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止一個人嗎?
第10章 不止一個人嗎?
早上八點,公安局樓下的林蔭路邊,孟媛從另一側飛奔而來,在原昕面前戛然止步。
“原副,給你的。”孟媛滿懷期待的望着原昕。
“不用了,謝謝。”原昕知道小姑娘的心思,本着“不愛別傷害”和“暧昧是渣男”的原則,他果斷掐滅孟媛的傾慕,“我吃了,韓棟還沒吃,我覺得他更需要。”說完拉開車門駛出市局。
韓棟急忙跑過來,“走吧。”
孟媛呆立在原地,臉上的春風笑意瞬間耷拉下來,恍然若失,随即她把手裏的早餐拍在韓棟的懷裏,雙手捂住眼睛,失望又委屈,“得不到的人,多看一眼都難受,嘤……”
……
早餐店裏人不多,莊星辰坐在窗邊,前面的顧客吃過飯,煙瘾大發,吹出的青煙飄向這邊,莊星辰皺了皺眉,還未等他開口,服務員走過來勸說那位顧客這裏是無煙餐廳,那人連聲抱歉起身走人。
桌面上的手機震了一下,是原昕的信息:“一會兒過去接你。”
莊星辰猶豫兩秒,敲了個“好”,點擊發送的同時,突然他警覺的擡眼一看——
沒有抽煙顧客的阻擋,不遠處有道盯視的目光來不及收回,霎時與他撞上。
那人身穿斑馬紋短t、頭戴白色棒球帽,二十來歲,身形瘦而不弱,肩上背着一個帆布雙肩背,帽檐微微壓低,擋住了鼻梁以上。兩人的視線短暫交彙,緊接着男生朝他禮貌一笑。
莊星辰的瞳孔微微閃動,随即回以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低頭繼續吃飯。他餘光始終偷瞄着男生,但面上不顯,兩分鐘後,只見男生放下餐具,起身走出店門。
待時間差不多,莊星辰偏頭望向窗外,只見男生拿出手機,像是在發消息,幾秒後,他穿過馬路消失在人潮。
莊星辰稍稍放心,他也放下筷子,這時手機叮鈴鈴響起,是原昕。
他頓了兩秒,随即接聽,“這就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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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車後,莊星辰問:“去哪裏?”
“去找劉剛。”
車子一路飛馳,窗外繁華喧嚣的街道逐漸冷清下來,劉剛還住在老城區,那兩間平房重新翻修過,門口堆着一摞紙箱和幾大袋飲料瓶,以及破舊自行車,看上去像個廢品收購站。
劉剛這些年都沒有成家,一個人經營着這家廢品收購站,的确積攢了一些錢,但他生活條件還是和二十年前一樣。他老了許多,剛剛五十就已經滿頭白發,眼也花,眼鏡低低地卡在鼻梁上,“你們找誰?”
“我們是市公安局的,”原昕簡單介紹完,接着道:“想向你了解點情況。”
“我?”劉剛一屁股坐在破舊的搖椅裏,一身白色短袖穿成了淺灰色,他很驚訝警察找他什麽事,“警察同志,我可是良好市民,不信你去問社區,我每年都會捐贈很多錢做慈善。”
這些原昕都知道,他看着劉剛,正色道:“二十年那起連環殺人案,白梅,你還記得嗎?”
“白梅?”劉剛的身子明顯僵硬,他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原昕和莊星辰,随即問道:“你們怎麽又問起她,我當年就說過了,我沒有殺她,也沒看清是誰殺了她。”
在原昕與劉剛對話時,莊星辰将整間屋子逡巡一遭——物品擺放淩亂,床上的被子皺巴巴堆在上面,可以看出人從裏面爬出就再也沒動過,靠床的舊貴妃椅上幾件髒衣服摞成堆,不知多久沒洗過,總之,十分雜亂。
他掃了兩圈,視線忽地一滞,床頭櫃上,一個淺粉色的兔子玩偶坐在上面,它看上去很新,很幹淨,莊星辰起身走過去,拿起兔子端詳,似乎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他湊上去聞了一下,一股淡淡的奶香湧入鼻腔。
“這個……”莊星辰轉身問劉剛。
“那是我撿的。”劉剛從躺椅上直起身,似乎是想過去,卻又停住,他強擠出個笑來,解釋道:“我在回收箱裏撿的,看着挺新就留下了。”
莊星辰沒作聲,他疑狐地打量劉剛幾秒,随即把兔子放回原處,重新坐回原昕身旁,問道:“當年有人看見你在白梅家偷看,你在看什麽?”莊星辰并不相信劉剛說看見有人跟蹤白梅,那僅是他的一家之言。
劉剛道:“我真沒撒謊,真有個男人跟着她,我……”他猶豫幾秒接着道:“我是偷看過她,那是因為我不是第一次看見有人跟蹤她,我當時以為是,以為是他們兩個偷情,所以……才偷看,但還是沒看清人是誰。”
不是第一次?根據當年的筆錄,劉剛隐瞞了這條,他為什麽不說實話?
