着暈倒前的事,腦中浮現一個闖入火海中的玄色身影。
是姬君淩……?
還是她難受出現了幻覺。
正是茫茫然時,聽到身側侍婢朝外見禮:“長公子。”
姬君淩從屏後繞了過來,神色自若,清冷的眸光在落到她身上時柔和一瞬,又很快壓了下去。
“還好麽?”
洛雲姝撐起身子坐起:“這是哪裏……長公子又怎麽會在這裏?”
沙啞的嗓音聽得姬君淩眉心微蹙,吩咐侍婢去倒水,這才在榻邊坐了下來,頓了下才開口。
“是我在太子府附近的居所。”
他只答了這個問題,洛雲姝腦子本就不怎麽清醒,聽聞他如此說自然想歪了:“太子府燒沒了?”
剛醒過來的她神情懵然,與平日的慵懶截然不同。姬君淩眸光微動,薄唇唇角一個細微弧度稍縱即逝。
“熏傻了?”
“……”洛雲姝一時沒接話,這時候的姬君淩實在有些怪。
往日他都會在冷淡中夾帶幾絲戲谑,尊稱她為“您”,用極盡敬重又冷淡正經的态度不動聲色地挑釁。
眼下他一連說了三句話都沒帶半個“您”,少了些距離。
她把話繞回去:“你的意思是太子府沒燒毀……那我為何會在你這?”
姬君淩半垂着睫,一副清冷姿态,仍舊沒答這一句。
因為他也不知道為何。
外間有人傳話稱太子過來了。他起身淡道:“采月與其餘侍婢被人在茶水中下了藥,失火并非巧合。
“但你先休息,餘事不必管。”
這回非但沒稱“您”,還用了“你”,刻意的敬重蕩然無存。
洛雲姝越發覺得不真實,疑心是他們之中有誰被火給熏糊塗了,随之想起昏過去前驚險的一幕。
她忙叫住他:“姬君淩……”
往常她總是故意拉遠距離,客氣地稱他為“長公子”。
除去在見不得光的暗'合中失控或被撩撥得難忍時會喚名字。
及昨夜被困火海中看到他時。
姬君淩冷然的背影溫和些微,低聲問道:“怎麽了?”
洛雲姝回想着昨夜的事,并沒留意她自己對他的稱謂,默了默,不确定地問道:“昨夜走水時,是不是你救了我。那個人的身形有些……像你?”
問話時,她的目光落在姬君淩的後背,依稀記得腦海中殘存着橫梁掉下來壓到姬君淩的片段。
如今他也不像受傷的樣子。
她不禁懷疑那些模糊的片段是真是假。萬一只是幻覺,這樣問豈不像是她無措之際想到了他?
仿佛她很依賴他一樣。
她拉着慵懶的強調,似是閑聊般随意道:“只是有點像,雖說長公子重情重義,若是在場也必定會舍身救人。但你畢竟是臣子,怎麽會大半夜出現在太子府中?不過那侍從倒恪盡職守,不顧自身安危就沖進來救人……”
不顧自身安危。
盤旋姬君淩心頭一夜的困惑再度湧上眉心,他垂睫斂下眼底的情緒,答非所問:“您先好好休息。”
高挑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侍婢退下後,洛雲姝揉着一團亂絮的腦袋,試圖理一理思緒,室內太悶,她想推開窗透氣。
剛推窗,撞見鬼鬼祟祟的少年。
洛雲姝認得他:“杜羽。”
杜羽受寵若驚:“郡主居然能記得小的名字!”又忙解釋:“是長公子命小的在周圍候着以防萬一。”
他閃身要躍上房梁回避,被洛雲姝叫住,她遲疑須臾,問道:“我怎麽會在長公子的別居裏,太子府那邊如何了?昨夜又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一連好幾個問題,杜羽有些應接不暇,回憶起昨夜。
“昨夜長公子聽太子府的眼線報信,稱您要用給太孫的草藥出了些小岔子,要比平日多花幾個時辰。不過長公子去太子府是用的其他借口……”
說到這,少年停了下來。
“說是借口,搞得好像長公子是因為草藥這種小事不放心一樣……其實是軍中出了點問題,長公子趁機尋太子議事,這一商議,就到了半夜。”
“去那之後,長公子順道讓屬下查查草藥的事,屬下去時一切都還好,草藥也證實是宮人疏忽,沒想到……”
沒想到他走後,他們在太子府安排的侍婢也都被藥倒,等巡夜的侍從察覺火勢已無法控制。
“當時長公子正和太子談到要緊事,一聽着火了,扔下太子就往外走,到了地方後,更是不聽太子的勸阻就入火海救人!可把小的吓壞了。”
洛雲姝素手攥緊了窗臺:“所以,真是他來救了我?”
