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南國(二)
南國(二)
夕陽落下,繁星一顆顆地出現。
佐助背靠一棵蓮霧樹坐着,從阿飛那裏得到的曉袍被他随随便便地墊在屁股底下。他沒點燈,夜色漸漸圍攏。
淺淡的酒氣帶着一股香甜的味道,随着沙沙的腳步聲靠近。
水音步伐穩健的地來到佐助跟前。
“找到你啦,佐助。”
她俯身,朝他露出過分開朗的笑容。
“你喝醉了。”他說。
“沒有。”水音口齒清晰,一臉嚴肅地反駁:“你看我給你轉個圈兒。”
她全然忘了自己還彎着腰。
于是藍色夜空揚起一縷銀白,她腳下踉跄,整個人落進了佐助懷裏。
被一個大活人砸在胸口,佐助悶哼一聲,伸開雙臂攬住了她。
“你是把自己當成兇器想置我于死地嗎。”
盡管已經不需要再開啓咒印狀态,但南國天氣炎熱,他還是穿了開襟的白衣。
感覺她的臉頰貼在他裸露的胸膛上,佐助的臉有點發燙。
他低下頭想看看她的狀況,鼻尖卻又埋在她柔順的發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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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音呼出的氣息落在他的皮膚上,她小聲嘟囔了幾句。
“你這個醉鬼。”佐助抱怨着,替她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
她掙紮了半天才擡起頭,剛想反駁,看到月光為他的側臉鍍上一層銀霜。她腦袋一空,忘了要說的話。
“這不就是嘛……”她咕哝着。
“你在說什麽?”佐助沒聽清,無奈地垂眸看她。
“月下美人。”她一臉正經地回答。
“你可真不害臊啊。”
他以為她在自誇。
她腦袋咚地往他肩膀上一砸,又不動彈了。
聽呼吸聲她沒睡着,但佐助沒有再繼續說話。他的手臂把她整個人環住,收緊,再繼續收緊。
對方始終乖得像某種沉眠的野獸。
不知何時開始,他不再警惕她的接近。冰雪中一次又一次地互相依偎,旅途中一場接一場的生死與共,對方的氣息傳遞着一種安穩的信號,羁絆不斷加深,每當有她在身邊時……
突如其來的預感讓佐助戰術性後仰。
下一秒水音猛地從他懷裏坐直了身子,頭頂堪堪擦過他的下巴,她手臂遙遙指向不遠處的樹叢,大聲肯定:“三白癡!”
佐助凝目看去,那樹叢裏影影綽綽的三個黑影:塊頭最大的一定是重吾,掙紮着想過來但被按住的是香燐,被香燐揍得水花四濺的是水月。
他反思了兩秒自己找隊友的眼光。
然後用萬花筒寫輪眼威脅地看了過去。
樹叢裏的三個黑影“嗖”地消失了。
月亮探出雲層,月光照亮佐助微仰的臉龐。
水音愣愣地盯了一會兒,腦海裏回想起之前旅途的某天,她探路回到營地,那時候也有月光,他微微低下的臉十分好看,今晚,他仰頭看她,和那天一樣好看。
她眨了眨眼,怎麽辦,還是那麽好看。
“你也稍微醒醒酒吧。”佐助見她傻愣着,手臂都忘了放下來。他摁下她伸着的手臂,用了點力道,輕松地把人又摟進了懷裏。
他覺得臉頰和耳朵都在發燙,兩個人摟在一起産生的熱量太高了,不過他不想分開。
伸進忍具包裏掏了掏,佐助摸出幾顆野果。他白天獨自在果園裏生悶氣的時候發現了這種酸澀的果子,拿來給醉鬼醒酒再好不過了。
“我沒喝醉,只是米酒而已。”水音趴在他懷裏有理有據地解釋。
佐助掰過她的臉,往她喋喋不休的嘴裏塞進一顆果子。
水音下意識咀嚼了一下。
一股酸澀混着苦味兒直沖天靈蓋。
“嘔!”她探出頭把沒咽下去的果肉吐在了草地上。
撐着佐助的肩膀,她呸呸呸了幾聲,扭過頭,眼裏終于有了幾分清醒。
等等,現在是個什麽姿勢?
感受到她突然緊繃起來的肌肉,佐助嘴角微微上翹,圈着她腰的手臂惡趣味地收的更緊了些。
“怎麽,清醒點了嗎。”他問。
诶?!事情是怎麽自然而然發展到現在這一步的啊!
