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讨厭的朋友

第2章

第2章

這天之後我練出了一種瞎子神功，就是看到熟人後我開始眼神放空，若無其事的挪開目光，假裝看不見。我再也沒有跟她對上過視線，因為我眼睛開始散光了。

然而搞笑的是我們選修體育課是啦啦操，就是那種你一旦選不到課就去自動被分配到的馬戲團預備役課程。

我全宿舍的人都跟我一樣，這就又遇到了她。真是倒黴催的。

我肢體動作很差，就好像上輩子是個稻草人一樣，連廣播體操都做不好，更別說那種動作堪比降龍十八掌的啦啦操。然而我個子比較矮，一米六左右，我站在了第一排，老師和同學們都能看到我在那兒扮演小兒麻痹症。

每次老師都說我這兒不對那兒不對，她個子很高，站在最後一排，我感覺她在看我笑話，尴尬得要死了，沒有什麽比在鬧掰的朋友面前出醜更丢臉的事情。

一下課我就準備獨自溜了，讓舍友給我帶飯，我根本不想出現在人多的場合，我怕別人一眼就看出我是個小醜。

快走出操場的時候我感到身邊有一陣兒小風，你們懂吧，就是那種有人飛過來的風，我吓一跳，回頭去看，就看到她那張司馬臉很詭異地笑扯笑扯的。

她說：你不會做操嗎，挺簡單的，我可以教你。

我那個時候已經是個年過十八十九的成年人了，我學會了控制我的脾氣，于是我冷漠而且高傲地說：不會只是因為我不想會，不需要你教，謝謝。

說完我就走，我走得那叫一個虎虎生風，感覺腳底板就擦出火星子了。

然而下一節課我還是不會。

這次她沒有上來裝杯，只是下課的時候給了我一個小本子，我本來不想接，但是我以為這是她對曾經忽視我們寶貴友情的道歉信，她還說一定要看看。

她那麽真誠，我覺得心裏暖暖的，然後唾棄自己。可是我有點情緒泛濫病，就是很容易共感別人的情緒，看電視全家哭得最慘的就是我，我不好意思讓她當着這麽多同學的面沒面子，畢竟我的舍友都在問她是誰，我就說是以前的同學，然後繃着臉跟舍友走了。

回到宿舍我那個迫不及待，我已經做好了原諒她的準備，這麽多年了，我也習慣了，媽媽說多個朋友多條路，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我避開了所有舍友，獨自去走廊打開那個小本子，我怕自己當着舍友的面哭出來。你們懂那種感覺吧，就是和鬧掰的朋友和好的瞬間，那種感慨啊，那種心酸，總之五味陳雜。

我腦子裏已經想好了和她和好的各種場景，比如我看完道歉信沖過去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輕輕罵她一頓。再比如下次見到她，我高冷地說朕原諒你了。

但是我萬萬沒想到，那個本子密密麻麻畫的是啦啦操形體圖。

……

呵呵。

從此之後我再也沒有和她說過話，她估計也感覺我很排斥她，于是沒來主動搭話了。

再一次真的和好，但是沒完全和好，是因為寒假的時候我回家，我爸爸不來接我，我大包小包地站在學校旁邊的公交車站等公交，遇到了她媽媽的車。她媽媽認識我，因為以前我也老去她家裏玩。她媽媽非常熱情，甚至主動下車幫我把行李搬上車，一路上還說小妹長大啦，也讀某某學校嗎，怎麽不和阿姨說，阿姨下次送東西給你帶一份。

她媽媽是那種情商很高的人，而且自來熟，一路上話特別密，我也不好直接說阿姨我和你女兒現在是死生不複相見的仇敵。于是我就這麽她們母女帶到了商場吃飯。

阿姨上廁所的時候我和她尴尬地等在商場休息的那個座位上，默默無言。我尋思我不能這麽沒禮貌，就在沉默的時候說了句今天謝謝你和阿姨了。

她點點頭，說不客氣。

我以為又會沉默的時候，她突然道歉了。

但是那個道歉也是很敷衍的。

她說：以前的事情不好意思，沒想到你的感受。

我估計是腦補多了，我覺得這句話是代表着她懂我當時是為她好所以不想讓她因為戀愛而成績變差，又想到我這些年的諸多委屈雖然我也不知道什麽委屈，這一下子給我幹懵了，就像憋着的一口氣終于有了發洩的出口，我哇哇大哭。她也被我這個動作幹懵了，一直遞紙巾給我。

阿姨出來的時候我哭得差不多，但是眼眶還是很紅，阿姨問我怎麽了，我說我吃辣的後勁兒就是流眼淚。阿姨笑了我很久，但是我沒有尴尬，我覺得很高興，有種雨過天晴的感覺，有沒有懂的。

這之後她就開始光明正大的開始搭話，偶爾在路上遇到，她也不管我有沒有舍友相伴，會默默地跟上來，舍友們很熱情，因為都是五湖四海的同學，不會像初中那樣排擠人，很給她面子的把她當成了朋友，遇上就會把她喊過來一起走。這裏要插播一下，她這個人一直很獨，能沒有朋友就沒有朋友，幾乎沒看到她跟別人一起走在校園裏。

所以舍友們覺得她很孤獨，欣然把她發展成了約飯約玩的好搭子。

我和她的友情就這麽逐漸開始第二春。其中最大的因素不是我也不是她，而是我們宿舍另一個重慶妹子，她極其的熱情，樂于助人，朋友也很多，她成為了我跟她之間的中間人。有時候我不高興了，熱情辣妹子就會去和她說。她有什麽事情了，熱情辣妹子第一個知道，立馬跟我說。