杜羽篤定點頭,卻見郡主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喃喃自語道:“可他這樣理智的人,又怎麽會冒險……”
少年亦是不解,撓了撓頭:“長公子素來愛惜自己,從前他哪會輕易冒險?過後聽說侍婢是被藥倒,當場冷下臉,抱着您離開太子府。”
洛雲姝更覺得不可思議。
冒險救人或許是念及他們之間的露水情緣。但以姬君淩的身份,當衆抱着她離開太子府,若傳出流言恐怕會成為旁人攻讦他的契機。
他當時到底在想什麽?
杜羽的話非但沒讓她理清思路,心裏反而更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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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君淩送走太子往回走。
他少時在軍中與太子相識,選擇站在太子這一黨并非出于情誼,而是因為政見一致。
太子在朝中并無太多勢力,格外重視姬家。昨夜出事後他當衆帶走洛雲姝無人敢置喙。目前太子與他利益一致,會勒令衆人不得外傳。
适才太子過來道歉,承諾必會給他一個交代。即便太子不查,姬君淩亦會徹查此事,讓幕後之人付出代價。
但太子有句話讓他不悅。
“有侍從在,何需子禦涉險?”
不知不覺,姬君淩走到自己的院落,也是洛雲姝暫住的地方——昨夜下馬車後,他将她安置在了此處。
按理不應如此。
無論是當衆抱着前繼母離開太子府,還是将她安置在從禮節上只有妻子才能入住的寝居,都不合适。
除去沖入火海救她這點,姬君淩雖不知他為何會毫不猶豫。
但他不後悔。
“長公子回來了?”
聞聲,姬君淩身形微怔。
身後溫柔的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但她的語氣中難得略帶着猶豫。
像是在試探什麽。
他竭力平靜如常地轉身,眉間猶挂着經年不化的霜色。
“不難受了?”
對上他目光的時候,洛雲姝頓了頓,明明是和從前一樣清冷的眸光,她卻像是被燙到了錯開眼。
擡手揉了揉嗓子,“除去喉嚨有些痛,別的地方無礙。”
姬君淩又道:“太子适才來賠禮道歉,稱您受了驚吓。太孫餘下的毒由太醫來解即可,您不必再過去。”
洛雲姝問起昨日的蹊跷之處,得知還沒有查出來,也暫且擱置,各自沉默了會,她上前一步。
“昨夜,多謝你救了我。”
姬君淩略一頓,旋即渾不在意地淡道:“舉手之勞。”
洛雲姝有些不自然,又道:“當時定有護衛在,你不必冒險的。”
她也說了和太子一樣的話。
姬君淩眉心攢起困惑,沖入火海時不曾多想,更未想到下意識的舉動過後會讓旁人如此意外。
他只說:“我沒想太多。”
她恍惚地“哦”了一聲,過後許久不說話,然而姬君淩心裏因她那一句“不必如此”而生的不适越來越越重。
昨夜她暈倒前雖認出他,醒來後還是将之歸咎為幻覺,定是杜羽忍不住說給她聽,她才篤定。
她并非刻意忘記,想必在她心裏,救她的人是誰并不重要。
姬君淩轉身低頭凝視着她。
“您可真是沒有心。”
從那雙鳳眸中,洛雲姝窺探到了一抹晦暗的侵略感。
他從前也常調侃她,但多半是說笑,這次的調侃卻帶着不悅。
好像被她辜負了。
洛雲姝思來想去,是她的話不大中聽。幼時她為了給父王編織花環,攀上花樹摘花時受了傷,過後父王誇贊了她,卻又說了一句“下次用不着這樣”,不是出于心疼,而是來自一個他不疼愛的女兒的心意可有可無。
或許姬君淩如此理解她的話,
洛雲姝為自己下意識的客套話懊悔,避開他深邃的目光,說出心裏真實想法:“侍從雖會救我,但他們與我非親非故,我其實也很怕。
“看到長公子身影才徹底放心。”
“只不過,醒後我不确定那是否是幻覺,不好意思直說。”
姬君淩眉梢輕動,語氣神情依舊淡如清霜:“晚了。”
是有些晚了,但說出真話後洛雲姝心裏舒服了,柔和的聲音噙着哄人式的笑意,輕拉姬君淩袖擺。
“傷哪兒了,讓我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