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034 “留下屬于他的痕跡
第34章 034 “留下屬于他的痕跡。”
無論之前學了多少花樣, 有多耐心,但在這一刻,姬君淩身為武将利落的作風展露畢現。
強勢而直接, 分毫不留。
洛雲姝眼前晃過亮光,手揪住枕頭,上身彈起又落下。
姬君淩也沒好受多少。
兩人都堪稱天賦異禀,窄巷相逢時免不了相互擠兌。
洛雲姝緊抓枕頭的手用力得泛白, 清瘦白皙的手背泛紅,纖細的青筋浮現。姬君淩手指輕撫她手背,她從失神中醒轉, 視線順着往上看。
抛開他高挑身形和淩厲強勢的作風, 姬君淩其實生得頗清隽,眸光如竹枝雪,劍眉如竹葉, 鼻梁英挺, 薄唇時常輕抿, 若沒有棄文從武,如今應當是個清濯無雙的世家公子。
但此刻他額角青筋凸起, 下颚隐忍緊咬,線條淩厲。
這樣清俊的一張臉, 卻露出極度隐忍的模樣, 侵略感之餘還有着掙紮的意味,仿佛被她纏得瀕臨崩潰。
玄衣下年輕武将健碩的身體薄肌噴薄, 随時能吞噬她。
強勢逼人, 又無端破碎。
洛雲姝一時忘了倫'理,趁他垂睫忍耐,多看了幾眼。
姬君淩擡眸時她來不及躲避, 視線交纏,彼此交彙,存在感驀地無比清晰,兩人目光都顫了顫。
姬君淩凝着她,眸光深了一瞬,而後像冰雪消融。
鳳眸透出淺淺的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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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雲姝怔了瞬息。
她起初沒想到別的,僅是被他罕見的溫柔吸引住。是身上的蠱蟲忽而騷動,勾出她對它前主人的印象。
她才想起姬忽目光也溫和,但和姬君淩此時不一樣。
想到這兩個人的關系,不可言說的羞恥卷土重來,洛雲姝蹙起眉,貝齒輕咬下唇,垂下眼簾不再看他。
姬君淩捏住她下巴,冷冽嗓音喑啞得厲害:“看着我。”
他感受到身上母蠱的異動。
她身上子蠱在騷動,讓他的母蠱懷念上一個主人。
“別躲,看着我。”
她終于擡眸,迎向他的目光閃躲,桃花目淚盈于睫,瞧不出是因為失落還是純粹受不住他。
姬君淩後退了些許。
她目光總算有了難過之外的變化,變得不舍,殷紅唇瓣微張,想讓他留下又沒說,只楚楚可憐地凝着他。
姬君淩問她:“我是誰?”
混蛋。洛雲姝在心裏罵了一萬遍,想故意念出姬忽的名字吓一吓他,又擔心被他繼續吊着。
可在此時喚姬君淩名字……
她喊不出。
洛雲姝被掉得空落落的,一改往日挑釁,額抵上他寬闊肩頭,似泣似訴道:“別問……我說不出口。”
這一句已足夠。
“無妨。”
他會将姬忽在她身上、心裏存在過的痕跡逐一抹去,取而代之。
姬君淩手扣住她後腦讓她額頭貼着頸窩,縱身擁緊她。
那一刻洛雲姝幾乎失了神。
身上的人仿佛有意證明什麽,每一次相擁都不留餘地。
像得到了一把刀,希望從此只留下自己的痕跡,便在石上來回打磨,将刀上舊痕悉數抹去。
每一次打磨都無比篤定。
洛雲姝越發錯亂,少時她忙着生存,不敢去觸碰情愛這種危險的東西。十七歲嫁人,嫁給了一個克己禁欲的人。九年前那次蠱發她并不清醒,雖覺得銷魂蝕骨,但仔細回憶她好像從未真切地體會過情愛滋味。
突來的強勢讓她無所适從。