之前佐助時不時地扶她一下抱她一下的都沒有超出當時的情境,可現在,嗚嗚嗚嗚剛才她好像在對方懷裏各種蹭來蹭去……
腰間的手還是沒有松開。
她注視着月光下的少年。
她變形的影子投向他,陰影把他籠罩。
其實她早已将對方圈入自己的地盤了。
覺得他好看,覺得他可愛,覺得他溫柔。看着他,仿佛看到過去的自己。
我們何其相似又截然不同啊。
雖然一直被這個世界傷害着,但也不停地被世界的溫柔吸引。
剛才炸了毛的猛獸肉眼可見地恢複了正常。
她自暴自棄地“嗳”了一聲,随口應着“醒了醒了”,懶散的歪倒,重新把腦袋卡進了佐助的肩頸。
看來要想想辦法活下去了啊……
她想。
“佐助,我得向你道歉。”
“這麽快就要發好人卡嗎。”佐助伸手把她的嘴捏成了鴨子嘴。
“不是!”懷中猛獸象征性地撲騰了一下:“我曾經覺得宇智波佐助是我和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系,忍不住想要牢牢抓住這份羁絆。現在我向你道歉并且聲明,我對你的喜歡和這毫無關系。”
在這個未來的時間裏,我已經重新擁有了許多羁絆,但我依然覺得你可愛又溫柔。
她歪在他的肩膀上,側着臉,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
然後打開了寫輪眼。
“……你開眼做什麽?”剛剛産生的羞澀和感動忽然一掃而空,佐助咬牙切齒地問。
“太黑了想看看臉紅的佐助,果然很可愛。”
“呵。”佐助高冷地笑了一聲,扯住她的臉頰肉:“你自己才是臉紅了吧,燙得都能煮熟雞蛋了!”
“怎樣!這不是很正常嗎!”
兩人在草地上掐在一起。
這場勢均力敵的戰鬥最終被佐助胃裏“咕嚕”一聲打斷。
“呵,”水音高冷一笑:“佐助君,因為跟哥哥吵架,餓肚子了呢。”
佐助絲毫沒有羞惱,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又順手替水音摘掉了纏在發絲上的枯草,手指靈活的移到她的腰包上,從裏面摸出了一個巨無霸飯團。
“可是,水音小姐一定會來投喂我的。”他邊拆着被壓的有些變形的飯團邊說。
“啧,果然一開始就不該分食物給你啊。”
“一旦飼養就不能反悔了。這是你應盡的責任。”
“怎麽上升到這種高度了啊喂!”
佐助吃掉半個飯團,頗為認真地看着她說道:“人人都勸我放下仇恨,鼬也是,鳴人也是,卡卡西、小櫻也是……複仇,直至為了複仇而死,這不就是我應該走上的道路嗎?如果不是你橫插一腳的話……我原本就應該是這樣的結局。”
“但現在的我……現在我不想去死了。你呢,你會在這個一無所有的時間裏,原諒這個世界嗎?”
“真是難得坦率的佐助啊……”水音帶着一種新奇和喜悅看着他,承諾道:“那麽我也,試着原諒這個世界吧。”
“所以,你殺掉仇人之後,根本沒能釋懷吧。”
水音微微呼出一口氣:“我應該,怎麽原諒呢。”一直到死,她都帶着對這個世界的恨意。“就算那群畜生已經死了,可他們卑劣的人生怎麽能作為我家人的交換?”
“可我不能自暴自棄,爸媽用神樹的指環救了我。從那一刻開始,我身上背負了父母乃至一族的性命。我還有其他家人,都極力想把我留在人間,我只能同時懷抱恨意和愛意。”
“佐助,可能人生,就是如此吧。”她微笑着說。
“你做得很好了,比我好。”佐助靠的更近了些,跟她肩膀挨着肩膀。
“不不,佐助有一點遠遠超過了我。”水音正色道。
雖然直覺這家夥不會說什麽正經話,但佐助還是配合地問道:“哪一點。”
“運氣爆棚地遇見了我。”
“哦那可真是幸運啊。”佐助冷漠臉。
“無趣的宇智波。”她站起來決定去睡覺。
佐助跟在她後面,她停下腳步,回頭,此刻月光很亮,不用寫輪眼也能看清他臉上帶着一絲笑。
春水化凍,寒月展顏。
“有句話還沒來得及說。”
“我讨厭月亮,即使月亮本身沒有錯。但因為喜歡你,月光倒也顯得可愛。”
我本不會原諒這個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