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警察2
警察2
A警察拆開檔案袋,把幾張用曲別針卡住的紙拿了出來,左上角三張照片也被卡着。
她先拿出一張給我看,那張照片過于血腥,沒有像電視裏的新聞一樣被馬賽克遮掩。
照片裏被撞的馬智博人頭與身體分離,下颚與脖子之間還有血色絲筋牽扯,但已經沒有用了,他的表情甚至沒有因為疼痛而表現出來,似乎當時沒有任何反應時間,是直接死亡的。
現場人很多,血濺射範圍很廣,車子的标志都卡着一些人體組織,車身變得歪歪扭扭。
我惡心的假性嘔吐一下,A警察擔心地拍拍我的背,我把照片還給警察姐姐,她接住照片,偏偏沒有收起來,血腥的圖片就這麽面朝着我。
我指指照片,擺擺手,看她好像才明白似的收起照片,我才開口道:“我有個問題。”
“你是不是想問明明是車禍,為什麽能嚴重到這種地步,電視裏都是活一會兒再死的?”A警察不再微笑,她身體前傾,開始了自己的進攻。
“……對。”我不想看她,半坐着躺了回去。
B警察突然說話了,“或許你不知道另一個案件,那個案件是,一個司機因為開的速度過快把一個小孩子的衛衣卷進了輪胎中間,因為內衣卡在裏面,小孩就這麽被司機拖了四點四公裏,最後司機停車,發現小孩除了被衛衣包裹的身體,粉碎性骨折的四肢,什麽都沒有了,頭也沒了。”
我驚訝的張大嘴巴,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在聽到一半的時候就瞪大了,“那司機最後怎麽樣了?”
B警察在筆記本上刷刷兩下,寫完後擡頭看我,我看着他筆記本上的內容,字體因為速度過快而潦草的讓我什麽都看不懂。
C警察嚴肅道:“司機最後被判處死刑。”
“為什麽?司機又不知道……”
B警察突然打斷我的疑惑,解釋道:“首先,他車速是超速的,其次,他就算不是故意殺人,也應該在感覺車托着什麽東西的時候停下車查看,司機也說了感覺有東西拖着,但他喝醉了,所以懶得看,再次之,司機在發現屍體後,還想拿錢處理後逃跑。”
我總覺得他們說這個與我無關的故事,是想警告我,或者教育我?但我又有什麽錯?!我突然就生氣了。
從一開始,到現在為止,她們就像審判者一樣将我圍起來,好像提前給我下了罪名,認為我是個壞孩子,勸說都是在為我認罪而打下的基礎。
我還只是個三年級的小學生啊。
當我這麽想的時候,我沒有意識到,我無形中已經和張煜站在了同一天船上。
B在筆記本上刷刷又寫了兩下,我無語的翻了個白眼。
這個白眼,被A和C警察看到,A警察并沒有做出什麽因為我這個煩躁情緒造成的表情的行為,C警察就不一樣了。
C警察應該是為了記錄我的情緒而帶的本子,因為她看到我這個表情後,立馬就寫在了紙上,期間看了一眼自己放在兜裏的港式手表。
A警察繼續道:“你知道前幾天這個事故的司機最後怎麽樣了嗎?他也超速了,監控下檢測他的臉色也是喝醉了。”
“你們怎麽看出司機喝醉了的?”我反問A警察,察覺到我的敵意,B警察又開始寫了。
“因為監控下他的臉是喝醉後的紅色,幸好他的體質裏缺乏乙醛脫氫酶,或許你聽不懂,我給你簡單說明一下吧。”A警察開始伸出手指比劃給我看。
“這個東西有人沒有,有人有,它是一種基因,就像有的人出生就是黃頭發,有的人則是黑頭發,或者有的人後天因為基因突變,從祖上都不禿頭的情況下禿頭了,有的人則到了同樣的年紀頭不禿。”A警察看着我,問:“明白了嗎?”
我沒反應。
這次C警察沒有去寫她那個破本子,而是單手抵住下巴,把本子架在自己的咯吱窩下,夾着本子的胳膊抱在胸前,拖着抵住下巴的關節肘,看着我思考着什麽。
我感覺自己在被她研究,她會不會看透我?想到這兒,我內心勸自己冷靜,越到這時候,我越要表現得若無其事,這樣一來,就沒人能從我豎起的防線外窺探到什麽。
A嗤警察笑了一聲,“我通過你的班主任了解到你是一個聰明的孩子,在家沒有學習過,上課認真聽講,考試次次班級第一,你應該能理解,反正到時候你也會學習到這方面的知識的,如果你學理科的話。”
B警察插話道:“我們要講的是酶吧,再說我們也沒必要和一個孩子解釋這些,聰明又怎樣,過幾天就忘了,孩子不都這樣?”
