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證言

第6章 不要臉，要男朋友

第六章 不要臉，要男朋友

晚飯後，他們開車回了家。林祈在車上也一直沉默着，倒也不是還介意剛剛的事，而是在考慮，是不是時候離開了。

現在的狀況實在有些奇怪，雖然——這幾天他玩得很盡興。

周慕沉在身邊陪伴的旅行，除了少數時候總能怼得人失去語言能力，大部分時間都是很好的旅伴和向導。他十分了解桑那州的所有景點，甚至在每個景點都有朋友認識，給林祈省了很多心力。不論是先去哪個景點，吃什麽，還是在岔路前該往哪兒走，林祈都開始完全信任他的決定。但當林祈有了明确的偏好時，周慕沉也樂意跟随和配合。

周慕沉給他了一種可依賴感的同時也給他保留了自由選擇權。

林祈從來都沒有這樣過，在林文言的安排下，他更會當一個服從者。

“這幾天玩得很開心。”林祈決定還是說明白，“很謝謝你，但我覺得我得走了。”

“去哪兒？”周慕沉開了門，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仿佛早有預料，徑直往樓上走。

“我沒想好，決定road trip的時候不知道自己會去哪，但我總得往前走了，不是嗎？”林祈最後用了一個問句，像是反問，又仿佛是讓周慕沉替他決定。

“喝點酒嗎？”周慕沉徑直走向廚房一側的櫥櫃，拿出了一瓶葡萄酒，是嘯鷹酒莊的赤霞珠紅葡萄酒。

林祈略有些驚訝，不是對喝酒這件事，而是這酒的價格貴得能買下他的車。但他最終還是搖頭拒絕了：“不喝了，酒醉誤事。”

他想到了遇到周慕沉那天。

當時，他開車進了修車廠，看到一輛被擡起的奔馳車下露出一雙肌肉勻稱幹淨利落的小腿，皮膚在昏暗的燈光中泛着健康的光澤。周慕沉穿着一條有些舊了的工裝褲，褲腳微微卷起，露出腳踝的輪廓。

聽到聲音，周慕沉從車底滑了出來，他上半身裸露，腹肌緊實得像雕刻出來的一樣，微微起伏着，汗水混着機油在皮膚上形成了細小的光澤斑點。

周慕沉躺在那兒看到林祈，愣了一兩秒後起身，拿起旁邊一塊抹布随意擦了擦，手臂肌肉繃起的弧度讓林祈挪不開眼。

了解了林祈的麻煩，周慕沉讓他把車開進了廠房。在粗略的檢查了一番後，周慕沉又說太晚了看不清，需要第二天再檢查一遍。

最後，兩人在廠房的一對沙發座椅上開始閑聊喝酒。最後在酒醉之下，兩人就這樣發生了一夜情。

今天得做個決斷，要保持清醒。林祈想。

周慕沉把紅酒倒了一些出來醒酒，順手還是拿了兩個酒杯，把其中一個放在了林祈面前。

“有沒有想過留下？”周慕沉問他。

“留多久？今晚？”林祈反問。

“有沒有想過？”周慕沉繼續發問。

“什麽？”林祈愣了一下。這人腦回路怎麽這麽奇怪，抓的這是什麽重點。

“誠實一點。”周慕沉邊給他倒酒，邊側着頭看着他。那目光帶刺，像是要剖開他。

林祈在這目光下突然心虛，莫名覺得不敢撒謊，說了實話：“……想過……吧。” 他趁周慕沉接話前立馬又說：“但我留下算什麽？我們之間只是一夜情，我沒想過……”

“我也想你留下。”周慕沉打斷他，表情一改平時的玩味，帶着點認真。

林祈對這場對話的走向始料未及，明顯已經不受他控制。

“留下來。”周慕沉端起酒杯接着說，“做我男朋友。”

“……”林祈在今夜第二次再受震撼，“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他随即端坐起身子：“我們只認識了一周，不，六天，對互相什麽都不了解。而且我對感情有潔癖，我們之間是意外，當時是我心情不好才一時沖動，我從來不是這樣的人，也不可能和一夜情對象随随便便在一起……”

“噓噓噓……”周慕沉看林祈越說越激動，傾身上前用大拇指按住了那一張一合的嘴，來回摩挲着，“放輕松，寶貝兒。”

那粗糙的指腹讓林祈感受到了一陣酥麻，突然忘了剛剛想說的話。

“如果這幾天的相處，還是讓你感覺我不夠了解你，是我的失敗。”周慕沉的臉靠得林祈很近，低沉的嗓音很有磁性，讓他感覺有些眩暈發熱。

林祈在意識模糊前拉開距離，冷靜下來說：“但我不了解你。”

