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宗
005.回宗
月華城大街小巷挂滿了镌刻陣法的燈籠,夜晚行走也不見昏暗。
郁之虞穿過重重人群,九味被他提前收入了靈獸袋,身後的郁念起磕磕絆絆地墜在後面。
有人送來了鮮花與香囊,郁之虞看着對方含羞帶怯的神情,他低頭看着那些物品許久,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今日是乞巧節。
郁沈常年不在家,小時候的郁之虞還曾聽上一個管家說過,他的父母便是在多年前的某一個乞巧節定了終身。
乞巧節給異性送禮的含義,郁之虞還是清楚的,他搖頭拒絕了這個并非月華城中人的生面孔,道:“我修無情道。”
對方聽後當即致歉,怎麽也沒想到被同伴慫恿着來送禮的會是修無情道之人,頓時與同伴溜得飛快。
“哥哥!”來慢一步的郁念起臉色有些白,但在紅色燈籠的映照下并不明顯,他向郁之虞确認:“哥哥修的無情道?”
這不是什麽需要隐瞞的事,郁之虞應聲,側頭看過去:“對。”郁念起的臉色不太對,笑得沒之前那麽暖融融了。
他略一思索,猜測對方可能是不想修無情道,于是道:“劍派并未強制,你想練什麽劍氣、悟什麽劍意、尋什麽劍心都可以。”
清冷的俊秀青年正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郁念起看着對方無波無痕的琉璃瞳裏映出的自己,有些狼狽,有些不像本來的自己。
郁念起慌忙低頭,兩側垂下的黑發遮住了眼,也遮住了他的情緒:“……那、那就好。”
郁念起是個合格的挂件,跟在郁之虞身邊時不争不搶不吵不鬧,他便多解釋了一句:“我的情況最适合無情道。你可按心意選未來的劍道,不必與我一致。”
回去的路越發安靜,與周圍熱鬧的商販行人完全不一樣,郁家兩兄弟像是行走在另外的世界,寂靜無聲,與世俗絕緣。
從郁家正門進去,一直走便是主院,主院的旁邊便是郁念起居住的梨香院,郁之虞的月華院則要更加靠裏一些。
兩人走至抄手游廊,郁之虞停了停腳步,“回去吧。”然後不再管郁念起,擡腳往月華院走。
青昳說他說話總像命令,後面帶個語氣詞會顯得平易近人些。郁之虞未看郁念起的神色,卻也知道此話定是不錯的。
回到月華院,結界落下後郁之虞便将九味放了出來。
九味還有些怕生,在原地警惕地敲了許久,得到郁之虞的允許後才擡腳小心翼翼地往屋內去。
夜間太晚的時候郁之虞不會練劍,總是雙腿盤起在床上打坐修煉,劍術得每日精進,修為也得一日不落。
閉上眼後的郁之虞并未關注九味去了何處,左右它也出不了結界,只能在月華院內活動,他又有主仆契約随時可查看九味的動向。
直到察覺被靠近,郁之虞睜眼看了近在咫尺的九味一眼,它将下巴擱在床榻邊緣,兩爪輕輕攀在邊上,眨着金紅異瞳,靜靜盯着自己。
郁之虞問:“做什麽?”
九味還不到可以說話的階段,它張張嘴,只在喉間發出嘤嘤聲,委屈通過契約感應傳至郁之虞那端。
郁之虞不通獸語,也理解不了九味的想法。想到它目前的妖獸之身,猜它也許餓了,但他此前從未養過寵物,靈獸丹更是沒有,連手裏的靈獸袋都是拍賣行給的。
——對實力強橫的劍修而言契約獸确實等同于寵物。
他将一道劍符打出,不多時便有靈獸丹送至院門外。
郁之虞伸手,院外靈獸丹穿過打開一條縫的院門,穿過防止打擾的結界,穩穩到了他手裏。
喂九味吃了靈獸丹後,郁之虞讓九味不要打擾他,便再次閉上眼,不再管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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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祖歸宗儀式的流水席總有盡時,郁之虞又在院內練了兩日的劍後,終于等到了離開這裏回劍派的日子。
确認拍賣行新的靈茶靈酒和九味用得上的靈獸丹都已備至妥當,郁之虞走出院門,看見早早等在外邊的郁念起。
兩日未見,少年看上去沒什麽區別,只是小聲地說兩日不見有點想念哥哥了。
明明也就認識幾天,卻意外的有些粘人。
聽聞郁念起拒絕了郁沈派人護送其前往昆侖劍派的安排,說要與哥哥同去。
郁之虞本沒什麽意見,只是上路之時才想起對方只是個練氣大圓滿修為,即使禦劍飛行,只能使用法器的郁念起定然速度很慢。
