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青龍
029.青龍
出得任務堂,衣飾顏色相搭的兩人一前一後走着,他們交疊的手并未分開,也并未避着沿途路過的南息閣修士。
郁之虞走在前邊,清晰感覺到加諸己身的視線,自以為隐秘,實際上格外明顯。
倏地,他的神識捕捉到了一個算是認識之人的只言片語。
“……原來郁師兄心儀的是這種。”
他對這女修有點印象,以往來南息閣時被此人接待過幾次,沒想到此人還記得他,只是她這話是什麽意思?
女修說完這句便停了,倒是她身邊同伴微微嘆息,“難怪他總與青少宗主形影不離。”
郁之虞:“……?”好像哪裏不對?
他在原地停了停,以往他與青昳來此,倒也無人說過什麽,也沒有這麽多人盯着看。與以往有一點區別的只有他的手現在被青昳反握住了。
郁之虞略略思索,是否要及時松開。
青昳本落後郁之虞一步,他像是在走神,沒注意到前邊人已經停下,維持着原本步調的他一下子撞到了郁之虞的身上,他擡眼,微抿着唇。
青昳很少有這種不願說話的情況,郁之虞放下那點猶豫,看着眼前神色恹恹的青年,這種可憐意味讓他下意識在識海內迅速翻閱《戀愛小妙招》。
古籍所言,脆弱的人受不得刺激,那他該如何對待對方?
郁之虞又從古籍上學到了一些,他深覺有用,當即運用一二:“你不舒服?要喝點熱水嗎?”
《戀愛小妙招》說了,面色蒼白之人适合多喝熱水,與青昳現在的情況倒也相符,這題他會。
青昳深青色的眼眸微動。
身為返祖程度極高的妖族後裔,他的五感靈敏遠超常人,當然也聽見了四周的竊竊私語。但他就是貪戀郁之虞,為什麽要為了不被旁人側目而松手?
他總是小心又克制,只敢在背地裏偷偷将那些靠近郁之虞的人擠走。那女修不過見了阿虞一面,便總想着與人換班随時能來接待阿虞混個眼熟,憑什麽呢?
這是他的阿虞,守了十幾年的阿虞。
以前的他便是太內斂隐晦了,阿虞看不懂,其他人也不知道。可他現在有些厭倦了,他抓着月亮的一角,便要教所有人都知道阿虞身邊只有他,也只能是他。
想要修為高于郁之虞之事他還需要一些時間,他可以先從別的地方入手。
他現在這樣,似乎很能引起郁之虞的注意。青昳心想,難怪他的阿虞會對郁念起,乃至那只醜狐貍如此放縱。
他們都可以,憑什麽他不行?
一直陪在阿虞身邊的是他青昳,不是什麽同父異母的弟弟,更不是那個連妖修都算不上的妖獸。
——要不,賭賭看?阿虞不會不管他的。
這個念頭一起,青昳無法再抑制心底那粘稠的濃烈的情感,他悄悄調動身體裏的妖力,手臂上原本快要徹底愈合的傷口驟然崩裂,血腥之氣在兩人之間彌漫,他張了張嘴,嘴角流下一抹血跡,本就蒼白的臉更加沒有血色。
郁之虞面色不改,眼神未動,但是動作極快地點住青昳穴道,并給他喂下一顆療傷丹藥。
“傷沒好?”郁之虞将那唇邊血跡擦去,說不上溫柔,但到底也算動作極輕。
青昳咳了一下腳下踉跄,被眼前之人立即扶穩,他輕輕搖頭,只道:“快好了。”
看,他的阿虞,不會不管他。
郁之虞正欲帶青昳去南息閣醫修堂,卻被後者拒了,說是很快便好,不必麻煩醫修。
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既然青昳本人都這麽說了,郁之虞也不強求,只是看他都快站不穩的樣子,詢問道:“那現在送你回月宴宗?”既然受傷未愈,早早回去閉關療傷總沒錯吧。
提起月宴宗,青昳就想起自己被迫閉關的那幾年。就是他不在的那幾年,郁之虞身邊出現的人都變得不可控,頓時生了些厭煩。
青昳搖頭:“不想回去。”
那去哪?郁之虞想不通,但好在不用他繼續想,青昳報了個地址,讓郁之虞帶他過去歇息。
“阿虞。”青昳無視四周的目光,徑直道,“背我。”
以往兩人一同結伴出游,一人傷勢過重時便是由另一人背着走的,倒也沒什麽不可以。
再加上青昳現在這情況可能也不适合禦劍,郁之虞背對着他半蹲下來,青年趴伏上去,呼吸就在頸邊,燙得郁之虞起身跳上殒月劍的動作微微一頓。
郁之虞想起了青昳醉酒曾被他按住脖子,這次見面好像沒看到淤痕,想來是好了。
兩人禦劍離去,留下遍地私語。
“……青少宗主受傷了?”
