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冬去春來, 萬物複蘇。
朱元璋在和州修整幾個月,确保後方不會生亂之後再次揮師渡江。
這次攻打集慶府的策略和上次一樣,還是先派徐達鄧愈把周邊州府拿下, 然後再集中兵力攻打孤城集慶。
大軍出征, 和州城再次只剩下老弱病殘。
藍玉臭着臉和沐青小豆丁大眼對小眼, 大軍出征沒他的份兒,他只能留在城裏将功贖罪。
要是将功贖罪期間再鬧出什麽幺蛾子,那他這輩子都別想帶兵打仗。
沐小青小心翼翼往後挪挪,他感覺藍玉想刀了他。
不是,将功贖罪去哪兒不行,幹嘛非守着他啊?
他天天除了去書院就是在家,兩點一線穩定的不能再穩定, 跟着他不嫌無聊嗎?
藍玉咬牙, “不無聊。”
為了以後能沖鋒陷陣, 現在的無趣不算什麽。
沐青老成的嘆了口氣, 瞅了眼前的藍玉一眼,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藍玉耐着性子問道,“小公子想問什麽?”
“你還是直接叫我名字吧。”小豆丁在門檻上坐下,托着臉小聲嘟囔,“戰場上太危險,我覺得留在城裏更安全。”
可能他太膽小, 理解不了藍玉的想法,他感覺他到了藍玉這個年紀也還是聽見打仗就害怕。
Advertisement
要是他哥那樣還好,他們是大帥的義子, 可以跟在大帥手下打下手, 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讓他們小小年紀就上戰場拼殺。
即便真的要上陣殺敵,那也是歷練幾年後有經驗了才會去。
但是藍玉不一樣, 他姐夫常遇春是先鋒官。
先鋒官是幹什麽的?那是每戰必沖鋒在前的肉盾,出場時奮勇殺敵光芒萬丈,同時也被敵人集中火力來打。
自古以來兩軍作戰先鋒部隊的死亡率都是最高的,常遇春是沖鋒在前的先鋒官,藍玉跟在他手下肯定也會是先鋒部隊的一員。
常遇春很厲害,多年的先鋒生涯讓他步步高升,但是官職再高也蓋不住戰場上留下來的一身傷。
連常遇春那種猛男都遍體鱗傷英年早逝,先鋒部隊有多危險可想而知。
打仗要死人,這麽淺顯的道理他們都懂,但是不代表他能毫無芥蒂的接受死亡。
他膽小,他慫,他感覺留在後方就很好,将來要是真的需要他上陣殺敵,那大概就是他一命嗚呼的時候了吧。
當然現在說什麽都說不準,男大也能十八變,萬一他哪天忽然開竅朝着猛男的方向一去不複返呢。
一切皆有可能。
藍玉本來想給這小娃說說他的雄心壯志,聽完他後面那些暢想後頓了一下,默默把沒有說出來的話都咽回去。
算了,他也不能打擊小孩,還是保持安靜吧。
沐青唉聲嘆氣感慨萬分,他實在不想藍玉一天到晚什麽都不幹只跟着他,嘴皮子差點磨破才終于成功将人哄走,回家的時候感覺整個人都脫了層皮。
唉,他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大軍第三次進攻集慶,所有人都在關注戰局走勢。
南方的起義軍此起彼伏,年初張士誠攻打常熟平江,官軍将長江中下游的大部分兵力都抽過去鎮壓張士誠,正好給了其他勢力茍延殘喘的機會。
被官兵和地主武裝追的到處亂跑的天完政權遷都漢陽,再次攻取湖廣、江西的許多地區,徐壽輝意氣風發,大有東山再起的意思。
不過天完政權的大權都在丞相倪文俊手中,彭瑩玉一死,徐壽輝沒了依仗,徐壽輝和傀儡皇帝也沒有區別。
北邊龍鳳政權的小明王韓林兒同樣也是個傀儡,但是韓林兒年幼,徐壽輝卻不是什麽想法都沒有的小孩兒,天完政權內部隐患如此之大,幾乎沒有長久的可能。
徐壽輝那邊的情況不是朱元璋現在該操心的,他現在最要緊的事情是打下集慶府,只有打下集慶府有個正經的落腳之地,他才有資格去評判其他政權的優劣。
趁現在楊完者在打張士誠,集慶府他志在必得。
話說老張這半年來真是他的福星,年前楊完者掉頭攻打老張讓他緩口氣兒趕走蠻子海牙,他以為那時候已經是天大的好運氣,萬萬沒想到他的好運氣還在後頭。
今年年初,正月還沒過完,老張就帶着他的兵馬渡江直取常熟。
別的軍隊要擔心冬天糧草不夠将士們不樂意打仗,張士誠完全不用擔心,他們本身就糧草充足,攻打的又是常熟這個出了名的富庶之地,将士們想到城裏的糧倉就嗷嗷叫,絕對不會在這時候不樂意。
常熟常熟,聽名字也能聽出來這是個糧食收成極好的地方。
江南富庶繁華,常熟能在富庶的江南拿下“常熟”這個名字,啧,要不是實力不夠,他也想要那邊的城池。
張士誠正月裏渡江直取常熟,二月就拿下了平江路。
朝廷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把平江路改為隆平府,改名這意思再明顯不過,就是要把平江路當大本營。