這個時候其實我是單方面覺得她裝，我沒想過她居然覺得我也很裝。起因是我們和舍友去ktv玩，我不幸摔在了垃圾桶的泔水灘裏，但是我不想掃興，于是說自己先回去洗澡換衣服，然後她莫名其妙地跟上來，要跟我一起去。我說不用，人多才好玩，她跟着我回去那kt v不久少一兩個人，舍友們不盡興咋辦。但是她非要跟着我，我也不好拂她的面子，于是就這麽一前一後地回到了宿舍。

打開門之後她不知道抽什麽瘋，突然來了一句，“你為什麽一直這麽裝？”

我？？？

大姐，我裝什麽了？

那天我心情本來就不好，一下子炸了，我說你才裝，你這兒也裝那兒也裝，她就開始沉默，我最煩這種情況，你有啥不高興的你說啊，但是她就是沉默沉默沉默。煩死了。

我讓她出去，自己去找舍友，她默默無聲地就走了。

這個時候我腿很痛，又感覺被她抽的瘋傷了心，開始哇哇大哭。

從此之後，我們倆就維持着表面的關系，但心裏誰也看不上誰。大學四年裏我們都沒交心，可辣妹子同學一直很喜歡她跟她玩，私下裏還說過我有點矯情，我說她不是還很裝嗎，辣妹子說那确實有點吧，但是人無完人。我服了，也不好一下子失去倆朋友，于是默默忍了下來。

大學畢業後22年，我工作了一會兒，23年開頭我去留學了，她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

這段時間我基本上沒想起這個人。她偶爾會在我們的大學狗友群裏發點消息，但都是什麽節日快樂之類的，她的為人處事有老年人的感覺，一年到頭啥節日都會在群裏發個某某節快樂，除了清明節。

24年七月的時候我回國，我真的饞死了，死英國沒有一個東西是能吃的，于是我到處約朋友出去吃飯，因為我爸媽都不愛出去吃，覺得不幹淨，但是我就是愛不幹淨的東西。

辣妹子朋友已經上班，因為她追星，我也追星，我倆一直沒斷聯，所以第一個就是約的她。沒想到辣妹子把她也叫上了。我們一起吃了好幾頓不尴不尬的飯。

此時我看到她已經毫無波動，我覺得她肯定克我，我媽還找人算了，我屬兔，她屬龍，她純純克我。所以以前我為她這麽的心緒難平，完全是因為八字不和。

最後一次約飯是辣妹子想去ktv，她也來了，辣妹子還約了一個曾經的室友，我們開開心心吃了一頓火鍋，然後就去ktv點了許多啤酒。

但是辣妹子她不滿足，她偷偷帶了伏特加和養樂多。只要喝過這倆組合的人都知道這東西的魅力，反正我是沒抵抗住，白的啤的喝了不少。

這天晚上是包的通宵，上半場我還有力氣唱歌，下半場我就癱倒在沙發上兩眼放空，我想睡覺，可是我又覺得有點空虛，不知道為啥，可能是以後都不是學生了，要上班了，面對逝去的青春的惋惜吧。我就想起以前談過的短暫的男朋友們，又想起我那些吵過架但是和好的朋友們。

鬼使神差的，我在昏暗的環境裏，就喵上了她。

因為喝了酒，我血管通暢而且無所畏懼，我以前那些別扭和尴尬都消失了，感覺自己已經稱帝。我對她說你過來。她就過來了。我說你是不是特別讨厭我。她搖頭。我說你撒謊，你最愛裝了。她不說話。我就自己喝酒，喝着喝着吧，我就開始哭，神經病一樣。

然後我在舍友醜陋的歌聲中，開始細數她的不對。她一直沉默，知道我感覺我喝得差不多想尿尿了，她就拉着我也有點淚眼朦胧那個樣子。我震驚，腦子說不上是清醒還是更加迷茫。

接下來的事情我就不想回憶了，總之我倆真的說不上是誰主動的，反正就當着舍友的背影開始親，最初我好像是十分感慨地拍了拍她的手，抒發一下我那種物是人非的感慨，然後我自己被自己感動了，就親了親她的臉，女生之間很尋常的舉動，但是到我倆嘴對嘴的時候我已經仿佛死掉了，又茫然，又興奮，尋思你親我？這是再比誰膽子大麽？搞笑，朕一生從未怕過誰。于是我開始更猛烈的親了上去，當時真的是那種，演戲一樣你懂嗎，我覺得我們在演一種很新穎的偶像劇片段，所以我一邊迷糊，一邊很清醒地越戰越勇，還帶着一種，看看，朕的演技比你好，朕比你投入的優越感……

我倆親累了，就各自倒下睡一會兒，不知道誰睡醒了，好像這場親嘴游戲還沒分出勝負，就是把另一個人拉起來繼續親。

就這麽往複循環，知道早上七點多，通宵時間到，顯示屏自動關閉。

第二天我們各自回家，走之前倆人一個眼神都沒碰上，好像陌生人一樣。

我回家後頭痛欲裂，更新也做不到了，滿腦子都是昨晚那些迷亂的畫面。

最奇怪的是我的舍友們仿佛根本沒發現，還樂呵呵地讓我們下次一起喝酒。

我的天呢。

我恍惚地過了一天，期間沒有跟她聯系過，到現在為止，我們也沒說話，感覺就像倆人都死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