“那你當時為什麽沒說?!”原昕的聲音明顯高了一度。
“我害怕啊,”劉剛被原昕吓的一縮肩膀,本就縮水的身軀更是萎做一團,他顫顫巍巍道:“我怕是情殺,怕提供太多線索被兇手報複,就沒吱聲……”
原昕覺得這人滑的很,他忍住一口氣,接着問:“接警官也懷疑你?”
劉剛擡頭看向兩人,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狐疑,“我怎麽知道?接警官來找過我兩次,後來就沒再來了。”
“他都問你什麽了?”原昕問。
“時間太久了,我都記不得了,無非都是一些關于那個兇手的事呗。”
兩人覺得問得差不多了,準備離開。原昕似乎想起了什麽,他一腳門裏一腳外,轉過身,“當年這附近有金鋪嗎?”
“金鋪?”劉剛被原昕的忽然轉身吓了一跳,他往後退了兩步,稍作思索,“有啊。”
門哐地關上,大概十多分鐘後,劉剛出來了。他先是四周掃了一圈,然後悄聲鎖上門,騎着摩托車拐出胡同,消失不見。
原昕和莊星辰從不遠處的角落走出來,兩人眼神一對,都默契地知道對方心裏的想法——劉剛的确有問題。
回去的車上,原昕問莊星辰,“你怎麽知道他要出門?”
莊星辰目視前方,語氣平淡,“我們去他家的時候,我看見他手裏攥着摩托車鑰匙,還有他摩托車後座上馱着一束菊花,一個人買菊花,十有八九是去祭奠。”
原昕一挑眉,有些佩服對方的觀察入微,他打電話讓人調查劉剛去了哪裏,又是祭拜誰,挂斷電話後,他道:“你說他有殺接警官的理由嗎?”
莊星辰搖搖頭,他忽然轉頭望向原昕,道出一個驚人的發現,“他家的那個兔子不是撿的,看上去就跟新的一樣,幾乎沒有人會把那麽新的玩偶丢掉,還有,兔子身上有股淡淡的奶香。”
“奶香?”原昕覺得有點暈,“沒準人家童心未泯呢,給兔子洗了個奶浴,”他哈哈一笑,“不過很少有老頭會喜歡玩偶。”
“孩子。”莊星辰沒理會原昕的玩笑,“女孩子喜歡。”
……
韓棟和孟媛忙活了一上午,白忙活了,所有人都對劉歌毫無印象,他們來到購物中心的一樓,走進一家主題咖啡廳。
“見過這個人嗎?”韓棟把照片往服務員的眼前一亮,孟媛則點了一杯冰拿鐵在旁邊喝。
服務員接過照片,仔細端詳,随後把照片拿給旁邊的咖啡師看,“我怎麽覺得這女孩眼熟呢?”
咖啡師看了幾秒後認出來,“她以前總來啊,點一杯藍山,一坐就是兩三個小時。”
孟媛一聽有門,趕緊上前問道:“那是多久的事了?”
“大概半年前吧,她一周差不多來一次,但是後來不知怎地就不來了。”
“我覺得她是看上我們這的杜宇了。”服務員道。
“怎麽說?”韓棟問道:“誰是杜宇?”
“我經常看見她偷偷盯着杜宇看,記得一回,太久了,我不記得是什麽時候了,我和我男朋友逛街就遇見過他們從電影院走出來,還有說有笑的。”
“杜宇人呢?”
“哦,快來了吧,”服務員說着就見門口走進一個男人。
“你是杜宇?”韓棟問。
市公安局。
原昕抱着手站在詢問室外,幽幽道:“這是劉歌的前男友?”
屋內,一個年紀二十出頭的男生,一身墨綠色的戗駁領西裝坐在桌子後,大概他自已也沒明白為什麽一進店門就被警察帶來這幾平米的屋子裏,此時他神情戒備,雙手放在桌下揪着褲子,平整的西褲被他弄皺了一塊。
“你是杜宇?”