果不其然,前幾天那邊剛傳來消息,張士誠遷都隆平府,直接将承天寺當成他的宮殿,在梁上射下三箭作為标識,第二次打出他周王的名號。
他上次自稱“誠王”,建國號“大周”引來了脫脫集結百萬大軍攻打高郵,現在脫脫已死,朝廷沒法再集結出百萬大軍,只要把周邊不自量力的地主武裝給打趴下,他張士誠就是江南一帶名正言順的土皇帝。
張士誠的态度過于嚣張,江浙一帶的元軍和地主武裝磨刀霍霍,在楊完者的帶領下駐守嘉興,随時準備把改名隆平府的平江路給搶回來。
官軍的主力都去打張士誠,朱大帥這邊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占盡,這要是再打不下來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淮西紅巾軍在朱大帥的率領下兵威大振,徐達鄧愈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集慶府周邊的溧水、溧陽等地全部拿下,只等大帥下令兵發集慶府。
說來也巧,他們之前被陳野先坑的吃了個大虧,這次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陳野先的舊部又被他們給抓了一遍。
不過這次領頭的不是陳野先,而是陳野先的兒子陳兆先。
集慶守将福壽不放心麾下的地主武裝,陳野先死後他只是把陳兆先的身份過了個明路就把這群人打發去外面自生自滅,只要不死在他跟前就行。
漢人地主之間的內鬥相當嚴重,不然陳野先也不會在追擊紅巾軍的時候被當地的官兵“誤殺”。
陳兆先本來就壓不住他爹留給他的舊部,福壽又明顯把他往死路上逼,所以這次紅巾軍打過來的時候他連抵抗都沒怎麽抵抗,對面一喊“投降不殺”他立刻放下武器表示他要投降。
速度快的把對面的紅巾軍都給吓着了,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打起十二分精神将人綁去見自家主将,生怕這家夥背後藏着壞主意。
不是他們緊張防備,而是這些人容不得他們不防備。
上次要不是這些人臨陣倒戈,他們也不會敗的那麽慘,再一再二不再三,這些人投降背叛再投降再背叛,現在已經是第三次投降,誰敢保證他們不會背叛第三次?
紅巾軍中的将士心裏如此想,對上那群眼熟的降軍要多兇有多兇,吓的那些降軍瑟瑟發抖,都以為這次必死無疑。
他們要是朱大帥他們也不會放過屢次投降又屢次背叛的人,人要長記性,吃一塹長一智,哪兒能同一個坑裏掉三次?
早知如此,他們就跟着紅巾軍造反了。
跟着誰都是為了混口飯吃,以前總覺得紅巾軍是反賊不敢投奔,現在看來,紅巾軍才是正道。
跟了朝廷又能怎樣,跟了朝廷不還是被趕出來送死?
大冬天的山裏冷風刺骨,前幾個月不知道凍死了多少兄弟,他們活下來不容易,如果這次朱大帥還願意接納他們,他們一定對朱大帥死心塌地,即便陳家的人說的再好聽他們都不會走。
可惜他們覺悟的太晚了。
降軍營裏士兵們一臉麻木,他們對活命已經不抱希望,只希望待會兒能死個痛快。
就在這時,馮勝面無表情的走過來,“都擡起頭,大帥要從你們之中選護衛。”
降兵:???
什麽???
朱大帥要從他們之中選護衛?他們耳朵出問題了嗎?
大帥身邊本來就有護衛,怎麽還要再選護衛?
馮勝冷着臉解釋,“你等屢次投降又屢次背叛,大帥本不想再放過你們,但是念在你們都是身不由己這才又給你們一次機會。這次再敢背叛,格殺勿論。”
降兵們眼中綻出光芒,因為驚喜來的太突然,一時間都激動的說不出話,全都跪在地上賭咒發誓絕對不會再背叛。
他們還能活着!他們竟然還能活着!
從今往後他們這條命就是朱大帥的,朱大帥讓他們往東他們絕不往西,朱大帥讓他們抓狗他們絕不攆雞。
只要朱大帥發話,他們上刀山下火海絕不推辭。
馮勝:……
馮勝面上不變,心裏的警惕并沒有放松,甚至還想罵幾句“現在知道發誓早幹什麽去了”。
小馮将軍選出五百個人帶走,這些是他們大帥今天晚上的護衛,除了這些人,大帥身邊只留他和他哥兩個人,一旦這些人有什麽異動,他們三個都必死無疑。
這是步險棋,稍有不慎就會要了他們小命的險棋。
小馮将軍緊張的手心冒汗,旁邊的朱大帥卻還有心思和馮國用下棋打發時間。
馮國用悠哉落子,絕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嘲笑弟弟的機會,“小子,你還有的學。”
朱元璋的盔甲在外面放着,身上只穿着常服,“該吃吃該睡睡,不用緊張。”
馮勝:▼-▼
外面足足五百個有前科的降兵,你們是真的不在乎被砍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