“你想知道什麽”周慕沉往吧臺椅的靠背一靠，一只手拿着酒杯，雙手攤開邀請着林祈接下來的問題。

“你為什麽不喜歡你的中文名？”林祈問道。

他其實一開始想問的不是這個，他知道他該說的重點是拒絕那句男朋友的邀請，但話到嘴邊他又改了口。

周慕沉笑了，像是接收到了什麽信號，點了一支煙放在嘴裏：“你很敏銳。”

他抽了一口，又随即将煙拿下來夾在右手，吐出了一口煙霧，說：“沒什麽奇特的，我爸姓周，我媽姓沉，連在一起，就是我爸愛慕我媽的意思。”話是笑着說的，但他的神情裏帶着厭惡和輕薄，仿佛說的根本不是一個愛情故事。

“你還是沒有解釋，”林祈不滿意這個回答，“你為什麽不喜歡。”

周慕沉不喜歡這個話題，但是欣賞林祈的敏銳度和快速的适應能力。林祈已經學會了如何和他對話，或者說對質。

“想知道？”周慕沉挑挑眉，“因為最後我媽死在了我爸手裏，諷刺嗎？”周慕沉并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敷衍他，很誠實地說了。雖然語氣輕佻，仿佛說的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事。

林祈沒有預料到這個答案，也做好了會被敷衍的準備，但周慕沉突如其來的坦誠反而讓他産生了濃濃的愧疚和不安。

林祈做公訴時看到過很多這樣的案子，多到他一度都誤以為自己麻痹了。

但現在的區別在于，他之前代表的受害人都被永遠捂上了嘴成了暗白色的粉塵，而現在他第一次從一個幸存者聽到這樣的故事。

他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提起這樣的事，節哀……”。

“沒什麽，都過去了。”周慕沉彈了彈煙灰，将煙放進唇間，“那林檢察官是我男朋友了嗎？”

林祈不知道如何回答。

突然，他的手機響了起來。那一瞬間，他仿佛像找到了救命稻草，拿出手機沒有仔細看，一秒接起。

“Hi，this is Charlie。”林祈對着手機自然地轉換成了英文。

在聽到話筒那邊一陣嘈雜的人聲後，林祈又變換成了中文：“吳姐，是你啊，稍等。”

他對着周慕沉眼神示意自己要下樓，臨走之前還一把奪過了周慕沉嘴裏的煙，按滅了火，一起帶下了樓。

周慕沉笑了。真像個小媳婦。

他在樓上隐約聽到了樓下的中文對話，像是在說什麽辭職的事。反正不是什麽隐私，他聽了一會，也直接跟着下了樓。

從樓梯口，他遠遠地看到林祈的背影，上衣在風中被吹得貼在了身上，顯現出那纖長的身形，誘人無比。

他輕聲走上前，從身後抱住了林祈。

林祈被吓了一跳，往下看到挽在自己腰間的手才反應過來。

他沒有推開，嘴裏也沒有停下說話：“我現在想想，或許是幸運的巧合吧，不小心幫自己辭了個職。但現在我覺得很輕松，一直沒有機會出來玩，現在正好來個road trip，以後的事以後再擔心吧，我不想再做計劃了。”

說話之餘，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識的，林祈用自己的指尖自然又緩緩摩挲着那健壯的小臂。

酥酥癢癢的，周慕沉覺得很舒服。

挂了電話，林祈才拉開了那雙手，轉身指了指身後，“修車。”

“不。”周慕沉拒絕得理直氣壯。

“那我直接開走。”林祈伸手要鑰匙。

“沒有。”周慕沉雙手一攤，沒臉沒皮地說。

“你把我鑰匙放哪兒了？！”林祈這時候才覺得有些着急了。

“回答我問題，我才能告訴你。”周慕沉帶着一絲撒嬌的語氣回答道。

林祈疑惑了一秒，反應過來；“不是。”——還不是你男朋友。說完，又往前遞了遞自己的手：“鑰匙。”

“怎麽辦？這個答案，我不滿意。”周慕沉用那磁性又低沉的聲音假裝委屈道：“等你有了我滿意的答案，才能還給你呢，林檢察官。”

“你……”林祈被氣笑了，“你還要不要臉？”

“不要。”周慕沉上前摟住了他，低頭親吻了他的右臉頰，小聲地說：“要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