“是。”
“年齡?”
“二十二。”
“籍貫?”
“遼海人。”
“你認識劉歌?”
“認識。”
韓棟逐一記錄,又問:“你們是什麽關系?”
杜宇盯着對面的警察看了幾秒,他接着道:“沒有關系。”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杜宇接着解釋道:“我們只是在一起吃了幾次飯,看了幾場電影,睡了三四五六次而已。”
衆人:“……”什麽玩意兒!
很明顯這是個道貌岸然的渣男,杜宇本着“不承認、不否認、不負責”的渣男守則,把一個簡單單純的姑娘騙的團團轉。
原昕擡手按住藍牙耳麥,語氣冷硬,“問他最後一次見劉歌是什麽時候?”
詢問室裏,杜宇把桌下的手挪到桌面,十指有規律地交叩,他狀似在思考,回道:“不記得了。”
“人渣。”原昕鄙夷道。
“上個月的二十五號夜,你在哪?”韓棟問。
“不……”
“想好了再說,”韓棟呵斥道:“不過三五天的事,別說你不記得!”
杜宇有些膽怯,他想了想,回道:“我在希爾頓酒店,小美可以作證。”
原昕偏頭看向身旁的同事,同事意會,趕緊跑去核實。
“警察同志,我能問問劉歌她到底怎麽了嗎?”
“她死了。”
此話一出,杜宇的表情瞬時發生了變化,他難以置信道:“死了?”
原昕摩挲着下巴,試圖分辨杜宇是否在裝傻,他吩咐:“問他們分開多久了?”
“大概兩個月前吧,中間聯系過一次,後來在商場遇到過,不過……”杜宇一歪頭,毫不在乎聳聳肩膀,“她也不是多純情,才兩個月而已,不也另覓新歡了。”
“什麽意思?”韓棟問。
“當時她身邊跟個男生,高高大大的,我只遙遙看了個背影。”
男生?劉歌的身邊果然還有其他人,她死亡時手機丢失,極大可能就是身邊熟識的人,會是這個人嗎?
原昕皺起眉,大腦把所有線索一一篩過,男生?背影?根據時間推算,兇手現在大概五十歲上下,高高大大的男生,這與當年的兇手相差甚遠,或許他不是兇手。或許……一個可怕的想法浮現水面,兇手不止一個!
局長辦公室。
莊星辰敲響門後走進去,遼海市公安局一把手段宏濤端坐在辦公桌後,他見來人,将手裏的文件撂在桌上,眼神示意對方坐下。
“段局。”莊星辰招呼道。|
段宏濤年近六十,當年一米八幾的體型漸漸發福,他頭發黑白摻半,但眉宇間仍能看出往日的精悍。他早就接到省廳的文件,前段時間去外地學習交流,一回來就急着見人,想知道莊星辰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他端詳着對面的人——一米七七的身高,白色襯衫下看不出贲張的肌肉線條,皮膚白皙,狹長的眼睛望向人時,沒有大多警察的尖銳,反而有種超脫的淡然,與他腦海中的那些深入腹地的特情人員毫不搭邊,卻像個文質彬彬的讀書人。
“我都知道了,”段宏濤微微一笑,眼角的褶皺堆積,似乎和藹了些許,“真的不打算回歸警察系統嗎?”
莊星辰坐在對面,雙手自然落在膝蓋,他垂下眼皮,斂去一絲落寞,幾秒後,他道:“不了,現在挺好。”
段宏濤點點頭,他不準備問個中的緣由,思忖半晌後問:“那原昕他……”
“幫我保密吧。”
……
刑偵辦公室。
原昕伏案翻閱着卷宗,心底的某個苗頭動了動——
接春陽當年說是去祥和路,為什麽屍體卻在距離那裏兩公裏的小巷發現?
他抽出書架上的城市地圖,展開,手指順着經緯度延伸,終于在标有祥和路的地方停住,他在周圍劃了一圈,然後發現當年的祥和路雖未更名,但城市規劃早已将那些老建築重新翻建。他起身從身後的書櫃上翻找出一張老地圖,重新鋪開,二十年前的祥和路躍然眼前。
原昕摩挲着下巴,粗粝的胡茬摩擦着指腹,他琢磨着,兩分鐘後,他發現根據六起命案現場可以大致反推出兇手的地理位置,沒錯!那裏就在祥和路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