內心深處被填得極滿,憶起過去因為情蠱不得不只與姬忽親近,他卻始終不給她。洛雲姝仿佛剛嘗到腥葷的小和尚,對以往的素食生出怨怼。
她忍不住将臉埋在姬君淩頸窩,無力罵道:“混蛋……”
姬君淩蓄力的腰身稍頓。
委屈的泣訴讓他一怔,心裏如有什麽化了開,他擡手不甚熟練地撫上她頭頂安撫:“我輕一些。”
武将的冷硬遇上她的委屈,有融化之勢,卻聽到她錯亂的控訴——
“姬忽,混蛋……”
她罵的人,是他的父親。
在和他抵死糾纏時,她喚着他父親的名字,她在控訴,控訴姬忽為何是個惡人,讓她無法愛他。
無法像此刻一樣與他歡'好。
甚至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得從他的長子身上懷念他的痕跡。
一個個念頭此起彼伏,如石子投入深不見底的寒潭。姬君淩輕撫她發間的手懸滞,清隽鳳眸染上墨色。
他松開洛雲姝後腦,讓她和他溜出些距離,以便看清他。
雙手各握一邊,往上一推。
洛雲姝“呀”了一聲,下巴将将磕到了自己的膝,燈燭明亮,姬君淩雙手按着她膝頭,打開她的書冊。
每一行字都展露他眼底。
姬君淩清冷的眉眼半垂,定定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字跡。
“別亂看!”
洛雲姝試圖合上冊子。
姬君淩薄冷的眼簾掀起,意味深長地幽幽望了她一眼。
他的目光晦暗得吓人。
他将狼毫筆輕輕遞到她嘴邊,洛雲姝沒意識到,張口将筆咬入才後知後覺,咬住的瞬間她抖了下。
姬君淩俯身看着平躺的她,以如此姿态和他對視讓她倍感羞恥。
這樣的僵持中,姬君淩按着她,目光不放過她,蘸了墨汁的粗筆一筆一劃地在書冊上留下屬于他的字句,遮去旁人來過的痕跡:
“您看清楚,我不是他。”
洛雲姝一愣,才驚覺自己适才失控時說出了多麽要命的話。
姬君淩随後的話更要人命。
“他曾來過又如何,從今往後,您這裏只能有我的位置。
“別再想他。”
荒唐的話語和強勢作風讓他們在燈下有悖倫常的相擁有了更見不得光的禁忌意味,洛雲姝聽得幾欲暈厥。
“我不是……”
她想解釋,好封住他一句比一句荒唐的話,姬君淩卻似乎不想再她說話,按住她,又是重重的一筆。
這一筆弄得洛雲姝徹底亂了。
令人着迷的快意節節攀升,她變了念頭,不再打算解釋。
誤會了啊,也挺好的。
-
“郡主,長公子差人送來東西。”
“不收。”
“郡主,長公子求見。”
“不見。”
“郡主,您看……”
濯雲為難地來來回回,窗前半卧的女子依舊不為所動,手持團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扇動,淡然如山間的流雲。
慵懶淡漠,仿佛不會為誰停駐,耳垂卻暈開淡淡的胭脂色。
濯雲目光停滞了須臾。
自打三日前長公子在山莊留宿了一日,一切就變了。
那夜她受在外面,聽到斷斷續續的低泣,還有一些從未聽過的動靜,仿佛有人在用手拍打溪岸邊的石頭。
她隐約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破曉時分,屋內傳出女子沙啞無情的聲音:“你可以走了。”
二人不知說了什麽,長公子衣冠齊整地從閣中出來,氣勢淡漠如初,可清冷如竹葉的眼梢染上一抹餍足的紅。
頸側還有一道抓痕。
濯雲大為震撼,她在姬家待了許久,印象中那位長公子無論是五六年前仍為文士還是後來成了武将,都是冷然清濯的性子,仿佛山巅霜雪。