他抿了抿唇,并未察覺自己臉上竟有些不虞之色。
郁念起見得此神色,眼巴巴地看着對方沉默,磨蹭了一小會兒方道:“要不我還是同父親說讓人護送我前去吧,以免耽誤哥哥的行程。”
郁之虞想起答應照看郁念起的承諾,搖頭,将他慣常使用的殒月劍借給了郁念起。在他的操縱下,能保證回去能與來時一般,最遲三日便能抵達。
至于本命劍落日,于劍修而言,本命劍便是劍修的半身,或許有些人會将本命劍借給關系密切的道侶或是有過命交情之人,但這裏面的人不包括郁之虞。
許是越發适應結丹後的境界,回去的路比來時更快,第二日晚快到第三日的時候,郁之虞二人便到了昆侖劍派的山腳下。
昆侖劍派的山門向求道之人永遠開放,只要能從山腳爬登雲梯上來叩響山門,便可根據攀登的成績被安排到九外峰之一。
登雲梯考驗的是求道之人的毅力和破開幻境的能力,郁之虞自認他在此也沒多大用,将人放下後便離去了,只留下話說有事可去問劍峰尋他。
白色遁光迅速遠去,落下星星點點的白霜。殒月劍在空中打了個轉,追随遁光而去。
郁之虞回到洞府,拂開結界外懸挂的傳訊符走入院中,後邊的傳訊符跟着飄進來。邀戰居多,也有同門邀郁之虞喝酒。
他一一閱後回複,挂上了閉關的牌子。
郁之虞性情偏冷愛好練劍,進入外門起與衆弟子接觸極少,他人對他的印象就是郁家少主和外門第一。
直到後來在秘境裏遇到身陷險境的同門,好不容易等到有同門路過,發現來人是郁之虞後破罐子破摔請對方幫忙脫個困,這個被私底下傳作高嶺之花的人當即伸以援手助同門脫了困,确認不再需要幫助後便離開了,連酬勞都沒要。
不愛說話但會認真幫忙的同門,誰能拒絕?
經過那同門的口述以及其他同門遇險時請求幫助的經歷,衆人發現郁之虞這人确實不錯,越來越多的人邀他,無論是鬥法還是喝酒。
喝酒則是另一個故事。
郁之虞沒有別的愛好,偶爾會喝幾杯靈酒,同門師姐師兄像是找到了什麽新的樂子,打不過就想着從別的地方找回場子,熱衷與郁之虞拼酒的也越來越多。
可惜郁之虞實在能喝,外門弟子裏甚至開了個賭局,賭誰能第一個将郁之虞喝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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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之虞再次出關正是外門大比前夕,結界外又挂了不少傳訊符,他草草回複,禦劍去了舉行大比的外門廣場。
聽前幾日趕去郁家送禮的同門師姐所說,郁念起一月前入了外門,也進的問劍峰。
郁之虞還未與郁念起交換傳訊符,所以是由這位熱心的同門師姐代為傳訊的。
他捏着傳訊符想起師姐上次急忙回去那事,問她回去後煉器室的水燒幹了嗎,結果久久未收到回複。
外門廣場有很多人,也并非所有人都會參加此次大比,有些是來觀戰,還有些是想渾水摸魚做點什麽。
比如看到郁之虞前來的一個同門師弟,他迅速竄到跟前,謹慎地左右看看,一手擱在嘴邊湊近悄聲道:“師兄,來一個不?”
另一手掀開衣襟一角,露出裏邊的東西,标了不同名字和顏色的儲物袋,與他的白色裏衣貼得很近。
昆侖劍派禁賭,至少表面如此。
總有人天生反骨,越不讓幹就越要幹,加上萬一猜中就賺大發了,這生意也就越做越好。
郁之虞看一眼,“不。”
同門師弟扯着衣襟湊近他,“郁師兄,來一個嘛~”
郁之虞往後仰了仰,同時按住這師弟的腦袋,後者還在賣力地推銷,他抿了抿唇,還是将一個儲物袋放到對方手裏,“別再靠近了。”
“好嘞!”靠着不要臉達成目的的同門師弟喜滋滋收好來自郁之虞的賭資,“還是賭自己是吧郁師兄。”
郁師兄太好懂了,他每次都能輕松拿捏這位郁師兄。
郁之虞垂了垂眼:“嗯。”
同門師弟一邊記錄一邊随口道:“這段時日問師姐結丹了,紅師兄也築基大圓滿了,郁師兄可要小心些。”
郁之虞應了聲,“多謝提醒。”
“客氣。”同門師弟道,“我也押的郁師兄,可一定要帶小弟再發財呀。”每次只要哄着郁之虞下了注,他都會跟着押,總能賺個盆滿缽滿。這次郁師兄雖有好幾個勁敵,但他還是想繼續相信郁師兄的實力。
郁之虞勾了勾唇角,道:“好。”
“嗯?郁師兄這是笑了嗎?”同門師弟說着說着就又要湊過來,郁之虞立即抿起唇穿過人群走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