C警察撞B警察一下,她眉頭皺起,“姜同事,順其自然。”
B警察嘁一聲,不耐煩的扶着腦袋,順了順自己的劉海。
A警察咳咳兩聲,聳聳肩,繼續說道:“确實講成基因了哈。”
“嘁——我就說吧,隊長你也有出錯的時候,還有你,你太相信對長了,整天在局裏跟在對長屁股後面。”B警察又嘁一聲,随之看向C警察,一副炫耀的樣子,C警察不想搭理對方,看向了頭頂,裝作沒聽到的樣子。
看來她們都挺有個性,把我都忽略了。
随便說吧,可能有錯誤,我已經很多年不上學了,希望你能理解,不理解也沒關系。”
“以後你自己再學正确的吧。這個乙醛脫氫酶呢,是分解酒精的,由于司機沒有這個酶,所以呢,酒精在他體內得不到分解而出現醉酒的症狀,像有些人喝酒能喝死,就是由于缺乏乙醛脫氫酶,又飲酒不節制而導致的死亡。”A警察收起用來讓我更容易明白的手指動作,微微起身搬着凳子,坐的離我更近了。
“所以司機怎麽樣了?”我收回往外肘的胳膊,因為好奇而在上一個問題問完,不到零點一秒的時間裏又問道:“能通過人臉知道司機的面貌嗎?你們有抓到司機嗎?司機開口了嗎?他為什麽要超速?真的是因為喝醉酒駕嗎?”
剛一股子問完,我內心立即恐懼起來,萬一查到是我哥……她們來這裏是不是就是為了告訴我大哥已經被查到了,但是找不到大哥人?或者大哥在我打完電話後就被警察們抓到并在送往警察局的路上?
“司機當然被我們抓到了。”A警察見到我變得積極了,向我綻放出了起初的笑臉,淡淡說出一句。
C警察高興地哼哼,“哼哼~對啊,我們可是科室裏最優秀的三位警察。”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腦子沒反應好,嘴卻張開了,說出了我事後都覺得自己反應太過敏捷甚至再也達不到這種反應速度的高度。
“所以司機現在被判處死刑了嗎?還是有無期徒刑?”
“……”A警察合上了那張本要再說出什麽有趣的話的嘴唇。
病房內安靜了一會兒,A警察拜拜手,表情堅定且認真,她覺得這麽欺騙小孩,尤其是我這種聰明孩子并沒有什麽意思,而且可能越讨論越偏離主題,不去不逗我了。
于是A警察道:“剛才騙你的,司機是肇事逃逸,學校門外的監控設施過于老舊,只能判斷出臉色是醉酒導致的紅以外,體型都有三種判斷,更別說臉了。”
聽到這兒,我突然松了一口氣。
C警察立馬“嘿”一聲,我被這莫名其妙的挑釁聲音吓到,扭頭轉向C警察,C警察用蓋着帽的筆頭指着我,問道:“你剛才為什麽會感到放松?”
我輕笑一聲,說道:“我只是覺得,萬一司機是一個很可憐的人,他也不是故意的,卻要為此付出代價,萬一他是家裏的經濟支柱,一家人還都需要他呢?或許肇事逃逸對另一個人來說,是一次重生呢?”
三位警察都愣住了,問我問題的C警察表情最誇張,她內心好像有一道很高很高的道德标準,對于我為了隐藏我的內心真實想法的謊言而感到從小到大的三觀被颠覆。
其實我對于剛才我所說的觀點,持有一半正确一半錯誤的态度,司機不該喝酒,不該超速駕駛,尤其是在學校門口,學生也不應該随意沖出道路,而且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但這個司機不一樣,他很大可能是迫不得已做出選擇,或許他的家人被雇主威脅了,或許他的未來被雇主掌握着,更多的或許我都不知道。
我不定義我的道德标尺,因為人心是複雜的,故事是未知的。
C警察剛想巴拉巴拉一頓教育我,試圖修改我的錯誤發言,卻被B警察攔住了,B警察對C警察呵道:“不是吧,這就沖動了?這孩子很有心機啊,通過逆天發言打亂我們一開始的思緒,轉移話題的技術倒是很有一套嘛。”
“哼,說了你們又不信。”我噘一下嘴,成功掩蓋了我自己的慌張。