這樣的人竟染指父親的女人。
甚至堂而皇之地在父親歇過的榻上徹夜占有着曾經的繼母。
濯雲還記得那日的震撼。
雲山閣中,屬于郡主的幽香混雜着冷淡的檀香,糾纏出濃烈暧昧的氣息。竹簾被扯落,椅上搭着一片綢布,地上裙衫散落,榻上亦亂成一團。
她入內時,郡主甚至還沒從激蕩的餘韻中緩過來,抱着被子猶在一下下輕顫,散落的長發遮住玉潤白皙的背。
從被子底下露出來的一雙玉足蜷起,還在止不住地顫抖。
整個人宛若被雨催打的芍藥,糜軟妍麗,只怕一捏就要淌出花露。
濯雲對郡主的美早司空見慣,但從未見過那樣勾人的郡主。此刻她悄然擡眼看去,倚在窗下的女子相較于三日前美麗更甚。明眸皓齒,紅唇潤澤,嬌豔欲滴,白皙雙頰亦有了紅潤血色。
凝眸流轉間盡是餍足的慵懶柔美,仿佛濃醉後的海'棠。
聽到“長公子”三個字,女子秀眉微蹙,散漫神色中多了一絲不自然:“跟他說交易之外的時候不必來。”
濯雲出了門,忍不住又看向郡主一眼,郡主低垂着睫,雙頰泛起潮紅,細頸纏着一縷青絲。
郡主不見長公子是對的。
這都三日了,郡主還未緩過來,不堪承受情潮的模樣她都我見猶憐,倘若長公子親眼見到了……
只怕克制不了。
濯雲出了門,遠遠瞧見松樹下立着一身玄袍的青年,山風吹拂,廣袖随風揚起,身姿挺拔清冷。
像傲然淡漠的高山雪松。
郡主則如山巅流雲。
瞧着永遠不會攪和在一起的兩個人,竟暗地有了茍且。
濯雲心情複雜地轉述郡主的話,長公子聽了并無過多情緒,只眉梢擡起了意味深長的弧度。
“晚輩必當謹記。”
往後數日,姬君淩當真遵守和洛雲姝的約定,并未逾越那一道線。
偶爾有要事,也是由心腹轉告。
那夜歡愉過後,她便托姬君淩尋找離朱。消息很快查到,姬君淩的眼線查到離朱随一術士回到了南疆。
無恙就好,洛雲姝暫且放心。
另外便是姬忽,她原本以為姬君淩會在蠱轉移後殺掉姬忽,意外的是,姬君淩竟先把人關在別處。
她當然不覺得姬君淩心軟了。
他留着姬忽定然有用。
這就不是她需操心的事了,無論何時,姬君淩都比她更需要提防姬忽和他的某些舊部,有他這棵大樹在,姬忽的陰霾暫時遮不到她身上。
她只需躲在大樹後面乘涼。
這日風和日麗,洛雲姝破天荒領着阿九外出——阿九本就不願意下山,數月前他不知從何處确認七七沒找回的事,對下山一事更是深惡痛絕。
此次外出是因要去尋一位郎中。
郎中由洛雲姝的故交引薦,此人大隐隐于市,就住在洛城。入城前,洛雲姝特地旁側敲擊過。
姬君淩這兩日在上京。
這樣也好,不必看到他那雙乍看清清冷冷,實際一對視就讓人多想的鳳眸,一想到那雙眼,就想到那夜他描摹過她周身裏外每一寸的目光。
故作淡漠的衣冠禽獸……
地方很快到了,掀開車簾,久違的熱鬧繁華撲面而來。
這幾個月解毒的代價是阿九的腿越發無力,出行需借助輪椅。正好亭松回來後無處可去,洛雲姝見少年品行正直,便讓他留下當阿九的貼身護衛。
這廂亭松先扶九公子下了馬車,又欲上前攙扶洛雲姝。
一道玄色袖擺先于他伸出。
亭松訝然:“長——”
他的話被姬君淩用目光打斷,以至于車簾被洛雲姝掀開時,她懶懶的目光凝住,愕然看着眼前人。
他怎麽莫名其妙冒出來?!
毫無預兆地四目相對,那夜種種荒唐卷上腦海,連在她身體裏存在過的痕跡都好似變得鮮明。
唰一下,洛雲姝落下簾。
青年冷靜中帶着些微妙情緒的聲音透過簾子傳來。
“真不下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