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咕。
咕嘟。
小巧的氣泡顫抖着從暗無天日的深海浮起,穿過冰冷的海水,掠過巨鯨的背鳍,一路蜿蜒向上,直至觸碰陽光的觸角,再破水而出,徹底融入浩渺的天穹。
一望無際的公海上,一艘巨型航空母艦緩緩駛過,它龐大的身軀仿佛移動的島嶼,在海面投下蕩魂攝魄的陰影,一杆于海風中飄揚的旗幟上,赫然印刻着塔斯曼海盜國的五爪黑龍。
嗚——
高亢的,空靈的鳴叫自海底傳來,又被幽暗深邃的海水吞沒。
珊瑚的殘骸從懸崖邊緣震落,白化的碎末墜下幾無生靈的海溝。
海溝的最深處,青黑的藻類攀上一扇古老的巨型鐵門,又被一道穿行的黑影吞噬腹中。
黑影劃過鐵門上古怪詭異的字符,鼓脹的腹部蹭掉了腐化的鏽跡。
——Portus exilis(放逐之門)
“我會殺了你!”
“我一定會殺了你!”
悲憤的聲音從那扇巨門的縫隙裏溢出,又化成細小的氣泡浮出海溝。
巨大沉重的稀鉛礦鎖鏈拖在陰冷的甬道,從棘的尖刺狠狠貫穿了被縛者的尾鳍,鮮血在幾近靜止的海水中擴散蔓延。
上位者高舉魚叉,渾身顫抖,被縛者遍體鱗傷,目光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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鋒利淬毒的魚叉最終擦身而過,狠狠刺入堅硬的岩壁。
......
中午,夢境女巫見房門虛掩,輕敲兩下,發現沒人應答,才推門走了進來。
她一眼就看到床鋪被疊得平平整整,一塵不染,而穿一層薄毛衣的Oliver正躬腰站在陽臺。
氣候也快入冬,港譚海風很大,将Oliver柔軟的金色卷發吹起來,拍打在薄瘦的肩頭。
他的側臉和露出毛衣外的手指有些發紅,寒風很輕易的就穿透了皮膚屏障,但他似乎并未發覺。
他碧波般溫柔的眼睛正注視着那株脆弱的蝴蝶蘭,只見他伸出一根手指,蝴蝶蘭仿佛有所感應似的,向他靠攏。
他的指尖散發出淡金色的光芒,那金色的能量很快就沿着憔悴的葉片蔓延至根須。
夢境女巫無奈道:“自己的身體都這樣了,還想着救它。”
Oliver聽到聲音,立刻收回手指,直起身:“......抱歉。”
他的身體确實差勁,将能量輸送出去也确實莽撞,只是他怕這株脆弱的小植物活不過這個冬天。
“抱歉什麽。”唉,多麽純情善良的小金毛,唯一的缺點就是學習太好,當初要是考不上大學就沒有這些破事了。
夢境女巫将幾件連體珊瑚絨睡衣放在了Oliver床頭。
這就屬于她的惡趣味了。
她十分喜歡看Omega穿着連體可愛睡衣走來走去,可惜小醜,度瑪,莉莉都不願意配合她。
小醜就喜歡一些暗黑哥特風的東西,他給自己化的妝,對隊友的承受能力也是種挑戰。
夢境女巫每次晚上和他出任務,看到他突然咧開的紅涔涔唇角,以及冷不丁冒出來的獰笑,都恨不得先把他打暈再結果任務對象。
莉莉正是叛逆中二的年紀,她對可愛家居風不屑一顧,卻極度偏愛彰顯個性的醜衣服,僅剩的一點正常審美,還留給了家庭而非朋友。
度瑪一開始倒是聽話,怎奈他火力壯,沒一會兒就熱的不行,然後怎麽勸都鼓着臉不穿了。
夢境女巫為了把他打扮可愛點,總要拿陪拼樂高換,她對着一整本厚厚的圖紙找零件,眼睛都快瞎了。
夢境女巫猜,Oliver一定不會拒絕。
果然,Oliver從陽臺走進來,目光在那幾件鵝蛋黃,椰子綠,奶油色的連體睡衣上定格數秒,只是耳朵稍燙,略微僵硬地挪開了目光,輕聲道:“謝謝。”
夢境女巫滿意了,她朝Oliver走過去,纖長的手指落在Oliver的肩頭,就在Oliver不知所措時,她蠱惑人心的瞳仁突然微微一亮,海鹽味安撫信息素頃刻間将Oliver包裹起來。
Oliver一怔,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夢境女巫是在幫他。
他是個被終身标記的Omega,長時間得不到Alpha信息素的安撫,不僅要承受莫大的空虛和孤獨,還容易變得自卑和消極。
雖然夢境女巫的信息素不及那個人作用強,但對于幾乎快忘記被安撫是什麽滋味的Oliver來說,無異于雪中送炭。
良久,夢境女巫收回手:“你現在的身體沒辦法做終身标記清洗,等過段時間,法塔幫你,放心,不會很難受。”
Oliver身上的涼寒已經盡數褪去,腺體也不再酸澀空虛,這個月的發情熱想必不會很難過。
“......謝謝你。”Oliver很感激,他沒料到夢境女巫竟然如此細心,知道他一直在忍耐。
畢竟,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請求別的Alpha安撫自己的話。
夢境女巫将波浪長發掖在耳後,微微一笑,她能有那麽多情人,當然不只是靠曼妙傲人的外表,她還很體貼浪漫。
“我的能力除了【蠱惑】,還有【記憶入侵】。我可以侵入他人的靈境系統,剪切他人的記憶,不過......你的話,大概要從大學前開始剪了。”
“啊。”Oliver先是驚訝,随即有些失神。
忘記的确是個逃避的好辦法,他可以不用死,不用穿越,只要将這些年的記憶全部丢掉,他就回到了最快樂的日子。
可是,他也會忘掉老師,忘掉失去了哥哥,忘掉曾給過他憐憫的勞恩先生,忘掉他曾經擁有過Pine。
即使是這樣痛苦的人生,他也有不舍得忘記的東西。
“确實很難選擇,如果有一天你下定決心,記得找我。哦對了,度瑪想讓你陪他拼樂高,這孩子有點自閉,不太會表達,他那個小腦瓜是真看不懂圖紙,你要是沒事就幫幫他。”
“好。”Oliver答應。
“你有沒有想好自己的代號叫什麽?叫橄榄樹是不是太容易暴露了,不如就叫小金毛吧?”