“好像是。”
有人輕輕嘆息:“他受傷的樣子真是我見猶憐,想欺負一下。”
“……?”
青昳說的地址不近不遠,在南洲境內靠近東洲的邊界處。
郁之虞不知道青昳如何得來的這個地址,但也沒問。他只沉默地背着青昳禦劍飛行許久,耳邊的發随風飄動撲在青昳臉上,青昳雙手攬着郁之虞的脖子縮成一團,呼吸滾燙。
漸漸地,這種熱度從脖頸傳遍整個背部。
郁之虞察覺到背後人越發滾燙,覺得不太對勁,于是出聲喚了句:“青昳?”
青昳意識昏昏沉沉,只有被他雙手圈住的人令他安心幾分,他模糊間低喃:“叫我阿昳……”
親昵稱謂叫過一次之後便沒有了障礙,郁之虞從善如流換了稱呼:“阿昳?”
“嗯。”青昳黏糊糊地應了聲,唇幾乎印在郁之虞的脖頸上,滾燙的呼吸讓郁之虞體溫偏低的脖頸激起一陣小疙瘩。
郁之虞道:“別睡。”
青昳攏了攏手臂,再湊近一些,“我有點困。”刻意放縱的妖氣,即使沒有他的疏導也漸漸平息,但是有別的東西在這時候悄悄冒出頭。
郁之虞一邊喚他一邊從劍上落下,這裏距離青昳說的地點還有些路途,可青昳似乎真的不太好,像是高熱的症狀,聽說凡人高熱太久會燒壞腦子。
——修士也會高熱嗎?
萬一青昳也被燒壞了腦子,他該去向誰交代?也不知道青昳的母親,那位月宴宗宗主會不會欣然接受一個變傻的兒子。
郁之虞以殒月劍将眼前山體鑿出一個可供出入的洞來。
殒月劍回于手中,他在洞口布下陣法結界,然後将人背了進去,直到将青昳放下,郁之虞後知後覺想起了青昳曾說過的返祖後的高熱期。
被放下的人在迷蒙中拽住了郁之虞的手,滾燙的手纏着即将抽離的手,強行與之十指交握。
有淚從青昳微閉的眼中浸出,帶着哭腔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喚着:“阿虞。”
青昳确實情緒不穩。
郁之虞半蹲在青昳面前,看着那滴淚緩緩滑下,既然郁念起看出來了,那他有辦法解決嗎?下次問問好了。
希望這情況能解,而不是妖族後裔返祖後的永遠的後遺症。
正想着,郁之虞看見青昳睜開了眼,眼瞳不是人修那種,而是獸類豎瞳,還沒什麽焦距的樣子。他恍惚間記起小時候變作小青龍的青昳,有點好看,那鱗片也有點好摸。
青昳拽過郁之虞,後者被撞到旁邊山壁上,痛倒是不痛,就是被摔得有點懵。沒等郁之虞懵完,青昳已經從側面欺身而上貼近了他,唇齒落到了脖頸上,手也在郁之虞身上摸索着什麽,還将郁之虞手裏的殒月劍丢到了一旁。
舔就算了,還被咬了一口。
郁之虞撐着青昳的肩将他弄開,一手捂住自己被咬疼的脖子。這算什麽?先前醉酒時被他掐了脖子,所以趁着高熱期的時候報複回來?
青昳不是對他好感一百了嗎?怎麽還想着報複呢?青昳到底什麽時候才能變成戀愛腦,完全聽他的話啊?
郁之虞起身回頭,看着蜷在地上的青年,面上有被他推開時在山壁上擦傷的痕跡,汗水順着臉側線條往下滾,一顆接一顆,好像很難受的樣子。
可他又能幫高熱期的妖族後裔做什麽?他記得青昳說之前硬扛過高熱期,那這次應該也可以。
想罷,郁之虞撿起他的劍起身往外走,決定将這處地方留給青昳,卻在走出幾步後被什麽勾住了腰。
他一低頭,是一條青色的尾巴。
小時候那小小的青龍如今也算是長大了,變得比那些巨蟒妖獸還要大,身形還很修長。
那尾巴一點點收緊,然後用力将他拖進了山洞深處。
不知何時化為原形的青昳正将郁之虞整個纏了起來,一圈又一圈,它捆縛住郁之虞的雙手乃至全身,龍鱗擦過殒月劍發出金屬般的聲音,一只爪子撚起殒月劍丢到一旁。
青昳的龍形腦袋擱在郁之虞的臉邊,努力貼貼又蹭蹭,“阿虞,我好難受,陪陪我吧。”
郁之虞雙手被縛,他想要脫身倒是有些法子,但是很可能會讓青昳傷上加傷。目光落在那滲血的前爪上,要動手嗎?
青昳貼着很涼快的劍修,見被自己捆住的人并未反抗,愉悅極了,“阿虞,我什麽都不會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