“......嗯?”
“我開玩笑的,那東西很随意,你慢慢想,不急。”
小金毛很好聽真的不考慮嗎!
離開Oliver的房間,夢境女巫就給蘭斯發去了短信——
【任務都完成了,我唯一的弟弟,你什麽時候退學回家?】
蘭斯放在枕邊的手機亮了一下,短信內容顯現出來,湛平川剛一低頭,蘭斯就眼疾手快的将手機塞進枕頭底下。
湛平川微微挑眉:“藏什麽呢?什麽任務完成了?”
他就看到了前半句,然後就被蘭斯打斷了,但對‘任務’兩個字,他還是敏感的。
蘭斯深吸氣。
在一個呼吸間,他的大腦飛速運轉,他必須找出一個合理的借口,說服此刻精神和精力都格外充沛的小傻逼。
湛平川伸手挑起了他的下巴,居高臨下看着他,臉上依舊挂着懶散的笑意,但目光卻充滿考究。
“剛确定戀愛關系就當着我的面藏手機,嗯?”
蘭斯吞了口口水,擡起琥珀色無辜的眼睛,張開手臂,要摟湛平川的脖子。
“撒嬌?沒用,給我說明白。”
雖然這麽說,但湛平川還是躬下身子,讓蘭斯的手臂成功攀上他的後頸。
香香軟軟的小狐貍貼上來,紅棕色長發蓬松地散着,睡衣要掉不掉地挂在肩頭。
蘭斯一邊用自己分散湛平川的注意力,一邊絞盡腦汁思考。
湛平川單手托住蘭斯的臀,幹脆将蘭斯抱了起來,讓蘭斯徹底失去支點,只能依靠着自己。
他也不着急,只是饒有興致地盯着一直往自己肩頭躲的蘭斯:“現在抱了,可以說了。”
蘭斯平穩呼吸,手指輕輕蹭着湛平川的腺體,潤紅的唇終于張開,吐出兩個無懈可擊的字——
“農活。”
湛平川:“?”
蘭斯揚揚下巴,目光下移,示意被自己藏起來的手機。
湛平川将信将疑的把他抱回床邊,蘭斯坐在床上,把手機從枕頭底下抽了出來。
他的目光在手機屏幕上定格一瞬,精光閃過,随後平靜的用指紋解鎖手機,翻出那條短信,遞給湛平川。
【姐:任務都完成了,我唯一的弟弟,你什麽時候退學回家?】
短信在湛平川眼前一晃而過,蘭斯已經将謊話編織得無懈可擊了。
“我姐沒日沒夜在金燦燦的田間勞作,但生活依舊拮據,昨天爸爸開拖拉機突然摔斷了腿,她想我退學回家照顧。”
“卧槽?”湛平川愕然,顯然被急轉直下的劇情震驚得不輕。
“我不想退學,退學就見不到你了。”蘭斯眼睛裏蒙上一層水霧,睫毛都潮濕地卷在了一起。
湛平川身心巨震,沒想到小狐貍背負着這樣沉重的家庭。
“寶貝兒......”
“你好兇。”蘭斯扭開臉,就要把手縮回來。
“我錯了。”我真該死啊!
湛平川怒罵自己。
他趕緊把蘭斯的睡衣理好,但蘭斯還是推開他,甚至背過了身,對着牆,團成球。
他怕他再看小傻逼錯愕的表情就要憐愛了。
湛平川趕緊單膝跪着,仿佛求偶失敗的焦躁小獸,一會兒用爪子順順紅頭發,一會兒親親後頸,一會兒又用鼻尖拱供肩膀。
“我以後再也不懷疑寶貝了,別哭啊,你不用退學,以後你的學費和生活費老公負責。”
蘭斯一想,還是不能演得太過了,星大這點學費和生活費對高塔公會不值一提,但對湛平川偷自行車的爸肯定是很大負擔,他不可能真讓小傻逼養他。
于是蘭斯轉過身,重新咕嚕進湛平川懷裏:“不用,我能拿一等獎學金。”
湛平川憐愛地親了親蘭斯濕漉漉的眼角,一邊輕拍後背一邊哄:“拿不到也沒事,老公砸錢給你把星大買下來都行。”也就是一座頂級地下城的事。
蘭斯忍不住扯了下唇角,手指描摹湛平川微震的喉結:“吹牛。”但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